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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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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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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清风。 松影稀疏,划过雪地,无痕。 只有风。 人影,雪地上人影闪过。 独眼,一只眼睛在夜里闪着雪白的光。 “谁?” 一个粗矿的声音问道。 段捕头横刀而立,风吹过他严峻的背,吹起他的衣衫飘飘而起。 段捕头沉声道:“我。” 松林里走出一个壮汉,问道:“你是谁?” 他的声音很粗矿,好像是这个苍茫的北方独有的。 段捕头道:“我就是我。” 那壮汉一脸胡渣,正是西北三虎的大虎黑彪。也正因为他脸上全是胡渣,所以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表情,粗矿的声音还是平淡地道:“哦?” 段捕头问道:“黑彪?” 他的话像有磁性一样,使得黑彪不由自主地答:“是。” 段捕头道:“洗好你的脖子了吗?” 黑彪道:“洗好了。” 说着一掌向段捕头左脸拍来。 段捕头的左眼看不见,但这一掌如风,他已经感觉到了。一刀劈去,这一刀如彩虹。 血,血染松林。 人头就放在雪地上。 段捕头道:“早就要你洗好脖子了,阎王爷嫌弃你臭,就怪不得我了。” “是吗?” 一个娇媚的笑声从深林里飞跃而来,此时段捕头的耳背上钉了一只梅花镖。 梅婷,一个冷艳无双的女人。 一身紫色衣衫更具无限魅惑,双眸含情无限,直勾勾往段捕头的灵魂深处勾去。 段捕头心如猫抓,早已经不淡定了。 “你的男人死了。” “没关系,不还有你吗?” 梅婷娇柔扭着腰肢,继续道:“你吧,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是英气逼人,比那个毛胡子可强多了。虽然跟辛里相公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谁叫宫主看上他了呢。” 段捕头感觉天旋地转,虚弱地道:“雪莲宫主看上了辛里?” 梅婷咬着嘴唇,妩媚望着他,柔柔地道:“也许,他们两个现在,已经那样了。” 说着扭着腰向段捕头眨巴着眼睛。 那风情,怎么不关风月? 段捕头晕头转向,还是倒在了雪地里。 “来人。” 雪地里跑出一群人,匆匆感到梅婷跟前,道:“二宫主,有何吩咐?” “把这个独眼人抬到我闺房里去。” 一个壮汉道:“二公主,就这个废物......” 梅婷狠了一眼,那壮汉退一步,低下头去,轻声道:“是。” 梅婷呵道:“赶紧的。” 众人答道:“是。” 雪地上行走的声音很是清脆,迷迷糊糊中,段捕头感觉被几人抬着走进了一个长廊,灯光亮起来,也昏暗起来。 “古之”一声,长廊尽头的一间红色木屋,木门开了,一缕幽香扑鼻而来,里面点着几支红烛,把小屋照的通明。 几个人把他扔在了一张软软的床上,双目惺忪中,段捕头分明看见了那个壮汉杀气腾腾的双眼,眼珠子都要把他瞪出来了。 就在那壮汉匕首向他的咽喉插来时,梅花飞舞了。 梅花镖打落了匕首。 门外盈盈走进一人,呵道:“林一,你好大的胆子。” 那壮汉叫林一,此刻终于忍无可忍,怒道:“二公主,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我不可以?” 梅婷冷哼一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林一一把抓过梅婷,恶狠狠地道:“今夜我就告诉你,我是个什么东西!” 激动的胸膛起伏,大气也不停地喘着。 梅婷一巴掌呼在他的面上,林一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衣衫。 梅婷没有见过如此疯狂的林一,双目吓得呆了。 曾几何时,林一还是个乖巧的孩子,她叫东,他不敢往西;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是一个粗壮的男子汉了,粗鲁着,野蛮着,把那种原始的野蛮在她的灵魂深处尽情释放着。 这种事情他是第一次做,没有人教他,但是这种事情不需要人教。 月下的风吹了很久,很久...... 梅影在窗帘上凌乱着。 “你喜欢我怎么不早说呀?” 女人的声音酥软,能把你的骨头都柔化掉。 “现在你知道也不迟啊。” 男人道声音低沉、沙哑;甚至有些中气不足,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战役。 “可是你让人家等了那么久,你个小坏蛋。” “你个坏女人。” “对,我是坏女人,你爱坏女人吗?” “爱。” “多爱?” “很爱。” 