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川三弟,响马子杜二得带人杀入寨内,到处放火,闹腾了一会儿就又跑了出去。
曹变蛟杀出寨外,正在追赶退出的“贼人”,突然田见秀带两千骑兵杀过来,将曹变蛟围在正中。曹变蛟毫无惧色,催马舞槊来回冲杀。
曹文诏本来没有把贼人进寨当一回事儿,进来的宰了,关上寨门就得了。
可是,当有人来报,小曹将军在寨外被贼人围困,他有点心急了。
“刚起床,人冲动,容易出事。”
他吩咐曹鼎蛟去找蒋一阳,让他赶快整顿军马,出寨去协助曹变蛟。
蒋一阳带一千重骑和一千轻骑,出去援助曹变蛟。他刚出寨就发觉不对,围攻曹变蛟的只有两三千兵马,贼人大队兵马在周围观望,光骑兵就有七八千人。
他赶忙派人去报告曹文诏,随后带人直扑田见秀。
李自成在高岗上看得清楚,一挥令旗,镇北八队部将独行狼胡守禄带一标人马从北侧直插寨门前,夺取道路,封住了蒋一阳人马的退路。随后,他们从后边卷击蒋一阳的骑兵,双方在镇外开阔地上展开厮杀。
曹文诏得报后,知道决战的时刻到了。
“这帮贼人倒是有点胆气!”
他命令所有人赶快吃早饭,一刻钟后全军出寨。
曹文诏一出寨门,就受到了一阵阵箭雨和弹丸的攻击,好在盾牌护在前面受伤的人不多。
面前几千骑兵绞杀在一起。周围高岗下,全是农民军的弓弩手和火器兵。他们在明军骑兵杀到面前时,不失时机地放箭、放铳,由于明军骑兵注意力都在对攻的农民军骑兵身上,所以他们对明军的伤害还挺大。
他不急于去援救蒋一阳和曹变蛟,而是命令全军向北,重骑在前,轻骑在后,沿着周围山岗杀了一圈。用弓箭和轻骑把周围山岗下放箭、放铳的贼人杀散。
刚才围着蒋一阳他们死战的农民军,见大队明军出来,试图阻挡他们与被围在核心的明军的汇合。但是,没想到,大队明军转了一个大圈,又从寨门南侧杀回来。
只见他们依托寨墙列阵,重骑在中间,轻骑在两侧,形成一大两小的雁形阵,直冲农民军大队人马核心。
一个冲锋就杀得农民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农民军纷纷败退,围在周围的也纷纷向四周土岗上撤。中间的分作两大股,一股向西,一股向北绕过湫头镇再向东。由于有了昨天的教训,曹文诏不再向东,而是挥军在后紧追向西的一股。
就在他们追杀往西跑的农民军时,身后又杀来三千骑兵。在靠近时,先放出一片箭雨。
这是八队部将伶俐虫刘文兴带的人。
曹文诏让王承胤带本部人马,去杀散尾随的贼人。可是,刘文兴的两千兵马很顽强,双方杀到一起,一时难分难解。曹文诏没办法,带大队人马回头先赶跑刘文兴再说。
刚逼近,刘文兴丢开对面明军,带人向后逃走。
前面贼人又杀回来。
曹文诏看出贼人的打算,不能让他们再这么折腾了,杀散前面大队贼人才是此战的关键。
他命全军全力追杀西逃的大队贼人,等他们调转马头,大队贼人早就扭身往西跑了。
贼人不断狂逃,不断溃散,一小股一小股向两边低土岗上逃去。曹文诏怕贼人耍花招,设陷阱,所以不去理那些逃散的人,盯准前面大队人马穷追不舍。
绕过永和镇,前面就是沟圈口。追着追着,只见前面剩下的几百骑兵奔逃的速度慢了下来,分作三大股,每股几匹马一排,有秩序地依次向前跑。曹文诏感觉有问题,让传令兵吹号联系前面的人,提醒他们注意。
蒋一阳也看到了前面的情况,下令追赶得慢一些。等靠近一点才看清,前边大路及两侧被挖出了长达几百米的大沟,中间只剩三条三米左右通道。放过农民军几百骑兵以后,这三条窄道就被刚砍下的树木和从房上拆下来的木梁、檩条,横七竖八地堵住。
再往两边看,夹着通道的两侧高岗上,凡是能过骑兵之处都挖出了大沟。靠近大沟的骑兵都被箭雨射了回来。
此时曹文诏也赶了上来,看了看前面的情况,对蒋一阳说:“这帮流贼这是要与咱们死嗑到底啊!不过,不能硬攻。”
“那怎么办?”
