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点半,3个人准时出现在食堂。教授的性格比较严肃,借着吃饭的间隙,梅飒想找点话题多和她说说话,想来想去竟也就只有工作的事,她不太想谈自己研究自己这回事,于是她想到了任舛幸。
她偷偷在终端上调出自己拟好的访问申请,犹豫了好一会,终于还是说:“教授,听说你也负责隔壁实验室的项目,任舛幸和任烁都是我同学兼朋友,我偶尔可以去他们实验室玩吗?”
渡边一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却也意外地爽快:“可以,反正……你们现在也差不多了。”末了想想,又嘱咐,“不过只能他们俩在的时候你才能去,其他时间不要随便出入任何实验室。”
梅飒立马一脸纯良的点头如捣蒜道:“好的,谢谢教授。”
渡边脸上化开一丝笑意,又朝两人点了点头,端起托盘起身先走了。梅飒却被接下来一项接一项的工作烦得差点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然而更多的意想不到却也接踵而至。
第一天下午进行了30多项检查后,金焰将她的血样放入了专门的冷藏库,至此,梅飒才知道原来联合集团通过每年的学院体检都会采集自己的血样。冷库柜门打开的那一刻,10个铁红色的试管安静整齐的排在试管架上,冷气扑倒她的脸上,梅飒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血样,每一个毛孔都感到一种彻骨生寒的冷意。
她无意识的将手背在身后,后退一步,转头看向金焰,一时竟说不出一个字。
见她一脸冷意,金焰脸上的笑容马上消退了一些,她大概能感觉到梅飒在想什么,连忙补充道:“这可也不算违法的,他们只是采样做正常体检分析,然后保留记录在案为了……这是每个学生的健康记录,至于其他研究是在你和上面达成协议以后才开始的。就是下面这些,每样都有时间记录你看。”
金焰在低温储存柜下方的交互屏上给梅飒展示了一些现有的研究成果,梅飒艰难的点点头,她的内心十分抗拒联合集团早就提前拿到了她的生物样本。
金焰将下午拿到的梅飒18岁的血样试管标签对外放好,在下面的交互系统中调用着30多项体检数据导入MS18号血管的档案中,自从发现梅飒的身体出现人类首例“逆行性修复”症状后,渡边需要重新制定一套对梅飒的研究方案,所以她的每一个生物样本的控制都比以前更加严格和复杂。
金焰关上门后,梅飒低声问道:“难道他们其实很早就发现了我有什么特殊的……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金焰摇摇头:“我只知道这和你亲生父母有关,你是他们俩唯一的后代,所以你的身体健康对我们的研究都很重要。”
两人朝外走去,每多走一步梅飒就感到全身的血液一下都冲进了自己的脑子里,她有些激动的说:“可我父母已经死了!”
金焰愣了愣,显然她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对不起,我不知道。”
梅飒微怒:“难道我爸妈也一直在配合你们做这种生化实验吗?他们难道不是普通人?”
金焰看她情况不太正常,连忙说:“那倒没有的事!你父母每年在集团内的体检报告都显示非常健康和正常,就算是你也是才出现的异常,我们现在第一步需要确定是遗传变异还是非遗传变异!其实这也是为你好,如果之后你的身体再出现什么其他情况我们也好——”
金焰的话音未落,警报声从她们身后的刚离开的样本采集室里传来,把金焰吓了一跳,这么些年来她都一直负责处理这个房间的多个样本,这是第一次响起警报,她拔腿就往回跑。
推开采集室大门的那一刻金焰的目光立马锁定了梅飒的样本采集箱,整个采集箱的照明系统不停闪烁红光,金焰立马打开盖子检测报错的各项数据,她想通过调节低温箱的参数来让警报停止。
梅飒站在门框边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抢救自己的血样,心情很复杂,一边庆幸血样最好全部失活,一边又怕如果样本全都没了,高层会不会因此有什么比较激烈的反应,毕竟他们可是处心积虑的留存了这么久。
金焰的努力似乎一点用都没有,每个试管的血样实时检测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警报。
【警报——样本含氧量下降至阈值,警报——样本温度将超出阈值,警报——细菌含量超出……】
一个接一个的警报声让金焰头皮发麻,她急得满脸通红,眼球充血。无论怎么调整参数,所有样本都在发生变化,她最后无计可施的将这排试管一并取出,就在试管离开机器的那一秒,果然所有警报声停止了,她迅速将低温储存柜关掉重启。
然而事实似乎并没有被改变,明晃晃的灯光下,所有血液样本的颜色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黑色。这种现象她很熟悉,就和从尸体上采集的血液一样。
金焰脑子嗡嗡响,把这遭瘟了一样的样本快速放回重新启动的储存柜,关上门后退几米,死死盯着柜子,柜子上的小光点一个个亮起,最终警报系统还是向金焰审判道:【样本已失效。】
金焰不死心的扑上去两手抓着储存箱的棱边,10年了,从没出过错!她崩溃道:“一个也没有吗?全部失效了?!”
