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咱是去马安镇?”
“白肉铺子。”
“好嘞。”
“爷,喝酒吗?”
“有酒?”
“有,车厢里都是酒。”
竹叶青。
辛里的最爱。现在,他已经喝了一坛,已经微醺了。前路茫茫,在他脑海里眩晕起来。
“你的酒......酒里有毒!”
“哈哈哈......”
马夫开始狂笑起来,瘦瘦的脸上写满了得意。
“在下不才,梅庄人,梅根先生是也。”
“没根?”
辛里还是倒在车里。
佛晓前,马安镇。
已鸡叫两遍了。
摆早市的人已开始忙碌起来,整条长街,飘着肉香味。
一辆没有车夫的马,有一搭没一搭地走进城门。
“梅根先生死了。”
有人来报信的时候,松井一郎正品睡得酣。
“梅根先生?”
“是的。”
“他得逞了?”
“他死了。”
“八嘎,怎么好端端地,死啦?”
松井一郎的木屐在木板上“哒哒哒”地踩出一排声音,急匆匆走下楼去。
梅根先生的咽喉部,一个小小的口子,血已经结冰。
显然他已经死去多时。
“竹剑辛里!”
松井一郎大惊失色。
他的神色跟梅根先生的神色一样,有惊,有不信。
“你喝了毒酒......”
当时梅根先生很是惊讶,但竹剑已经插在他的咽喉,他再不信,也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的毒酒,是雪地喝了。”
辛里把手伸给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梅根先生的身份。
一个马夫的手,怎么可能没有缰绳勒过的痕迹,那指甲缝里,是深深的中药味。
在典雅的屋外,一双眼睛盯着。
“郎哥哥,来嘛,人家还要。”
辛里一怔,那个梦雪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婉转动听,但辛里心里有些隐隐的刺痛。
“你就是个影子。”
“郎哥哥,别这样说人家,人家会伤心的。”
“哼,肉麻,我们只是相互利用。”
“那有,人家是爱你的。”
屋里又响起了呻吟。
“今天没心情了。”
“这是怎么了?”
“梅根先生死了,我的好朋友梅根先生死了。”
“不就是个弄毒的吗?有什么稀奇的。”
“弄毒的,可以悄无声息的杀人。”
“我也可以啊。”
“说说看。”
“我这两个也能悄无声息地杀人啊。”
“哈哈哈,你是个聪明的女孩。”
“天快亮了,过了今晚,你就会很想我的。”
“我累了,你回去吧。”
“哼。”
醉仙楼,老板娘依然红妆艳抹。
“哎哟,少爷,您来了!”
“两壶好酒。”
“不要姑娘?很俏丽的,十八。”
老板娘接过银两,向辛里挤眉弄眼。
“找个十八的。”
“大爷这么年轻,一个恐怕......”
“就一个,最漂亮的。”
“我家女儿都漂亮。”
“最漂亮的。”
“好勒,爷,就是......”
老板娘贪婪地比划着收钱的动作,眼里都是期待。
“梦,梦。”
辛里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扔在老板娘脸上,老板娘瞬间脚步都轻盈起来,疾风一样向屋里跑去。
一边道:“梦,发财了!”
辛里有些失望,但随即又万分高兴起来。
因为来人不是梦雪。
卷帘一挑,他就见到了梦。
梦还是美得不可方物,但他的美是透露着艳的,跟梦雪的纯不同。
也许艳的美更热烈,但纯的美更打动心。
他喜欢梦雪那种美,这他自己心知肚明。
梦还是故作羞怯样,一手兰花指似遮掩脸颊,但却什么也没有遮,甚至许多该遮的地方都袒露着。
“相公,我好看吗?”
人虽跟梦雪毫无沾边,声音却一模一样。
听得辛里都心里一怔。
“好看,尤物。”
“相公想不想得到我?”
梦已经在宽衣解带,一脸笑盈盈地瞧着辛里。
如此完美的酮体,辛里也是看得有些痴了。
“怎么,相公不喜欢?”
自信是女人的武器,只要是自信的女人,成功就握手里一大半了。
只是太多的女人因为娇羞,错失了许多机会。
“先喝杯酒吧。”
“酒壮怂人胆?”
“是吧。”
“想不到明满江湖的竹剑辛里,是如此胆小人物。”
“小心驶得万年船。”
“呜呜呜......”
梦突然哭起来。
见辛里没有理睬他,自顾坐在辛里怀里,用身体在他身上摩擦着。
“相公欺负我!”
