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劲吹,在孙驼子的小店里撒欢。
落叶狂舞,在兴云庄外的小街上聚会。
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情景,让人感觉冬天马上就要到了,雪花似乎今天今夜落地。
小店内却是温暖的,要是再热上一壶酒,那真是惬意极了。
然而,此时的小店大厅内,却有一种紧张的气氛,这气氛里似乎带着血腥,让一切的品酒心情都化成了泡影。
一个巨大的蚌型怪物伫立在小店中央,书生扇靳勃被关在了里面。
孙驼子欲上前砍断藤条,郝锦城摆摆手阻止了他。
郝锦城知道,这蚌型外壳如若受到攻击会立刻变成圆形,然后快速滚走。
藤条滚动的速度很快,梅三娘如果被激怒了,她可以一边逃跑一边吃人。
郝锦城在想办法稳住梅三娘。
幸好,梅三娘也没有逃跑的意思,因为她要为天下女子挑战靳勃的对联。
靳勃出的上联是:好女子,己酉生,问门口,何人可配。
梅三娘听了,眉头紧皱,低头沉思起来。
梅三娘虽已年过三十,却因常年吸食人血而比同龄人显得年轻。她这眉头紧皱而去,更显得娇媚十分,更让男人心生保护她的念头。
靳勃看着眼前的美人,也不禁叹道:“沉鱼如若生在当下,其蹙眉之娇态也不过如此。”
靳勃向来好文如命,此时虽身体被禁锢于藤条上,内心却徜徉在梅三娘的美色里,内心竟萌生出与之交合的遐想来。
梅三娘苦苦思索下联,根本顾不得靳勃在所思所想。
她时而颔首蹙眉,时而仰首凝望,誓要搜肠刮肚对出下联。
一个人在全身心做某件事时,必然会放松其他事情的关注。
靳勃再暗使内功时,竟然遇不到任何阻挡。
他只是轻轻冲击右手,竟然真的从藤条上脱离开来。
靳勃暗喜,忍不住偷看了一眼梅三娘。
她还在苦苦思索,全然忘了检查藤条。
靳勃又使内功冲击左手,果然再次从藤条上脱离开来。
靳勃喜不自禁,双脚同时使力,旋即也恢复了自由。
靳勃微微一笑,掉落的扇子便重新回到手中。
靳勃正要攻击梅三娘之时,却见她猛然抬头,眼眸中透露出欣喜的神色,嘴里说道:“锺金童,丁戊婚,思心田,摊手难成。”
听到这句下联,靳勃的手默然停在半空,嘴里重复着“锺金童,丁戊婚,思心田,摊手难成”,不断点头道:“好工整的下联!”
梅三娘见靳勃听得痴了,一脸得意,旋即又发现他脱离了束缚,便再次使出吸附术重新锁住了靳勃的四肢。
“幸亏老娘及时对出了下联,否则还不被你逃脱了?”
梅三娘得意地笑道。
“既已对出了下联,靳某即使逃脱,也会乖乖回来听凭你的处置。”
靳勃满脸满足之色,不断地说下联“极为工整”。
“你想逃脱被我发现,如今又说这话,当我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呢,那么容易上你的当。”
梅三娘更加得意地说道。
靳勃面带微笑,摇摇头,说道:“非也非也,君不闻“朝闻道,夕死可矣”,靳某苦苦思索这个下联数月,终不得其法,尝请教于李探花,今日却被你一个女流之辈对出下联,靳某汗颜又知足,死何惧哉?死得其所!”
“你想死?”
梅三娘斜着眼问道。
“不,是慨然赴死。”
靳勃笑道。
“好,那我成全你!”
梅三娘邪笑道。
“请!”
靳勃闭上了眼睛。
“砰”得一声,梅三娘忽然间收缩了藤条,靳勃掉落在了地上。
梅三娘只感到右腿疼痛难忍,又觉得似有一只大型水蛭在吸自己的血。
这只大型水蛭便是郝锦城,那一枪也是她开的。
不待梅三娘有所动作,孙驼子已经点住了她的穴道。
血,是梅三娘的优势,却也是她的劣势。
郝锦城跟梅三娘打过交道,自然知道她的弱势。
但她的弱势只有在全神贯注做其他事时才会被拿捏,否则她的藤条绝不给别人任何机会。
郝锦城吸了血,便施展出吸附术把梅三娘吸附在了她自己的藤条上。
“哼,三个男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不要脸!”
