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庚回到自己的家。
这时天色开始有点微微发亮。
院门关着，他怕开门声惊动熟睡的母亲，于是便翻墙而进。
他蹑手蹑脚准备溜回自己的房间，就在这时，正屋的窗户透出亮光，房门打开，一个中年妇女站在房门口：“臭小子，进来。”
这是高长庚的母亲高大娘。
“娘，我困了，先去睡觉，要打要骂，等我睡醒再说。”高长庚笑咧咧说着。
高大娘骂道：“自己的家还要翻墙而进，回自己的狗窝也是偷偷摸摸，做贼去了？”
“我不是怕动静大惊醒您吗？所以才翻墙进来的，我没去做贼，而是抓贼去了。”高长庚说道。
高大娘说道：“你若敢骗老娘，老娘一巴掌呼死你。”
“你儿子是什么人，有胆去做贼吗？昨夜我和劲松在苏老夫子那里喝完酒，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三个有组织有纪律的采花贼，本来想活捉他们的，但是他们却自杀掉，然后到府衙忙了两个时辰。”高长庚不敢隐瞒，老实交代。
高大娘说道：“进来说。”
“是。”高长庚显得有点忐忑不安，母亲这么晚了还在等自己回来，会是为了什么事呢？
他不禁在心里犯嘀咕，进了正屋，坐下说道：“娘，您没睡？”
高大娘叹一口气：“唉，睡不着呀，自己的儿子不着边，一回来就不见人影，跑去三杯醉见美人，在美人面前表演了一套什么打王八拳。”
高长庚正倒一杯凉开水喝，不由得将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喷了出来，连声咳嗽着。
“没呛死吧？”高大娘笑得前仰后翻。
高长庚咳嗽着说道：“娘，你想呛死你儿子呀？”
“是你想气死你老娘吧？表演那一套打王八拳给老娘看看，老娘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学了一套打王八拳的。”高大娘板着脸。
高长庚垂下头：“娘，儿子知错了。”
“你有错吗？”
“有。”
“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不知道。”
高大娘气得戳着他的额头：“错在太显摆了，太自以为是了，见到美女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掉了。”
“儿子改，儿子改。”高长庚嬉笑着。
高大娘说道：“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
“哪有这样骂自己儿子的娘，我是狗，那你岂不是成了狗娘？”高长庚委屈说道。
高大娘气得叉腰来回走动：“气死老娘了，气死老娘了，我怎么生了个如此冥顽不灵刺心刺肺的儿子？！”
高长庚说道：“我是你生的，你骂我不就是骂你自己吗？”
“臭小子，还顶嘴。”高大娘狠狠敲一下他的脑瓜子。
高长庚痛得呲牙咧齿，却不敢喊痛。
“说，还有什么事？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那个苗飘红如此盛情招待你，肯定有事。”
高长庚笑着搂着母亲的肩膀：“还是姜老的辣，娘厉害。”
“别给娘灌迷魂汤，说吧。”高大娘说道。
高长庚说道：“红姐和宁美人请我送一封信到邀月山庄去。”
“你答应了？”高大娘吃了一惊。
高长庚点头：“答应了。”
“你这个儿子废了，娘叫你去做的事拖拖拉拉，别人叫你去做却一口答应，生子如此，痛心哪，唉——！”高大娘捶着胸口说道。
高长庚说道：“这都是娘平常教导有方，娘不是说对朋友一定要信守诺言吗？有这样的娘，就有这样的儿子。”
高大娘笑起来：“臭小子，夸娘还是夸你自己？”
“夸我们母子。”高长庚依偎在母亲的臂膀。
高大娘说道：“长庚，这封信你不能替她们送。”
“那总得要找个理由吧？”
“就说娘病了。”
“这不行，哪有咒骂自己亲娘的，有了，劲松邀请我一起破掉这桩采花案，天亮我就去找红姐，就用这个理由推掉。”
高大娘说道：“儿子，老实交代，你对三杯醉的事这么上心，是不是看上了苗飘红？”
高长庚说道：“你儿子是什么材料，你不清楚吗，有什么本事去追红姐？就算你儿子真是看上了人家，人家未必看得上你儿子。”
高大娘说道：“那你为何对何小姐不理不睬？”
“娘，人家是什么身份，官宦人家，我是什么身份，一个街头小混，俗话说得好，竹门对竹门，板门对板门，不对称的婚姻，带来的是不对称的伤害。”
高大娘说道：“那你喜不喜欢她？”
“曾经心动过，但我不想连累她，更配不上她。”高长庚深沉说道。
高大娘说道：“所以你去三杯醉，给她一个错觉你是风流贪色之辈？”
“娘，我这样做是不是很无情？”高长庚的眼眶红了。
高大娘拍一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说道：“无论你做什么，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行，听说三杯醉的姑娘个个都如花似玉，温柔体贴，到底是不是真的，说来听听。”
高长庚吓一大跳，探一探母亲的额头。
“臭小子，干嘛？”高大娘拨打着他的手。
高长庚说道：“娘，你没有发烧呀，问这样的问题，不觉得好笑吗？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打听这些干什么？”
高大娘狠狠敲了他的脑袋：“娘好奇不成吗？臭小子，你知道什么叫做徐娘半老吗？”
“是你自己左一句右一句老娘的，关我什么事？”高长庚揉着脑袋。
高大娘骂道：“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没一句好听的。你昨天的风流艳事已经在江城传开了，全城都为之轰动了，你说这件事传到何小姐耳朵里，她会怎么想？”
高长庚说道：“正好断了她的念想。”
高大娘说道：“你不是女人，不知女人的心理，你越是这样，她越是不甘心，她判断你是在气她刺激她，因为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传出你和那个姑娘有染，肯定会来找你的麻烦，除非你真是和某个传出姑娘有染，她才会真正死心。”
高长庚说道：“娘，该怎么办？”
“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好，娘帮不了你。”高大娘说道。
高长庚不敢哼声，甚至连呼吸一口大气也不敢。
他这副模样，活像一个做错事等待家长惩罚的样子。
高大娘觉得很好笑，不过却将笑声咽进肚子里，语重心长道：“你呀你，大事聪明，小事糊涂，如果你真想断绝何小姐的念想，最好就是让她见到你和另外一个女人亲热。”
高长庚吐一吐舌头，说道：“娘，这招太毒辣了，万一她伤心欲绝，做出过激的行为，有可能会死人的，儿子不敢用这招。”
“前怕狼后怕虎，没出息，滚滚滚，滚回狗窝去。”高大娘骂道。
高长庚笑着：“那我滚蛋。”
他真的一个前滚翻出到门外。
“这孩子，没救了。”高大娘掩嘴而笑。
高长庚回到自己的房间，连鞋也不脱就躺在自己的那张硬木板床上。
他的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根本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实在是睡不着，因为他有心事，很重的心事，他的脑海里总是想着一个他想了很久也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你到底爱不爱何梦雅？”他反复地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然后反复地思考来思考去，就是找不到答案。
怎么找不到答案的？
他自己也给自己隆糊涂了。
答案其实最简单不过，一是爱，二是不爱，可他竟然无法分辨得清楚究竟爱不爱。
爱？
他对何梦雅从没有过那种男人冲动的感觉。
不爱？
他对何梦雅又有那么一点恋恋不舍的感情。
如果爱，又爱得有多深？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倒是母亲的那一番话提醒了他，现在他要好好的想一想这个问题了，再这样拖而不决，逃避下去，受到伤害的不止是何梦雅，他自己也会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