“哦?”
“你说我是蛇蝎。”
“何出此言。”
辛里一手拿着酒杯,一手在把玩着竹剑。
“相公,你忘了今晚,你已经卖了我。”
“对。”
“所以,今晚我是你的。”
“对。”
“那......你的手......”
辛里的手动了,向着窗外。向着川外的那轮月。
他刺向那轮月!
清光闪闪。
月亮里蹿下一人!
其实他是屋檐上跳下来的,从屋里看,他就是从月亮上跳下来的。
影,遮盖了醉仙楼。
“宕”的一声,快刀与快剑相抵,刀是钢刀,剑是竹剑。
凛冽的杀气!
“梦三爷!”
“别来无恙。”
梦三爷退到角落,已经气喘吁吁。
血从肩背上涌出,浸染了他的衣衫。
显然辛里并没有痛下杀手。
“梦三爷,坏人好事总不好的。”
此时那个叫梦的,惊慌失措地立在一边,全身裸露着。
“小梦姑娘很忙碌啊。”
“为了生活,身不由己啊,那像梦三爷这般自由自在。”
小梦现在已经不再颤抖了,他从容地穿好了衣服。
“我欠相公一夜。”
说着给辛里抛个眉眼,就急匆匆走下楼去。
“小梦失败了。”
“下一步计划。”
“郎,对不起。”
小梦委屈巴巴地在松井一郎面前。低着头。
“看来,你的这两个东西不管用了。”
松井嘲笑着,然后对一个只有一撇胡子的矮壮汉道:“若不为我所用,就杀了他。”
“是。”
“尊主那边什么动静?”
“没有动静。”
松井品了一口茶,把木屐“吧嗒吧嗒”地踩出一串铃声。
“叫他抓紧。”
那半撇胡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好的好的。”
“辛兄似乎不善言辞。”
“嗯?”
“你不杀我,莫非有意加入梦家?”
“多虑了,我只是不杀不该死的人,对阁下,我知道得少,不敢妄杀。”
“好气魄!”
马鞍镇上崎岖路多。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
梦三爷显然对这里驾轻就熟。自由穿梭在人海。
这几天辛里见到大部分都是一撇胡子的人,或左撇,或右撇。
但在这嘈杂的人群里,竟没有一个那般模样的人。
粉红的小轿就停在“有间客栈”门口,说明小梦来过。
因为轿子上一个“醉”字,很显然是醉仙楼,醉仙楼只有小梦有这待遇。
“大师就是大师。”
“哦弥陀佛。”
矮胖子和尚正在穿他的袈裟,小梦已经满足地笑起来,笑得像一朵高山上的桃花,不仅不常见,而且难能可贵。
矮子和尚拿着禅杖,准备离开“有间客栈”,夜风把他逼回来了。
“怎么?大师还要?”
小梦在屋里娇柔地问道。
“嘘。”
大师慌忙地比一个别出声的手势,从门缝里死死地盯着外面,盯着空空的走廊。
“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
一个醉汉手握一罐酒,蹒跚着爬上楼梯。把松木地板响满整个走廊,随着脚步声朗诵着诗文。
走近了,才看清他那张俊秀的脸,一把铁扇插腰间,此刻,他已醉得不成体统了。
“石昊,石少尊主!”
那和尚大惊失色,脱口而出。
“少主!少主!你要为奴家做主啊......”
小梦衣衫不整,就这么冲出门去!
那和尚去抓她时为时已晚,手里只抓住了一丝布块。
“那花和尚,他......他玷污了我。”
小梦就这样依畏到石昊怀里,丝衣滑落,即使寒夜,她也不惧寒冷。
矮子和尚心道:“不妙”,纵声一跃,就跳进月光里。
庭院,梅林一片,夜来花香。
矮子和尚却狼狈不堪,只顾往前逃。
“站住。”
一把砍刀应声到,矮子和尚举起禅杖,震开了去。
刀客!独眼刀客!
马鞍镇又来了独眼刀客,不,是独眼刀客又回到了马鞍镇。
“花和尚,功夫不赖。”
“哦弥陀佛,善哉善哉。”
“花和尚,还装腔作势?”
“施主奈我何?”
和尚笑得相当淫贱。
独眼刀客又向他功来。
“段捕头,若京城知你甘为鹰犬,岂不是九族不保?”