警报系统机械的再次响起:【样本已全部失效,请到回收站完成后续垃圾处理及回收登记。】
金焰脱力的垂下双手,这时她才开始感到一些害怕,后退了几步,因为刚才大幅度的几个动作,梳理整齐的碎发蓬乱作一团翘在她的鬓角和前额,她缓缓回头去看梅飒,一脸茫然。
渡边一的终端后台很快将这个消息通报给了她。
试管被举高放在专用灯光下照射,黑色粘稠的液体几乎无法再在管内流动。渡边一将试管放在实验台上,出门脱了口罩和手套,任舛幸站在试验台前沉默的看着她。今天本来是计划进行他的项目的,然而现在显然全乱套了。存血排管由小机器人送来的时候,渡边一正在和任舛幸交代着什么,两人被推门而入的小机器人和后面跟着的两个女孩打断了谈话。
梅飒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进任舛幸的实验室了,更没想到的是以这种方式。金焰像霜打的茄子低着头,不敢正视渡边一。而渡边一的脸色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去,她沉着脸来回扫视这两个人,金焰在她身边工作了很多年,破坏样本这种事大概率不是她干的,但至于梅飒——她已经当着这3人的面看过样本库房的监控,梅飒甚至没有靠近过自己的血样。金焰的操作也没有任何错误。
渡边一极其不悦的宣布道:“梅飒的血样因不明原因全部失活了。”
任舛幸看看梅飒,她似乎并不害怕,也不紧张。也是,该害怕和紧张的应该是教授吧?
渡边一看向梅飒,心里百转千回的想着无数种样本被破坏的原因和方法。监控视频明明白白,不是人为,难道是意外?可存放的机器让工程师前来检查过后得出的结论是完全没问题。总不能用玄学解释吧?上面根本不会信。
可要从主观上想,最不愿意被提取血样做研究的应该就是梅飒本人了,可她与联合集团达成了合作协议,心态应该是很好的,这个女孩虽然如此年轻,但心理素质和专业能力都是一流的。除非有什么超出常理的地方比如……总不能是梅飒用了什么超能力破坏的吧?毕竟她都能在致命辐射环境下活过来了。
沉默的空气总是让时间过得很慢,梅飒被渡边一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她在想尽办法用每一分每一秒在自己身上探寻出个奥秘来。她别开头不想面对渡边一的目光审视,但与此同时,就在转头的那一秒,她的眼角瞥见这个中年女教授的脸却勾起了心底一种陌生的熟悉感——就好像曾经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
多年前的记忆闪回在梅飒脑海里,她不就是当年那个将伍德逼至小巷里要他屈打成招的承认自己在比赛中作弊的评委吗?!
梅飒怔怔的扶住桌角,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和清醒,那件事几乎可以说是她和伍德所有感情的而她这些微妙的变化却引来了渡边一对她的另一种误解解读,渡边问:“梅飒,你不舒服吗?”
金焰和任舛幸刷的一下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任舛幸是关切的,而金焰却是和渡边教授一样是质疑的。梅飒咬牙:“我没事。教授,你刚才做的检查,有可能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渡边一看着她微妙变化的眼神,根本就不记得她是谁又或者梅飒心中所想之事,她只越来越怀疑是梅飒搞的鬼,而她现在是在心虚,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于是她摇摇头:“我们会查清楚的。金焰这几天对失效样本作取样分析,另外,等你休息两天,得再抽一次血了,这次取量可以少一些。反正,人都在这了。”
梅飒看着她,陷入沉默,从样本失效开始她就知道再抽一次血是肯定的,只是没想到这女人几乎是一天都不能等。渡边一似乎从第一次见到自己起到现在,完全没有想起自己是谁,她那张被岁月刻下足迹的脸和不再似当年那般精致的穿着和造型,表明了她现在的生活几乎已经脱离了当年梅飒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国际数学竞赛不仅会邀请数学方面的专家,其他领域和学科的客约教授也会出席,毕竟数学是一门和所有学科都有交集的学科,也是造就如今高度发达社会的基石学科。
渡边一指了指任舛幸身后的隔离室:“恐怕这两天你需要在这里接受观察,之后再回到实验室。”
梅飒不太确定的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我吗?”
渡边教授点头:“这次事故已经排除了所有常规原因,现在只剩下非常规原因了。”
梅飒皱眉:“可这不是我干的!”
渡边教授示意她冷静:“是,监控我们都看到了,这件事我需要整理报告给上面。非常规原因有可能例如刚抽取的血液样本干扰到了其它样本,也许是你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复,所以我们需要将你隔离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