诗曰:
伯升行猎在山岩,忽见裙钗女近前。
翠袖轻摇笼玉笋,湘裙斜拽显金莲。
汗流面前花含露,尘拂蛾眉柳带烟。
仔细定睛观看处,看看行至到身前。
刘伯升此时正在林间搜寻猛虎,却见那对面跑来一个少女,正是那吴铁豹之妹吴若兰,刘縯却是不认得她。
刘伯升自己心中想道:“这荒郊野外,正是虎豹狼虫出没的地方,这小姑娘怎么独自一人在此行走?也不怕伤了性命?待我叫她一叫。”
当时刘伯升喝道:“呔!小姑娘!你往哪里去?”
吴若兰一听此言,猛然间吃了一惊,举目一望,只见那边立着一个好汉。只见他怎生模样,但见他:
身长八尺貌堂堂,凛凛身躯赛金刚。
高鼻阔口多威武,豹眼浓眉气轩昂。
背上悬毒药弓矢,手拿着点钢大叉。
雷声震破山虫胆,勇猛惊残野雉魂。
吴若兰呆呆怔怔,正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刘伯升走到边前,放下钢叉,温言说道:“姑娘休怕。我不是歹人。我是这山中的猎户,姓刘名縯字伯升。我才自来,要寻两只山虫食用,不期遇着你独自一人在林间奔跑。我只恐你贸然进来,不知这林间多有虎狼,特来提醒你一声,多有冲撞,请勿怪罪。不知道姑娘何方人氏,为何到此?”
吴若兰心中想道:“此处离那王家庄不远,也不知道他和王成是不是一路的,待我编个假名字跟他说吧。”
于是吴若兰道:“小女子是关东人氏,姓郎字若云。只因要去凉州投奔亲眷,途中遇到歹人拦路,家人都被杀害,因此慌不择路,逃命在此。”
刘伯升道:“原来如此,姑娘既然失了亲人,没有去处,不如与刘縯同归舍下。那里有我师父师弟等众,他们最是好客能容人的,就与我等一同过些时日,再做打算如何?”
吴若兰道:“若蒙收留,小女子感恩不尽。”
当时二人一路同行,往家里走来。
过了山坡,又听得呼呼风响。刘伯升道:“姑娘休走,坐在此间。风响处,是个山猫来了。等我拿他回家去管待你。”
吴若兰见说,又胆战心惊,不敢举步。那刘縯执了钢叉,拽开步,迎将上去。只见一只斑斓猛虎,对面撞见。
当时两人举目同观,那只虎生得:
白额圆头,花身电目。四只蹄,挺直峥嵘;十八爪,钩弯锋利。锯牙包口,尖耳连眉。狞狰壮若大猫形,猛烈雄如黄犊样。刚须直直插银条,刺舌骍骍喷恶气。果然是只猛斑斓,阵阵威风荡山前。
吴若兰一见,正在惊慌之间。只见那只猛虎看见刘伯升,急回头就走。
这刘伯升霹雳一声,喝道:“那业畜!那里走!”
那虎见赶,急转身抡爪扑来。这刘伯升三股叉举手迎敌。刘伯升与那虎在那山坡之下,人虎相持,果是一场好斗。但见:
怒气纷纷,狂风滚滚。怒气纷纷,伯升冲冠多膂力;狂风滚滚,斑彪逞势喷红尘。那一个张牙舞爪,这一个转步回身。三股叉擎天幌日,千花尾扰雾飞云。这一个当胸乱刺,那一个劈面来吞。闪过的再生人道,撞着的定见阎君。只听得那斑彪哮吼,壮士声哏。斑彪哮吼,振裂山川惊鸟兽;壮士声哏,喝开天府现星辰。那一个金睛怒出,这一个壮胆生嗔。可爱镇山刘大郎,堪夸据地兽之君。人虎贪生争胜负,些儿有慢丧三魂。
他两个斗了有半个时辰,只见那虎爪慢腰松,被刘伯升举叉平胸刺倒。可怜呵,钢叉尖穿透心肝,霎时间血流满地。刘伯升揪着老虎的耳朵,拖上路来。
好男子!气不连喘,面不改色,对吴若兰道:“造化!造化!这只山猫,够姑娘食用几日。”
吴若兰夸赞不尽,道:“刘大哥真山神也!”
