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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柏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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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雅典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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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瞬地中海的炽烈阳光,穿过万里无云,来到爱琴海阿提卡半岛。雅典城传来了袅袅炊烟,早班的商人拖着牛车急忙往阿果拉集市去。 齐文江睡意,被一阵海风的冰冷潮湿给惊醒,半睁开眼望着趴在床上的妮阿雅。 昨夜,那贼人终于在巴特农神庙的审判室醒来,他高声宣扬,苏格拉底死刑已是板上钉钉。 而白班士兵八卦起来,说昨天下午奥林匹克大会,有一个自称马其顿公主的人,得了赛马大会第一。 “就是咱城里那交际花,和马其顿三王子订婚了。”一个士兵说。 “真的假的?”另一个矮家伙惊讶道。 “骗你不成,那老处女,听说昨晚还去苏格拉底家会饮了。真是浪荡极了!” 他们刚刚进神庙,准备给队长问候,顺便打个卡,就看到地上的血迹。而祭司还坐在雅典娜女神像前冥想: “你们几个,嘻嘻哈哈的,还不快拿布来清理一下。”队长责备道。 “这是怎么了?”站在前头的士兵问。 “女神神谕要成真了。”祭司默默说。 屋外,街头,一阵阵敲锣打鼓,阿果拉那边的公民把粗麻绳涂上红色涂料,把人群往匠神山上赶,要再公开审判。 知趣的公民,还有些街溜子,早就拿着奶酪面包,三五成群爬着匠神山阶梯。 今天,苏格拉底被告上了法庭,罪名是不敬神、败坏青年、引入新神。 但齐文江显然还有些恍惚,发楞了好一会儿,才从困倦当中陡然醒来。 昨夜他睡眠不足三小时,苏醒使得烦闷再次侵扰他心头,无论妮阿雅的事还是苏格拉底,都有些超过他的承受范围。 一天发生的事情,比他一学期麻烦事还多。他这么瘦胳膊瘦腿,自然有些消受不住。 他醒来的时候,妮阿雅已经在注视他。女孩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刚刚想移动身子,就一阵剧痛袭来。 “我们,在船上了吗?”她问,似乎记不起来剩下的事,而抬头望向湛蓝色天空,还有大理石搭建的城市,她轻轻叹气,稍微有些失望,“还在雅典呀。” “还痛吗?” “苏格拉底爷爷怎么样?”她有些担心的先问道。 “他?”齐文江还没听到风吹草动。 这时,祭司妈妈推开妮阿雅的闺房,她端着陶瓷托盘,里头是两杯热牛奶、小炸油圈,几颗橄榄和数片奶酪。 齐文江伸手接过去,放到了床头柜上。 “还有这个,”她取出怀中的一条手绢,打开里头一摊干草药,“阿雅,早上记得吃药。” 然后祭司妈妈坐在妮阿雅床头,先抚摸了她的脑袋,直到笑脸又挂到女孩脸上: “等你好了,就和这位先生离开雅典吧。” “祭司妈妈……”女孩握住满是皱纹的手,“我舍不得您。” “傻孩子。” 她拿起妮阿雅的手,交到一旁齐文江手里。他疲惫能从黑眼圈中断定,但他还是弯着嘴角。 “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妮阿雅温暖的手心里,全是因紧张而产生的汗水。齐文江抓握着瘦削手指的纹路,十指紧紧相连。 或许此时,妮阿雅对齐文江的情感,已经不再是因春潮涌上来的情欲。而是一种更深的羁绊了。 “妈妈,”阿雅说,她望着窗外,匠神山上的人影,“今天怎么这么多人上山,不会是……” “是的,苏格拉底。”老婆婆静静地说,将头转向窗外。 “什么??”齐文江立马起身,“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赶快告诉我。” 其实齐文江的反应并不在祭司妈妈的预料之内,她不知道齐文江和苏格拉底这么亲近。 等他愤怒,这老祭司才猜出来,他可能也是苏格拉底的学生。 “我……不知道,你应当快去帮忙。听说色诺芬因滥用职权,昨晚被捕了,柏拉图现在不知所去。” 妮阿雅欠身子,又找寻到齐文江的手。但只能拉着衣角,她内心犹豫着: “文江,不再要去了。你现在巴特农神庙里很安全,女神会庇护你。” 原来,卫城山的巴特农神庙,并不属于城邦的范围,而是雅典娜的管理区。 这神庙当中发生的事情,城邦无权干涉。从前就有不少囚犯,逃亡到智慧女神这里恳请庇护,最终改邪归正。 “不,妮阿雅,我要去。”齐文江说,“苏格拉底如果受刑,我们就让阴谋得逞了。” “但……”女孩开始循着私情,“等我晚上好些,我们趁着夜色离开雅典,不好吗?” “阿雅,你不明白,不明白。”齐文江有些解释不清楚。而祭司妈妈说出了很早前的一句神谕: “苏格拉底将会使得雅典留名千史,也会成为使得雅典遗臭万年。” “没错,阿雅。如果苏格拉底不死,或许雅典不会背负恶名。这就是预言的后半部分。” “孩子。”她说,指着远处或满心怒火、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公民,“你想让他们明白他们自己的错误,是不可能的。” “文江……你不必为凶手付出这么多。他们才是施暴者,他们为达成目的甚至杀死了我的姐姐。”妮阿雅控诉道。 “我明白,我明白。但难道我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价值或者意义?就算雅典必然会在这个黎明后衰落。 但如果现在放弃了,阿雅,如果苏格拉底被判死刑。难道我们逃跑,就不会因为良心不安而痛苦吗?” 阿雅的泪花一串串涌来,疼痛令她更加悲伤。 “孩子,雅典城邦这些年来,已经流放了阿那克萨哥拉和赫拉克利特,毕达哥拉斯则死于流放西西里的路上。这样的城邦,已经和智慧女神没有干系了。” “文江,你要知道,你想要驳倒的是一群暴民。” “但苏格拉底会死去,如今就要被送上刑场了。他需要我,我怎么能丢下他不管?” 他又接着说,“阿雅,你醒来的第一句,就在问苏格拉底,难道不是也在担心着他?” 一只猫头鹰,衔着田鼠,循着阴影,终于找到了它寻找的窗台。那只猫头鹰驻足,望着屋内的三人。它睁着血红色的眼睛,似乎彻夜难寐。它低语着,咕咕叫着,愤怒着。 它丢下了那只死老鼠,展开翅膀,离开了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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