梅三娘虽然身体动不了,嘴巴却动得飞快。
“这样恶毒的女人,让我一掌杀死她!”
孙驼子向来不喜欢女人,尤其是恶毒而又长得漂亮的女人,蓝蝎子就是先例,于是他举起了他那厚实的章刀。
“不要!”
这是郝锦城与靳勃同时发出来的声音,他们彼此听到对方的声音后也惊诧地看着对方。
孙驼子也惊诧道:“你们说什么?”
“我说,”靳勃道,“我说放了她。”
“为什么?”孙驼子更加惊诧,“你不是亲眼见她在乱坟岗杀了人?”
“是,”靳勃叹道,“确实我看到她杀了人,可她却对出了我的下联。”
“对出下联就不用偿命?”孙驼子放下了手,坐在凳子上问道。
“我杀的人何止他看到的那一个,”梅三娘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还有几十个人都是我杀的,有本事一掌打死我,好让江湖上的人知道三个男人如何暗算一个女人的!”
靳勃看了看梅三娘,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继续对孙驼子说道:“我看重文采比生命重要,她能对出下联就说明她比我厉害,就说明女子比男人强,要是你杀她,需要先杀了我。”
梅三娘听了,一脸得意地看着孙驼子。
孙驼子不说话了,他拿起右肩上的抹布,抹起了桌子。
抹桌子是孙驼子的职业习惯,也是他思考问题的习惯,更是他发泄情绪的习惯。
沉默,有两种含义:默认和抗议。
此时,孙驼子的沉默也有两种含义都有吧。
“我的原因与靳大侠不一样,”靳勃说道。
他不想让孙驼子问他原因,他也知道孙驼子不愿问他的原因,因为刚才与孙驼子商议如何偷袭梅三娘的正是他。
梅三娘听了,更加得意了,她笃定眼前的小伙子定是刚才在吸自己血时爱上了自己,因为品尝过少妇的男人必定对其不能自拔。
“她曾经救过我……”
这是郝锦城的声音。
梅三娘听到这里,已经不能动弹的身体似乎动了一下,“我救过他?”她心里想道,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脸上的得意之色也顿时烟消云散,“难道他是?怪不得他懂得吸附术,怪不得她知道来吸我的血,怪不得他的声音有些熟悉……”
梅三娘定眼看去,果然,眼前的小伙子是之前那个夜晚她曾经调戏过的人。
“但我也救过她,所以我们并不亏欠……”
郝锦城低着头说。
“但是,”郝锦城抬起了头,“但是她与胡大侠有些很多渊源,因此我不能让她死……”
“胡大侠?”
问出这句话的是靳勃,他确信自己完全可以打得过梅三娘,而且已经不用打得过梅三娘,因此他输给了梅三娘,那这条命就是她的了,而自己活着的目标也是为梅三娘驱使。
所以,他解开了梅三娘的穴道。
孙驼子还是抹着桌子,不说一句话,也用不着说一句话。
“对,胡不归胡大侠!”
郝锦城坚定地说着。
“胡不归?”梅三娘大惊失色,“你认识胡不归?”
此时,靳勃已经在帮梅三娘处理伤口,顺带用内功逼出了子弹。
“对,这几天我们一直在一起。”
郝锦城说道。
“啊~”梅三娘叫了一声,不知道是太疼还是被郝锦城的话惊到了。
郝锦城收起了吸附术,梅三娘完全获得了自由。
“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失去束缚的梅三娘喊道,“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施展开藤条,变成一个大圆球,滚出了客栈。
孙驼子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抹桌子。
靳勃则紧追而去。
郝锦城呆坐在原地,他不知道该不该任由梅三娘离去,他不知道胡不归愿不愿意再见到梅三娘,但梅三娘显然不想见到他。
落叶徘徊在客栈门口,时不时往里探头,偶尔也会迈进门来看看孙驼子。
孙驼子还在抹桌子。
可那个少年却踩着迈进门来的落叶离开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