刘伯升道:“有何本事,敢劳过奖?这个是姑娘的洪福。去来!赶早儿剥了皮,煮些肉,管待你也。”
他一只手执着叉,一只手拖着虎,在前引路。吴若兰举步随后而行。迤逦行过山坡,忽见一座山庄。那门前真个是:
参天古树,漫路荒藤。万壑风尘冷,千崖气象奇。一径野花香袭体,数竿幽竹绿依依。卓门楼,篱笆院,堪描堪画;石板桥,白土壁,真乐真稀。秋容潇索,爽气孤高。道傍黄叶落,岭上白云飘。疏林内山禽聒聒,庄门外细犬嘹嘹。
刘伯升到了门首,将死虎掷下,叫:“我回来了。”只见走出三四个家僮,上前拖拖拉拉,把只虎扛将进去。
刘伯升分付教:“赶早剥了皮,安排将来待客。”
复回头迎接吴若兰进内向师父引见。
刘伯升与师父马登说道:“师父,这位是郎若云姑娘,本是要从关东而来,要往凉州去的。只因途中遇到凶徒,家人遇害,无处安身,在山中遇到猛虎,被徒儿打死猛虎,救了她性命回来。”
马登道:“郎姑娘既然无处可去,不如就留在此间,与我等一同过活不妨。”
吴若兰拜谢道:“感得老师父收留大恩,小女子感激不尽。”
马登道:“郎姑娘请起。”
吴若兰立起身来,又深谢刘伯升打虎救命之恩。
刘伯升道:“举手之劳,何劳致谢。”
当时家人备好饭食上来,吴若兰于是同众人一同用餐。
吃了饭,收了盘碗,渐渐天晚,刘伯升引着吴若兰出中宅,到后边走走。穿过夹道,有一座草亭。
推开门,入到里面,只见那四壁上挂几张强弓硬弩,插几壶箭;过梁上搭两块血腥的虎皮;墙根头插着许多枪刀叉棒;正中间设两张坐器。刘伯升请吴若兰坐坐。
吴若兰略坐了坐,遂出了草亭。又往后再行,是一座大园子,却看不尽那丛丛菊蕊堆黄,树树枫杨挂赤。又见呼的一声,跑出十来只肥鹿,一大阵黄獐,见了人,呢呢痴痴,更不恐惧。
吴若兰道:“这獐鹿想是诸位家中养的了?”
刘伯升道:“似那城中的人家,有钱的集财宝,有庄的集聚稻粮;似我们这打猎的,只得聚养些野兽,以备天阴耳。”
他两个说话闲行,不觉黄昏,复转前宅安歇。
却说那刘縯和刘通的师父马登,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有那么一个毛病。
却道是什么毛病?原来那马登有时睡梦之中,常常做怪。一到这个时候,人虽然没有醒过来,两只手掌便在空中乱抓,口中喊着:“若兰!若兰!”
当时刘縯和刘通二人刚刚来此处拜师学艺之时,二人十分好奇。
刘伯升道:“这师父梦中喊得“若兰”是谁?莫非是师父以前的妻子么?”
刘仲平道:“倒是很有可能。”
到了后来,二人见这场面见得多了,倒也见怪不怪了。
自从吴若兰上山之后,忽有一日,马登的老毛病又犯了起来,两只手掌一边乱抓,一边喊道:“若兰!若兰!”
那吴若兰一听这话,便推开门扇,走进屋来。
当时马登一听门响,便醒了过来。见她走进屋,便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吴若兰道:“大师父,是你叫我,我方才进来。”
马登闻言笑道:“我却何时叫你了?”
正在此时,刘縯和刘通走将过来笑道:“原来你的名字叫若兰呀!”
那吴若兰推开他们,扭身出去了。三个人在屋子里哈哈大笑。
马登的妻子孙荷见他们笑,于是便过来一问,听了以上之事,也呵呵地笑了起来。
于是马登来问那吴若兰道:“姑娘,你既然已经露了口角,不如实说了吧,你当真叫什么名字?”
吴若兰道:“不瞒大师父,小女子本姓吴,名若兰。只因同兄长路过此地,被仇人王成截杀,小女子不知列位与那王成可有交集,故此说谎,捏造了一个名字。这几日来,与诸位相与来往,才知大师父道高德厚,非等闲之辈也。因此方敢吐露真情。”
马登道:“吴姑娘放心,莫说是那王成已经被杀,就是他活着,也不敢奈何我马某人。姑娘只管在此住下,不必忧虑。”
吴若兰道:“多谢大师父美意。”
吴若兰自从来了这少华山,日复一日,与那刘縯刘通越来越熟悉,渐渐的少了几分礼道,多了几分戏谑,正如那兄妹一般。
马登、刘縯和刘通三个人白日里常常在空地之上舞枪弄棒,吴若兰见了,十分羡慕他们有一身好本事。
于是吴若兰走将过来跟他们说道:“你们练得当真是好,可能教我一教?我也是想学的。”
刘通道:“那你需得问师父,师父他若是收下你,你就可以跟我们一起修行了。”
吴若兰道:“我不拜别人,我就拜伯升大哥当我师父。伯升,你收不收我做徒弟?”
不知那刘伯升如何回答,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