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娘!
醒娘是谁?
醒娘曾经以美貌轰动江湖,却因为风骚而名满天下。
现在的醒娘,虽年事已高,但仍几分风韵。
具体的说,醒娘现在已经不再靠身体行走江湖,她靠的是智慧。
无以伦比的智慧。
从她隐姓改名起,她就只靠智慧行走江湖。
靠着智慧,她已经建立起与金钱帮抗衡的梦氏。
她的人马遍布塞北,她的买卖遍布全国,跟金钱帮徒有虚名相比,她的梦氏更像一个金钱帝国。
“那只是我们放出去的噱头。”
“噱头?”
“我梦氏三千青年才俊,真以为“西北三虎”奈我何。”醒娘停顿半刻,继续说,“何况“西北三虎”也是我梦氏的人。”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因为,你是个人才。”
“我可对自己没这么多信心。”
“对自己没太多信心的人有一个优点,就是谨慎。”
“若我没猜错,梦雪,便是令爱吧?”
“是。”
“令爱也可以牺牲的?”
“她只是配合演个戏。”
“东瀛人为什么没去追杀三虎?”
“哈哈哈!”
醒娘又咯咯咯地笑起来,拍拍手说,“出来吧。”
雅间走进三个人,辛里感觉似曾相识。
“熟悉吗?”
醒娘笑笑说,“最像东瀛人的三个人。可惜,那个东瀛人自作聪明,把自己同袍三人盗回去了。”
三个人也笑了。
“原来我一直被人当猴耍了。”
“那也不见得,阁下的耐力、武功,我等三人都佩服。”
“根本就没有“西北三虎”,现在因为死了六个东瀛人,少侠也因此而扬名天下,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
“这样的扬名立万,在下宁可不要。”
“少侠为何不应了东瀛人,到我府上做龟婿?”
醒娘嫣然一笑,真是千姿百媚;也难怪当年那么多英豪为她所动。
“美酒、女人都是我的爱,不过,自由才是我的最爱。”
辛里走出肉铺时,一阵寒风袭来,雪花依旧纷飞。
一声马潇向北而去,天山雪花犹有尽。尽头还是一片雪地,浩瀚无垠。
几户村庄,在回眸里,渐行渐小,直到消亡。
死亡一般,寂静是死亡的寂静。
想到死亡,辛里的眼神才坚定起来。
木屋,古老的木屋。
被烟熏黑的木屋,墙上挂着猎民的弓箭。
这里没有余温,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
烟灰,应该是去年留下的烟灰。
辛里爱雪,但这长年累月的雪途,也让他疲惫不堪,终于在火塘边睡过去。
“杀!”
危机四伏。
四面危机!不,是六面!屋顶上有人刺向他,地上一人也刺向他!
满天的星星,那是雪花!楼顶被刺破,漏着苍穹,雪花就从哪里来的。
生死一瞬间,辛里一个翻滚,拿起墙上猎剑,一剑刺入屋顶。
血,血水。
像下雨一样流下来。
“着!”
辛里大喝一声,破窗而出。
月光撒在雪地上,狡黠无比,也冷冽无比。
月下七八人,团团围着辛里。
辛里低头沉思,道:“崆峒的几位大师到了?”
“够剁碎你这狂徒了。”
一个白眉老人手拿一串佛珠,咬牙切齿。
“大师六根不净啊。”辛里冷笑着。
“把藏宝图交出来,我等不难为你。”
大师伸手就来拿。
“啊”的一声摔倒在地,双目狰狞,满眼的不信。
他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他死了。
咽喉处,一个小小的创口,鲜血还在从哪里喷涌。
辛里的竹剑还在手里,仿佛从来没有动过,但明明有一道绿光闪过天际,众人以为那是极光。
白眉老头死了,死于一道极光。
恐惧,满天的恐惧。
寂静的恐惧。
七八个人开始退缩,退缩,直到消失在林中。
月下的屋子安静了,森林里的影子也安静了,甚至没有一丝丝风。
“救命啊!”
远处传来一声声女子的喊叫。
辛里闻声寻来。
一个白衣女子,穿过月夜下的森林。
衣衫凌乱。
一团黑影紧追其后。
棕熊!
一只大棕熊。
黑夜的眼,闪烁在森林。
“这边!”
辛里大喊。
那女子似乎要被棕熊追上,惊慌失措的大呼小叫,“救我,救我!”
辛里取下背上的弓,一箭穿过黑夜。那棕熊吃痛,在雪地里打滚,随后咆哮着跑回去了。
惊醒了森林里的飞禽,“哗哗哗”的向远处飞去。
劫后的女子,破衣烂衫,瑟瑟发抖着。
但那盛世容貌,在火光映衬下,辛里有些看的痴了。
他见过这个女子,就在那个婚礼上!
她就是那个新娘!
梦雪。
“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
“我追了你三天了。”
梦雪吃着一个烤羊腿,惊魂已定,显然已经饿得不行了,也不管形象,大口大口吃起来。
“你有事?”
“你木头啊,我能有什么事?”
梦雪脸一红,嗔怪起来。
这世间那个男人能忍住一个女孩的脸红,一个美丽女孩的脸红?何况,辛里也只是个青春男孩。
当他想在她脸上吻去的时候,她巧妙的躲过了。
夜,静静的。
几声狼嚎,让女子有些害怕起来,犹犹豫豫地,当狼嚎起时移进他一步,过一会儿又退开。
辛里已经看到这个微妙变化。
“你不可以对我无礼。”
当辛里把棉袄给她披上的时候,梦雪已经欢悦起来,那笑容,足矣改变夜的凉。
“你睡吧,我守着。”
辛里往火堆里加了柴火,就自己背过去,面向窗外。
“我不好看?”