“你就好好念的佛把,不劳你费心。”
段捕快奈何不了矮子和尚,正思考如何智取,梅林已经从两个方向赶来两波人马。
“梦管家。”
和尚退下了,对一个胡茬大汉点头。
那大汉骑一匹膘肥的白马,环顾四周,一脸的不屑。
对面也走来一个五十来岁大汉,一个清瘦的大汉,说不上标致,倒有几分大义凛然,威风八面。
“萧舵主!”
段捕快作楫施礼,萧舵主点头示意。
“少主呢?”
段捕头望向楼上。
楼上,“有间客栈”。
两个人影相拥一起,随即传来嘤嘤的喘息声。
“梦三爷,出来吧。”
梦管家向着梅林外大呵一声,林中就走来两人。
“大哥。”
梦三爷给梦管家请安。
“这就是武林传说的竹剑辛里?”
梦大爷根本没看梦三爷。
“传言而已。”
辛里礼貌作楫。
“果然一表人才。”
“过奖。”
“姓辛的娃娃,老老实实交出藏宝图吧。”
此时萧暮雨舵主拦住了辛里。
“藏宝图?”
梦管家问道,“在下从未听说什么宝藏。”
“梦大爷,你是像独吞武力财宝啊?”
“萧老弟有何指教?”
“这花和尚你带走,姓辛的娃娃得跟我走。”
“哦?”
“这么说,梦大爷是不答应了。”
“叫石先生来跟我谈。”
梦大爷神态自若,转向辛里道:“小兄弟,道鄙府一叙如何。”
“......”
“府上什么都缺,最缺就是少年英侠。酒却不缺,最不缺的便是竹叶青。”
“好!”
“请。”
“请。”
“站着!”
此时,梅林走出两人,依旧衣衫不整,男人有些醉意阑珊,女的一脸娇笑。
“丑和尚,你得留下命!”
“哦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这是何为呢?”
石昊已经醉意阑珊了,歪歪斜斜地走来,手中折扇指向那个矮子和尚。
只有小梦,在背后偷笑着。
“我要杀了你个花和尚。”
没走两步,石昊就摔在雪地上。
小梦笑得更欢了。
和尚跟着梦管家他们走了,走的时候还给小梦抛了个眉眼。月光下,小梦的笑容,美艳无比。
萧暮雨也走了,辛里回过头时,那个独眼刀客段捕头就走在萧暮雨的队伍里,低着头走着,没有了往日的锋芒。
矮子和尚死了!
死在一堆粪里。
他自己的粪!
他死的时候大小便都失禁了,瞳孔翻着,仿佛看到了这世界上最惊悚的画面。
他的裆里的玩意,不翼而飞。
除此之外,他全身没有一个伤痕。
有的话,就是呕吐白沫,白沫和大便几乎一样多。
他身上所有的洞,都流过东西,鼻涕、眼泪、大小粪。
辛里见到他尸体的时候,蚊子已经在他耳朵里钻了一挑宽宽隧道。
与他的腮下通了。
在冰天雪地了,蚊子居然不死!
肉却依旧腐烂,恶臭。
辛里吐了,直到看见皎洁的月光,直到看见她。
她在偷笑他,当他发现她的时候,月亮就钻进云里去了。
天空似乎又要下雪了。
“下雪了好啊。”
“只要有相公在身边,都好。”
“我不想做第二个大师。”
“但我欠相公一夜。”
“那今夜,你留下吧。”
“相公不怕?”
“不怕。”
“好。”
夜风狂啸,天上的云涌动。
有间客栈。
有间客栈今夜没有月亮,只有萧瑟。
辛里看到酒的时候,就想到了萧瑟。
他这些天在梦大爷家喝惯了竹叶青,其他的就已经淡如水了。
“我给相公斟酒。”
“我怕醉了。”
“醉了好。”
“醉了,我怕你吃了我。”
“我有那么可怕吗?”
“和尚怎么死的?”
“相公要是令奴家满意了,奴家就告诉相公。”
“你若不说,我恐怕下不了手。”
“怕?”
“怕。”
“哈哈哈哈,相公真是个有趣的人。这么服软啊?”
“男人服软,总少吃许多苦头的。”
“和尚是石昊杀的。”
“错了。”
“错了?”女人大惊失色,大叫道。
“梦大爷杀的。”
“为......为什么?”
“因为他是醒娘的人。”
“醒娘?醒娘和梦大不是都是梦家的?”
“是。”
“那,为什么他杀醒娘的人?”
“你说呢?”
“我?”
“对,你也是醒娘的人。”
“哈哈哈哈,果然有点脑子。”
随着小梦的笑声,几十个人包围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