“回去,进永和镇,找一些粮食,好好休整一下。”
进了永和镇,这里的情况比湫头还差,不光没有粮食,连饮水的井都被农民军填死。
没办法,只能派人去掏开井,再在镇内挨家挨户的,翻找村民藏的粮食。
曹文诏、蒋一阳、王承胤等人商量,全军干粮、草料已告馨。“不能再在这消耗了。东边山地较多,不利于骑兵通过,从西面先返回邠州再说。”
此时已经下午了,休整一晚上,天明再走。
蒋一阳安排两个偏将,准备了两拔重骑和轻骑,分别在前半夜和后半夜,贼人围攻得紧时突然杀出,给围攻的贼人一点颜色看。
不过,当晚只有几小股贼人来不断骚扰,没有出现大批贼人来攻寨。
第二天,天不亮,曹变蛟在一名老汉地引导下,带领一千轻骑,悄悄出寨从北侧高岗上,绕道躲过农民军的哨卡,突然出现在沟圈口农民军的背后。此时正是黎明前的黑暗中,把守的农民军大部分都在睡觉,他们迷迷糊糊就成了刀下鬼,剩下的一哄而散。
明军迅速搬开路障,通过沟圈口向西急驰。
这时李自成得到消息,马上让人通知其他各营掌盘子的,集合人马,准备大战。
第九节决战
这几天的蘑菇战使明军损失惨重,轻骑一千多人战死,还有几百人重伤,重骑也损失了将近一千人。能够马上作战的只剩三千多人了,还有一部分带着箭伤。曹文诏想趁农民军松懈,脱离他们的纠缠,驰回邠州休整,固守待援。
此时天已微明,快到羊场村附近了,前面斥候来报,前面有贼人营寨。他驱马上前一看,贼人营寨把羊场村两边高岗的中间大道堵死了,营寨前还有壕沟。营寨内人头攒动,已得知明军来到的消息。再往两边高岗上看,低平的高岗都有人马驻守。
“这是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啊。”十几年剿灭流贼的经验告诉他,只能向前。一个是,向后走,对士兵的士气是个打击;再一个,刚通过的沟圈口,这会儿肯定被贼人占领了。
他派人把曹变蛟找来,问他有没有其他通道可走?
曹变蛟说:“昨晚那个向导告诉我,北边烟村和姫家山都有小道可到北边大路。”
“小道?”曹文诏想了一下,不能走小道,小道道路狭窄,被贼人前边堵中间截击,全军就危险了。
“应该攻击附近低矮的山岗。”王承胤建议。
正在曹文诏迟疑不定时,北侧杀出三千骑兵,为首的是跟虎黑九霄和刘宗敏。后边也杀来三千骑兵,为首的是拓养坤。这六千人,奔到一箭之地时,在马上开弓放箭。
没办法,曹文诏把人马分做两部分,用重骑去冲这两边人马。这两边人马在重骑靠近时,施放了一阵火器,拔马逃跑了。
他怕是贼人的诱兵之计,赶紧命令鸣金。
他给曹变蛟留了一千重骑,分做三队,准备截击、杀散来袭扰的贼人。他让剩下的人马到周围的几个村庄,去尽可能多的带回高粱秸、玉米秸,实在不行就带其他的农作物如小麦和豆类的秸秆。另派二百人专门去搬农户的门板。
当地崖庄外和地坑院上面、下面空闲地儿,到处堆着秋后收下的高粱秸、玉米秸,还有夏收后一垛垛的麦秸。勤快、讲究的人家将秸秆一捆捆的码放成一垛垛柴堆,甚为齐整。不讲究、懒散的农家,在把柴禾收来以后,就胡乱地往那儿一堆。这些秸秆是农家人一年做饭用的燃料。
重骑顶着箭雨和火铳弹丸把这些秸秆投入壕沟,在上面铺上门板,大队骑兵冲破营寨杀入营中。营中贼人纷纷向两侧逃避。
不一会儿,就穿营而过,但走没多远,前面大队就停下不走了。曹文诏近前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营寨西边也有一条大沟,比刚才的大沟还宽、还深,过不去。
“贼人真够下本的!”旁边方茂功恨恨地说。
