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太基公主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叙拉古南边的小港口呢?
“吾父厌倦了宫廷尔虞我诈与勾心斗角,自愿放弃了王位,与一众乞丐流浪到了叙拉古。”她痛苦地自责,眼角噙满泪花,
“母后生我后,死于产褥热……父亲自此一蹶不振,干脆放弃了王位,吾年龄尚小,他不愿女儿吃苦。”
“他将我留在了迦太基城堡。整整十五年,小女想念他快要发疯,于是小女瞒着宫中巨细,偷偷离家出走,昨晚才终与他重逢。”
“才一晚上,事情怎么会如此。”齐文江不禁叹惋道,心里暗骂狄翁的所作所为,要不是他挡刀,两国之间不知会爆发怎样的战争。
“要是……呜呜,若是小女早些找到父亲大人,劝说他返回莫提亚故乡该有多好……一切……一切灾难都不会发生。”
昨日他父亲与一位叙拉古渔民为一条鳗鱼争执不休,那渔民本来好声好气的说,叙拉古宫中需要用于宴会,希望出四个德拉克马银币拿下。
而芭尔她父亲却怕女儿吃不惯惯常海鲜,于是犟着脾气不给,还把人家一把推下了船,跌进水里。
他上岸的时候就被叙拉古渔民团团围住,被一顿拳打脚踢后抢去了鱼。
渔民扛着鳗鱼入宫,把事情原委一并告诉狄翁,将乞丐港口的位置上报。
“昨天迦太基船只撞击了我们回叙拉古的船,很多渔民的丈夫、儿子都死了,他们或许愤怒到了极点吧。”
芭尔听到这里不知怎么了,捂着左边胸口就要晕倒,齐文江连忙搀扶,结果左臂一阵撕裂痛,差点昏过去。
“原来您……都是小女不对……对不起文江大人……那艘迦太基船舰,本来是出门来找我的。家里要我比我小十岁的堂弟结婚,我不从,便逃出城堡,家乡人恼羞成怒,这些士兵一路杀死了帮我逃跑的好心人。”
她拼命地寻找父亲,期望他能撕毁婚约,给芭尔自由。
“齐文江?”柏拉图听到叫声从门外进来,可他进来见女孩愁眉泪眼,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欺负人家姑娘,又犯浑了?”
芭尔换着齐文江左臂上鲜红色的绷带,急忙解释:
“是小女惹文江大人生气了。柏拉图大人,要不是您和齐文江大人仗义执言,小女已经一命呜呼去了。”
公主谦卑至极,她从不自视甚高,作为公主却懂得体贴别人,不禁有人猜想她母后该多么温柔。正因她性格如此,一路上才有许多叙拉古人帮助她,愿意告诉敌人家乡在哪。
柏拉图这时候见到这麦皮肤色的女孩,倒是有点发愣,心想这亚述人,怎么学会了希腊语?
“吾小时候就梦想嫁去雅典,和真正的希腊人一起生活,便与宫廷里一位叫普罗塔格拉的廷臣,很用心地钻研希腊语。”
“普罗塔格拉,老执政官的挚友?他居然没死?”柏拉图拖来个凳子坐过来,一脸震惊。
“智者学派啊。”齐文江很不喜欢这些玩弄嘴皮子功夫的人。
“他明明十年前,被雅典放逐,前往叙拉古的时候遭遇了风暴,早已死于非命。”柏拉图感叹。
芭尔很快否定了柏拉图的说法,并强调说就是雅典来的普罗塔格拉,他被迦太基商船救起,现在还在皇室城堡里待着呢。
“师上还吃胖了不少,但发誓这辈子不会回到雅典了。”她惋惜地说道。
宽肩膀哲人这才发现不大对劲儿,这小小村姑,怎么净说些王庭事务?刚刚他还想非议一番,若不是迦太基王室,她能师从普罗塔格拉,谈吐如此;但这谦卑样子却不像娇生惯养的公主。
“你猜得对。”齐文江肯定道。
“两位大人,求大人们替小女保全秘密,若是让叙拉古王室知道,迦太基公主就在宫廷里,得把小女拿来做质子。要杀要剐要奸淫,这都是二位恩人再抵挡不了的。”
柏拉图得知了来龙去脉之后,不禁一番叹息,想起了当初苏格拉底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他追求正义的心越发明确,虽明下不表,他已经发誓这辈子要对人公正,善恶分明。
“狄翁他,生起气来和发了疯一样。复仇心太强了,连平民百姓也不放过!”柏拉图咒骂道。
而他胡子上还沾着紫色的葡萄酒,看来是用酒精麻痹了自己的痛苦,他来到叙拉古本要建立一座理想国,可现实竟然如此冰冷。
狄奥尼索斯二世给他和齐文江开出的年薪是二十塔兰同,几乎是常人一辈子的收入,这样的礼贤下士,却只有叙拉古能够支付。居人篱下,又怎可反戈一击?唉。
“你伤势如何?”这他才想起来关心齐文江,柏拉图哲人热情憨厚,虽然有些时候严肃到不得体,但到了关键节骨眼能对人掏心掏肺。
“多亏了芭尔公主,她制作的药剂止痛效果真不错。”
柏拉图投来了欣慰的目光,伸手从取来了桌子上那碗剩下的桃金娘果,大口咀嚼了起来,看来他没吃午饭。
“芭尔,你放心,我们在保你没事。一旦我们扬帆,就带你逃去雅典。等有了自由身,你要回迦太基,或者待在雅典都行。”
言外之意她现在是任人摆布的奴隶,但只要身份不暴露,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芭尔听到柏拉图带亮色的话,眸子闪了起来——
“柏拉图?你傻愣愣样子,不会想出什么怪点子了吧?”
“我觉得格老孔就是个合适人选。”
芭尔脸色一沉,身旁宽肩膀哲人却叫桃金娘果核噎着了。等柏拉图咳嗽了半天才起身将陶水壶递给了他。他于是又攀谈起来今天下午的事情:
“下午我去给狄奥尼索斯二世上几何课程。国王一高兴就命人把诗人菲洛塞奴放了,让他从采石场来宫廷听他念诗。诗人本来还挺高兴,一到了宫廷听说了要听国王念诗,直接自己跑回采石场干活了!”
女孩不禁被柏拉图的幽默逗地静静笑着,脸上仍挂着丧父之忧,幸亏宽肩膀哲人脑子快,泪痕已经干涸了。
“让我我就半道儿溜了。”齐文江喃喃说。
“刚刚有下人来报,说那诗人回去后,卯足劲儿一连了足两天的活儿。”
狄奥尼索斯二世虽然面露尴色,躺在病榻上,仍告诉柏拉图,愿意在叙拉古建立他心目中的理想国。而柏拉图说完下午的经历之后,神情突然坚定。
“我一定实现理想,把二世培养为哲学王,建立理想国。”
下人匆匆忙忙推开门扉:
“大人们——婚礼要开始了,国王大人让你们尽快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