“姑娘貌美如仙。”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不敢。”
梦雪莞尔一笑,满足地在榻上躺下了。
夜风也变得柔和起来,火光把屋子烤得暖洋洋的。
女孩没有入睡,双手托腮,两只眼睛眨巴眨巴,像天上明亮的星星。
像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眼神坚定起来。
流星划过,美丽又绚烂。
流星划过,就会死人!
老人是这么说的。
现在,两个年青人走进月夜,靠近森林中的小屋。
雪地上一排排脚印,寒冷地结冰。
月光就撒在冰冷的雪地。
屋里,火光通天。
“两位,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夜,静。
静夜。
月光没有思念。
只有杀人的眼神。
四只眼,在月下的森林,像食人的怪物。
影分开,四只眼,两个人。
“哥,这次让我。”
“想得美。”
两人看辛里,就像看一只死掉的羊羔。
两人开始在分赃。
这丰功伟绩到底属于谁。
“两位英姿飒爽,莫非是人称崆峒二熊的高家两兄弟?”
哥哥高人尖嘴猴腮,道:“你没必要知道。”
弟弟高杰贼眉鼠眼,道:“将死之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别看两兄弟长得十分草率,像没打草稿的抽象画,没个人样,向来也是各唱各调,但现在倒是一致对外。
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是团结的。
直到看到屋里美艳绝伦的梦雪,两兄弟才大打出手。
“梦姑娘是我的。”
弟弟高杰尖声道。
“你做梦。”
哥哥高人大叫一声,一刀就往弟弟头顶砍下去。
没有血,只看到一块大石头碎成两瓣。
高杰退出三丈,双腿盘在树上,像一条准备攻击人的蛇。
树上的雪瑟瑟地掉下来。
高人不敢靠近,半蹲下身子,刀尖指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哦弥陀佛!”
森林里走来一个和尚。
一个矮矮的和尚,若不是脸上乘着月色也能看见的皱纹,别人都以为他是个小孩。
他实在是太矮了,以至于不像是走来的,是滚来的。
但他很宽。至少不低于他的高度。所以,他也像是躺来的。
这和尚除了矮,给人的感觉就是旧。
旧的年纪,旧的袈裟,旧的草鞋,旧的禅杖。
“高掌门养了两只废物。”
和尚把高他一截的禅杖地上一楮,就严厉地责备起两个歪瓜裂枣来。
那两个歪瓜,还在殊死搏斗。
听老和尚侮辱他们,两人都向老和尚攻来。
老和尚感觉到杖上巨力压来,一个翻滚,迎接而上。
快如一道闪电!
如此身形,居然如此之快!
辛里也吃了一惊。
“和尚,你也想娶梦姑娘?”
两人的兵器被和尚振落,人也摔在三丈开外。
狼狈不堪地爬起身来。
“哦弥陀佛,善哉善哉。”
和尚作一礼,“高掌门一代宗师,他的后人确实不怎么样。武功平平,人品也残次不堪啊。”
“请教大师道号。”
辛里规规矩矩行一礼,矮和尚似乎现在才看见他。
“老衲忘了。”
作一楫,然后继续问道:“施主便是阿飞的传人,竹剑辛里?”
“在下不敢。”
“少年英侠,善哉善哉。”
“臭和尚,去死!”
是雪花,还是梅花?
总之花满天,花飘向矮子和尚,辛里没反应过来,和尚就应声倒下了!
花落,花殇。
“梅庄?”
当辛里看到梅花的时候,他这么说。
对,就是梅花,他很笃定。
“大师,你......”
辛里走进,正当查看大师伤势时,他就看到了满天的流星!
流星苏!
还有背后的风,狂风骤雨。
等他反应过来时,一切已经晚了。
大师在他的周身点了六七处死穴,辛里就倒了下去。
他不甘,他不信,他甚至有些懊悔。
摇摇晃晃间,忽明忽暗。
辛里心里明白,他们在山石之间穿梭,有人抬着。
抬人的是高家两兄弟。
“烤着吃才香。”
哥哥高人道。
“蒸着吃才香。”
弟弟高杰反驳道。
其实他两争论的不是辛里,是鸭肉烹饪的诀窍。
他两兄弟为这些生活琐事争论一路了。
“还是和尚有办法。”
“是醒娘有办法好吧。”
“是是,什么都是你对。”
“你为什么要事事跟我争?”
“你们在说什么呢?”
辛里听出是肉铺老板娘的声音,但他看不见,他的眼仿佛睁不开了。
“娘!”
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很显然是梦雪。
他记得她和梦雪是在那个木屋分开的。
当他知道她安全时,不知道为什么,也有几分开心。
他想起她那张美丽的脸,纤瘦高挑的身影就在眼前,他有些痴了。
“你们这些蠢材,我放他出去,就是引起武林的纷争。”
“盟主,是大师的主意。”
“这个臭和尚,坏我好事。”
辛里听得出是醒娘的声音。
“乘他没醒,赶紧放了,废物一群。”
“是。”
“郎哥哥,人家都想死你了。”
“哼,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人家心里只有你的。”
辛里心如死灰,他醒来时,街上热闹非凡。
梦雪的声音不再悦耳了,每次传到耳朵里,都有些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