这会儿,原来守营的贼人又都杀了回来。
这些守营的人是被裏挟的农民,四面都出不去,又被逼了回来。他们拿着刀枪,不敢靠近。
曹文诏感觉不好,不能迟疑,赶快命后队变前队,从原路返回。
此时,后面农民军正在搬运刚才明军铺的门板,拆毁通道。明军骑兵高速冲上来,撞倒好些搬运的农民军。见明军这么快就又杀回来,后边大队农民军也顾不上前面有自己人了,在马上放箭阻挡他们。明军一鼓作气冲过壕沟,刚才放箭的农民军向两边一撤,闪出后边大队农民军骑兵和骑兵前有拒马枪依托的几十排长枪步兵,骑步兵一共有将近一万人。
“只能硬拼了!”曹文诏的脑海里闪过这一个念头,在马上举枪列阵。这一次,他把两千多重骑布成三个冲锋雁形阵,留下一千轻骑保护重伤员和备用马匹。
到了最后时刻,曹变蛟、方茂功、冯举三人带自己的十几个亲兵,分别作为三个雁形阵的阵锋,他们挺起长枪(或长槊),在逼近敌人时,不断向本部骑手们发出“控制速度,保持队形,收紧队伍”的命令,缓缓地加速,让胯下战马以散兵步法向农民军发起冲锋。钢铁的碰撞声、马蹄踩踏的“踏踏”声,令骑兵和战马都兴奋起来。因为两军相距距离很短,骑兵们开始全体加速。距离农民军大约有50米时,三人奋力吼出“杀!”,静默已久的重骑兵们发出雷鸣般的“杀啊”地嘶吼,将胯下战马的速度催到极限……
在有效射程内农民军射出铺天盖地的箭雨,火器的铁、铅弹丸也如雨一样地乱飞。骑手们先在敌军箭雨和弹丸火力下暴露一段时间,精神会更加坚强。受过些许轻伤的士兵冲锋起来会更勇猛。这不仅是因为士兵具备了复仇意志,还因为这一经历已经令他们意识到冲锋比留在原地更安全。一次迅猛大胆的冲击,就有可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由于明军转身回来得很快,仓促中,农民军这边在阵前的拒马枪和简易盾车还没摆好,明军重骑兵就冲了上来。虽然骑手们和胯下战马都受过特殊训练,但是战马还是惧怕闪着寒光的拒马枪枪尖。战马不受控制地选择无拒马枪的空隙,冲进了农民军的队伍。这样,雁形阵的锲形冲击力就打了折扣。
农民军阵前拒马枪后,是挺着长枪的几十排步兵。这些步兵大部分是被胁从的农民,他们乐观地认为,有拒马枪和盾车在前,明军骑兵会从两翼攻击农民军大队,没想到明军骑兵穿过拒马枪的缝隙直冲自己而来。开始时,他们还在队官的淫威下,不敢有半点移动,当明军重骑兵冲上来时,巨大的恐惧感使他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不由自主地向后退,造成前几排之间的间隙更加紧凑。他们还来不及逃跑,重骑兵们就冲上来。紧凑的队形使明军重骑兵感觉就像撞到一堵墙一样,随着重骑不断地冲击,这堵“墙”轰然倒塌,后边步兵慌乱地向两侧跑。
虽然冲垮了农民军的步兵长枪阵,但在前面的重骑兵也受到长枪的巨大冲击,很多骑手被刺落马下,很多战马被扎死。这时,前面冲锋的重骑兵已经冲入农民军大队骑兵中。
农民军骑兵也不会站在原地不动,等着明军冲击自己。他们的马匹在步兵后的几十米,经过小步奔驰的预动,与明军重骑冲到一起。
在凌晨,各营都让骑手们喝了一些当地的老酒。农民军骑兵没有经过这样残烈的战斗,酒能麻醉神经,也能提高兴奋度,还能使人忘记恐惧。这些农民军都是各家的骨干力量,都怀着刻骨的仇恨,他们不会忘记一次次的被“曹阎王”的重甲骑兵杀得尸横遍野的场景,也不会忘记自己老营妇孺惨死的悲惨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