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街道,形形色色的人。
这样繁华喧嚣的都市,你若站在高处看,就会发现,这只是一个沙漠中的孤镇。
沙漠也不是一马平川的,山形如一个马鞍,孤镇就在马鞍中间的窝里。
“有间客栈”。
客栈就叫“有间客栈”。
客栈在半山腰,从那个窗户里望出去,看见的不仅仅是远方的沙漠,听见的也不仅仅是北方的风。
可惜他只有一只眼睛。
一只眼睛就够了,至少他能看过这个世界上好多拥有两只眼睛的人没看过的东西,看见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他的一只眼睛格外的明锐。
能把一千丈以内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
哪怕是一只蚂蚁。
他的耳朵也比别人灵敏百倍。
他能在人声鼎沸里听清一只苍蝇的鸣叫。
所以,他是一个有名的捕快。
他更喜欢别人叫他是个刀客。
独眼刀客。
他现在在人群里寻找他的猎物。
黄昏撒在他的窗前。
他必须就在今晚找到他的猎物,不然,明天他就没有钱住得起“有间客栈”了。
他已经在这里蹲守了十天。
他也曾捕获过许多奇案。
但他的办案代价实在是太大,为了办案,他已经几乎把他的俸禄都搭进去了。
“你个废物。”
老婆实在受不了饿肚子了,就这么骂他。
“娘子骂得是,我再也不那么积极了。”
他也决定不再这样傻了,但遇到案子,他的瘾就寂寞难耐。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即使为案子弄瞎一只眼他也在所不惜。
即使他办过惊天奇案,现在,他也仅仅是个小捕快。
那点可怜的俸禄不但没有涨,他还有随时被辞退回家的风险。
他的猎物会来吗?
夜色来了,猎物还没有来。
夜。
灯红,酒绿。
女人的欢笑。
他不知道,这种地方的女人,为什么那么喜欢笑。
也许她们很幸福吧?
“哎哟,爷,奴家再请你喝一杯!”
女人们都争先恐后往他右边坐,因为他的左眼是瞎的。
“好酒!”
“好酒?好酒没有好友,那该多么可惜?”
一个人“噔噔”踏上楼来。
英气逼人。
即使青楼女子,也看得呆了,宛如看到的是一辆银锭。
“我在等你。”
“我知道。”
“我等了你好几天。”
“若我知道,我就早来赴约了。”
“果然是仁杰。”
“男儿该当如此。”
“我在城门等你。”
独眼刀客扛着刀,大踏步而去。
“别走啊,大爷。”
老板娘浓妆艳抹,直追到门口。
几个姑娘已经团团围住了辛里。
“相公!来玩呀!”
寒风从这里过,雪花也从这里飘。
城门,在北风里歪歪斜斜。“马鞍镇”三个字在雪与风沙里若隐若现。
独眼刀客在雪中伫立,他的背已结冰,人如冰雕。
“你来了?”
“我来了。”
“出剑吧。”
“好。”
好是好,就是没动。
静,可怕的静,就像静是永恒的。
动了,快如疾风,快如闪电。
青光闪过,一半而止。青光如海潮退去。
一把刀指向辛里的咽喉。
“你什么不刺?”
“在下输了。”
瀑布,马车在结冰的路上一颠一颠的向南而去,辛里看到了瀑布。
现在的他和独眼刀客一起乘着马车,车上炉火旺盛,车里也是暖烘烘的。
当他挑开卷帘的时候,他就看到了瀑布,雪白的瀑布,雪的瀑布。
瀑布前一人阻挡了去路。
“阁下何人?”
独眼刀客呵问那人的背影。
“你。”
“我?”
“对。”
那人转过身来,辛里也是吓一跳,他完完全全就是车上的独眼刀客,或者说两人简直一模一样,连声音都像。
“梦三爷,你说对不对。”
那个独眼人说话了。
“段捕头,你说笑了。”
说话间,梦三爷闪转腾挪,已来到段捕头跟前,两人在瀑布里炫舞起来。宛若神仙跳舞。
三十招对拆后,梦三爷的人皮面具已被迫扯掉。
段捕头一个“飞沙走燕”,已攻到梦三爷下盘,梦三爷大惊,道一声“不妙”,奋力而退。
段捕头那给他机会喘息,一招强过一招,招招致他于死命。
梦三爷已被段捕头逼到悬崖边上,此时他退无可退!
“着!”
只见段捕头一声大喝,一刀砍向他的腰间。
梦三爷惨痛一身,滚下山去。
迷雾,雪花滚滚。
森林静静的,不知什么声音,惊吓了几只飞鸟,向天的另一边飞去了。
“驾!”
一马车由南转东,疾驰着,两个轮毂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痕迹。
“这鬼天气。”
那个独眼刀客开始抱怨起天气来。
“有酒,就好了。”
“当有了酒,就想有肉,生活总是不满足的。”
“段捕头,千里迢迢,为在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是不枉此生了。”
辛里有气没力地伸了伸脚,长时间一个姿态而坐,有些难受。
“阁下可不是无名小子,现已名满京城了。”
“因为阿飞的传人?”
“有部分的原因。”
段捕头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在下一事不明,阁下为何不还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眷了。”
“眷了?”
“理解,梦家和金钱帮都在争取阁下加入。”
“金钱帮?我看到的是东瀛人。”
“现在的金钱帮就是东瀛人的,武林上许多帮派都归顺了金钱帮。”
“朝廷不管?”
“朝廷?北方的事都无暇顾及。”
“这么说,在下这是有去无回了?”
“算是吧。”
“段捕头准备给阁下安个什么罪名?”
“通敌,卖国都可以。”
“在下才疏学浅,如此罪名怕是背不起。”
“阁下忘了,本捕头最擅长写状纸了。”
“笔勾刀客段右。”
“不敢。”
“段捕头,如果在下不想去京城呢?”
“你!”
竹剑,冰冷的竹剑!
剑锋锐利,那是生命的判官!
“感谢阁下的消息了,再回。”
被点穴的独眼刀客,被扔在路上。
“原路回去。”
马夫有些不悦,在辛里的一锭银子里,喜笑颜开了,唱着歌儿,就往回赶。
天山的雪,一簇簇,一团团。
梦三爷也没了踪迹。
“梦三爷本事大着呢,少侠,咱们回去吧。”
马夫是个瘦瘦的中年人,瘦的像没好好吃饭一样,但格外的势利眼。在辛里的银子给到位后,他的声音柔和了,笑容都灿烂了。
此时,把一排白白的牙齿笑开在辛里眼前。
“你跟梦三爷很熟?”
“没有,没有,只是耳闻。”
辛里把手给他,他拉起了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