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我的所罗门王,当鱼儿将指环再次送给你的时候,你就又能与草木林兽交谈;那时,你就又会将七十二魔神绑在耻辱柱上。向她们疯狂地索取报应,用正义的指环令邪恶屈服。”女人耳语道。
齐文江从噩梦当中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在狄奥尼索斯二世的叙拉古宫中了。
他身旁放着一盆快要凋落的紫罗兰,而他身旁正是当初在破旧码头救下来的那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连衣细褶皱裙,洁白地好像象牙,光滑而闪闪发亮。宁静而古朴的发髻,只有耳边垂下长发,幽幽烛光下还晕着金色。
“我还在船上么……?”他欠起身子,才发现自己左臂上缠着的布条,他已经发烧了。
糟糕,他想,古希腊还没有抗生素,半厘米深的口子一旦感染了破伤风,估计小命就不保了。他不担心自己又会在叙拉古去世,但他担心完成不了任务。
“还痛吗?”女人手里还拿着研钵,将炉甘石放入其中制作带敷料的绷带。她的声音却十分成熟、稳重,与她年轻的外表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我喉咙渴……”
于是她纤长上翘的指尖,挑来了一陶土杯水,齐文江一饮而尽。他才意识到这是他救下的那个迦太基女子,但听着屋子外面热热闹闹,便认定了已经回到叙拉古,婚礼正在预热。
“您不认得小女吗?”她甚是担忧地问道,怕面前的男人烧糊涂了。
于是除了齐文江左臂的疼痛,他的左手掌心一阵灼热,上面代表恶魔的五芒星发出了暗红色光线。他不想让无关的人见到自己的刻印,生怕会带来灾祸。
他意识到自己被赋予的能力,但之后的祸患却不可预计,如若到了最为紧张的时刻,齐文江定然奋力一搏。
“你是——?”
原来这女孩刚好是村里药剂师的女儿,叙拉古的随军医生们留在宫廷替国王诊疗,于是情急之下狄翁只好接受这位迦太基女人替齐文江疗伤。
一是这位将军本身就爱兵如子,谋士更是,他虽然嗜杀好掠,但不能眼睁睁让齐文江死;二是国王的婚礼要是闹出岔子,不能再出现些丧事。
“看在柏拉图的面子上放过你,可是,”于是狄翁抓着女孩的下巴,“要是治不好齐文江,你的小命就别想要了。”
她从旁边的木盆里拧干一条毛巾,搭在了齐文江的头上。这时候齐文江才闻到她身上强烈的橘子香水味道,和港口的腥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不禁使他心生疑惑。
女孩能有一米七二,她风姿绰约的样子更不像经过风霜的平民家女子,倒像是吃饱穿暖后,精心保养的结果。
她用心地擦拭齐文江脸颊旁边的汗水,认真的模样一度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吾名芭尔,迦太基莫提亚人。”她希腊语不是很利索,无意间用了很多古语。
芭尔的呼吸触动了他的寒毛,齐文江不禁喘了粗气。她倒是端起了托盘,把蒲公英和干知了碾成的碎末兑入热水,往其中撒入了些桃金娘果干,送了过来。
“我是齐文江……呸呸怎么这么苦?”他还没说完话,嗓子眼里的苦味就冒了出来,他后槽牙甚至尝出了薄薄的蝉羽。
“大人,请嚼一嚼桃金娘果。”
这时一股甜得发腻的味道,连同一包种子像沙土那样散在了齐文江嘴里,要是有白砂糖该多好,省去了这种功夫。那时候他上中国农业史选修的时候,老师说唐朝人都还没发明蔗糖……
而这公元前医疗,和做巫术实验一样。要是他不是哲学院的,哪怕是个动物医学专业毕业的,多少也能给历史带来些不同吧。他想到这里又怄气起来。
“我听说,”齐文江很好的发挥了聊天大师的特长,或许是他烧糊涂了,不得体地问,“你们迦太基听说每年要进行血祭,要二百童男童女。”
“胡说!”她着急起来,却又垂下眉梢,“至少不是每年。”
“迦太基大旱之时,才会举行祭祀,向他们的神明巴力求取雨露。几十年前,国王哈米尔卡甚至将自己的大儿子献祭了。但吾民皆知,血迹毫无意义。”
齐文江似乎感觉到了药效,他身上散发的溽热渐渐消退了,意识逐渐清醒。他很惊叹于芭尔的医术,才向她道歉。
“不怪您,恩人。昨天小女和父亲去钓鳗鱼……”她提到这里才流下泪水,想起了自己已经被杀的父亲,“他和叙拉古渔夫为了一条巨大的鳗鱼打了一架。定是叙拉古渔民告状去了。”
芭尔点点头,用刚刚取下的毛巾擦拭了眼角,问他是不是雅典人。这次齐文件刚想夸开海口,便担心自己的语言会创造不好的身份,
“嗯,没错。”
“但,您当真认不出小女吗?”她神神秘秘地问道,很快又说道。
“你不就是今天我救下的那位?”
齐文江也起了疑心,便旁敲侧击,怕她是阿布拉克萨斯找到的另一具身躯:
“你不是芭尔?难道你认得阿布拉克萨斯?”
她很轻易地摇了摇头,她迅用衣服领子遮盖住了她细长的锁骨。
“听小女父亲说,迦太基的国王曾经向平民收取婴儿用作祭祀,迦太基人无奈才拐骗叙拉古人,拿他们的孩子用来献祭。”她说,“叙拉古没有更好。国王狄奥尼索斯一世,听说厄息琉斯要他的儿子……”
“然后怎么了?”他担心这和狄奥尼索斯二世的处境大有关系。
“国王自愿替儿子献祭,换取了第二年的大丰收。厄息琉斯教徒纠缠不休,要他儿子成为教徒才作罢。”
“你若是平常百姓人家,怎么能知道国王家的情报?”齐文江抓住了她的漏洞。
女孩的背影怔住了,将手中的毛巾与杯子放到托盘上,暗暗地说:
“风言风语而已……”她又沉默了片刻,“小女是迦太基国王哈米尔卡的孙女……迦太基公主芭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