夜风吹过窗台,月亮就在那里挂着,像是悬在屋檐下的。 窗外一个倩影,一声呵斥:“是爱吗?奸夫淫妇!” 那对男女吓得魂飞魄散,裸着身子跪将起来,道:“宫主!” 萧薇站在门前,道:“辛里不见了,还不赶快去找。” 梅婷、林一大惊,道:“辛里不见了?” 萧薇没有回答他们,两人胡乱穿好衣衫,道:“属下遵命。” 此时,梅婷“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原来段捕头也不翼而飞了。 林一道:“怎么了?” 梅婷断断续续道:“他......他.......不见了。” 林一这才恍然大虎,道:“糟了。” 梅婷嗔怪道:“都怪你。” 原来段捕头是为救辛里而来,但不知雪莲宫不知在何处,就装作中了梅花镖的毒,跟随了几人一同到得宫中,呈两人翻云覆雨之际,一个不留神翻越出窗,径直上了屋檐。 雪莲宫算不上富丽堂皇,但也有几十间屋子,段捕头一间一间找嫌麻烦,正当犯愁,走廊里两个家丁边走边讨论。 一个道:“这个辛相公真是一表人才,也难怪宫主为他着迷。” 另一个道:“是啊,宫主骗他说,他娘子已经死了,想一想,也怪可怜的。” 前一个道:“可怜什么呀,宫主可是美丽的娇花一朵,便宜他了。” 后一个道:“唉,算了,我们只有羡慕的份。” 前一个道:“走吧,给他加一点炭火,我俩也睡一觉。” 段捕头尾随着两人,待两人走后就入得房间。 “谁?” “嘘!辛兄,我带你出去。” “段兄,出何事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且带你出去再说。” 说着段捕头给辛里服下两粒药丸,辛里顿感神清气爽,全身真气慢慢恢复过来。 两人越过窗,向松林深处飞跃而去。 “段兄,出何事了?” 两人一路狂奔,见雪莲宫已经遥遥甩在后面,辛里才问道。 段捕头拿一只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也幸好他只有一只眼了。随后几分责怪似地道:“辛兄,难不成你还真想跟那老女人成亲不成?” 辛里大惑,道:“什么老女人?” 段捕头道:“雪莲宫主啊,人家可稀罕你了,为了你孔雀翎都献出了。” 辛里问道:“什么孔雀翎?” 段捕头道:“就在昨夜,六大派和金钱帮的人已经押着梦雪和孔雀翎去了雪宫。” 辛里大喜,道:“这么说,一切都是骗局,七夜之期限未到?” 段捕头道:“当然,明夜,才是最后一夜。” 辛里欢喜起来,道:“那快走。” 山岗的月,像喝醉了酒。 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卧在山岗。 就那样静谧地照射着松林。 林中溪水涓涓而流。 雪谷已经在眼前了。到了雪谷,雪就不会远了。 辛里已经有很久没有喝过酒了。 竹叶青,还是他最喜爱的竹叶青。 多年前,他和段捕头也那样的,在山岗前,松林间,饮酒话别。如今再相遇,一切皆未变,只是明晚,他辛里就会死去,不免有些感慨。 男儿生而为男儿,该轰轰烈烈大干一场;如今只能这样去死,未免太悲催;但一想,这是为无数人们的生命慷慨就义,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辛里这般思绪的时候,心里就好受一些。只是苦了孩儿,将孤苦无依,一生飘零。 这样想着的时候,马蹄声响起。 狂乱的马蹄声,惊飞了树林间休憩的飞禽,“趴趴”地扇着翅膀向远处而去。 一群人马围了辛里、段捕头二人。 带头的正是那个彪形大汉——林一。 现在的林一春风得意,一脸说不上的傲娇。初为男人的感觉,让他回味无穷,言谈举止之间,都有一股潇洒的风范了。 是啊,女人是最容易让男人成长的催化剂。她可以让你正着长,可以反着长,还可以横着长。 “辛里,别不识好歹。” 他显然是横着长的那位,上前就训道。 辛里沉默着,沉默地喝着他的酒。他卧在雪地上的姿势就卧在山岗的月亮一样。 看辛里这副模样,那个林一一股不爽就上了头,“刷”的一声拔出宝剑就要动粗。 “退下!” 一个憔悴又无比妩媚地女人,一袭白裙,款款而来。 那曼妙的风姿,在月光下,就如同一缕春风一样。 没有男人能拒绝她。 尤其当她有这一丝幽怨的眼神时。 辛里似乎听到了她一声哀怨的叹息。 萧薇柔声道:“里弟弟,你真的要去找她?” 辛里喝下一口酒,道:“在下谢过姑娘的美意,只是在下是有家室的人,实在是辜负了姑娘。” 萧薇幽怨地盯着辛里,道:“你知道,你可以不用去死的?” 辛里道:“我知道。” 萧薇道:“可是,你还是会去?” 辛里道:“是。” 萧薇道:“因为她?” 辛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萧薇的眼眶里流出了一滴眼泪,道:“我明白了,对不起,我欺骗了你。” 很久,很久过去以后,还是很久。所以时间过得无比的缓慢。 萧薇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样,道:“你走吧。” 辛里走的时候,她的心纠得疼痛,雪地上的每一个足印,都像是凝结在她心里的寒。 萧薇还是咬着牙道:“你留下!” 但是他说的不是辛里,是段捕头! 就在段捕头也随辛里走的时候。 段捕头惊道:“我?” 萧薇道:“对,就是你。” 段捕头道:“在下不解。” 萧薇道:“阁下心知肚明。” 段捕头道:“心知肚明?” 萧薇道:“是的,松井先生。” 辛里也大惊,转过身问道:“松井先生?” 萧薇道:“里弟弟,难道你没看出来他那只眼是假的吗?” 辛里站在十米外,月光下的捕头,跟往常没有两样。 段捕头讥笑道:“辛兄,这老女人对你爱而不得,怕已经失心疯了。” 说着就要走,林一和梅婷将其拦住了。 段捕头拔出长刀,阴森森地道:“你们要动手吗?” 萧薇道:“段松井先生,我与里弟弟已有水鱼之欢,你带他走也没用了。现在,打开财宝只能牺牲孔雀翎,但是,你们都得死,别无他法。” 段捕头突然暴跳如雷,大声道:“你骗人,你个老女人。” 萧薇淡淡一笑,道:“你爱信不信。” 说着就要走开。 “老女人,纳命来!” 段捕头说着一刀向萧薇劈去。 这一刀劲道之猛烈,变化之多变,辛里都看得呆了。 只见萧薇施展绝顶轻功,像惊鸿一般,两袖白衫,像两根马鞭一样向他席卷而去。 段捕头的刀在空中被衣袖缠住,力道瞬间锐减,另一袖子扇在段捕头的面上,随着一阵狂风,他左眼的眼罩被吹走,现出一双完整无瑕的眼。 松井一郎! 果然是死去的松井一郎! 辛里大惊失色,道:“你......你怎么在此?” 松井一郎也大惊失色,大概他也没想到,这个“老女人”武功如此精湛。正当后悔方才的莽撞时,萧薇的衣袖已经到了面门。 松井一郎一个弯腰,“呼呼”一声,那袖子如刀剑一般,从头顶上而过,剪掉了他的头发一簇。 正当要往东南方向逃去时,一个壮汉和一个女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林一、梅婷一左一右向松井攻来。松井抡圆了长刀,气贯长虹,像一阵旋风骤起,向两人浩浩汤汤扫荡而去。 “啊”的一声,梅婷摔在萧薇的脚下,“噗嗤”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与此同时,那个林一的头已经被砍落在雪地里了。 男人,骄傲地男人,就这样来时悄悄,走时也悄悄。 “师姐,我不行了,要是......要是有来世,我......” 梅婷一字一句艰难地说着,萧薇还是俯下身子,抱起了她;道:“师妹,我俩斗了一辈子,我......” “萧姑娘!” 辛里大叫着往萧薇跑去。 但一切已经迟了,就在萧薇抱起梅婷道刹那,一把匕首插穿了她的胸口,鲜血直流,浸染了她洁白无瑕的白衫。 十几人马围将过来,此时,梅婷和松井一郎早已在松林中逃走了。 月,很静。 今晚的月亮很安静。 也许,许多年前,它也这么安静过。 在辛里怀里的萧薇,是幸福的,是满足的。 “里弟弟,能死在你怀里,我已经满足了。” 萧薇弱弱地气息,在辛里的身上游荡。 辛里道:“你别说话,我给你止血。” 辛里解下袍子撕成条状,给她包扎止血。 萧薇握住了他的手,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不行了。” 辛里道:“你行的,坚持住。” 萧薇道:“里弟弟,你听我说,别去雪宫了,哪里没有一个是好人,都是为一己私欲、贪得无厌之徒,你会吃亏的。” 辛里喊道:“你少说话,你少说话呀。” 萧薇道:“里弟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梦雪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辛里道:“啊?” 萧薇轻轻一笑,道:“我、梦雪、林一、林堪都是兄妹。” 辛里的讶异是肉眼可见的,他一时间终于明白林堪为什么会帮助他了。 萧薇道:“可是,除了雪儿,他们都是一己私欲。雪儿是个好姑娘,为了你甘愿去死,可惜,命途多舛,命中该如此啊,你赶快去救她吧。” 辛里给她包扎的伤口,一下子就浸透了;辛里焦急万分,但无计可施,都要急出眼泪来了。 萧薇忍着痛,但她已经生死看淡似地,安慰道:“不管你是因为出于雪儿的姐姐,还是就是因为我自身,我已经很满足了。” 萧薇吐了一口血,在他耳边低声道:“打开宝藏后,雪宫就会不存在了,整个雪谷都会崩塌,而孔雀翎是唯一逃出生天的武器,这个秘密枫叶先生知道,那个东瀛人也知道。” 辛里道:“松井一郎?” 萧薇道:“是的,因为是他杀了段捕头,武林中的谣言或真或假,都是东瀛人撒的谣言,他们的目的是,要在此地安营扎寨,养兵蓄锐。” 辛里大惊,难怪师父让他出山,原来这一切的阴谋,竟是如此的惊天! 辛里道:“这么说,段捕头三年前就死了。” 萧薇道:“是的。” 萧薇又吐出一口鲜血,血中都是凝块。有些呼吸急促起来,道:“里弟弟,答应我,把雪儿救出来后,你们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去管那些人,他们没有一个好人......” 一口鲜血,娇美的女人死在辛里怀里。 花开花败,月圆月殇。 美人香陨。 人世间,最怜是美人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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