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玖辰果然在身中孔雀胆的第二天凌晨便把剩下的六种随机蛊毒都扛了过去。
他甚至早起炒了一锅竹笋炒肉，
把竹笋炒肉留在浩然书院后厨，吩咐好负责向各客房分发食盒的童子后，杨玖辰拎着睡眼惺忪的月见忙不迭的出了书院，朝芦村走去。
“你这人怎么回事？”
“昨天连夜让我把孔雀胆的六种毒都放出来，我寻思你要永睡不醒了，
怎么比冥灵族的觉还少啊！”
“你等着，我迟早要把你送到冥君面前。”
“小月见，憋吵吵，你将功赎罪的机会到了。”
“你才小呢！”
“我闭关的时候你都还没从娘胎里爬出来呢！”
杨玖辰不再理会叽叽喳喳的月见，他的尸狗魄和伏矢魄如今都能长醒，而他也得了两魄长醒的益处。
先是开启琉璃灵视不再燃烧魂魄之力，再是灵视范围的上限现在还没摸到，精度还提高了几个层级。
除此之外，甚至在体内运转灵力时，他的反应速度会成倍的提升。
昨天用火腿敲晕月见时，杨玖辰便是用琉璃灵视避开了月见自身灵力和外部天地灵力搅动的乱流，同时运作尸狗魄中的灵力，成功的以惊人的移动速度接近了月见。
所幸月见比较缺心眼，没有和杨玖辰计较这一火腿棒子的对错，一碗火腿汤便忘了所有。
此刻杨玖辰体内依旧汇聚百毒，但都巧妙的相克压制，杨玖辰甚至用自己的尸狗魄做容器将毒都存了起来。
至于蛊虫孔雀胆，终于从他脑门上下来了，如今正安逸的落在杨玖辰的肩头。
“二旦叔，快把雨松架到院子里来。”
杨玖辰果然直接来到了牛二旦家，甚至都没有通知苏叶婆婆，他现在有十足的把握把牛雨松身上的残灵给吞掉。
“阿华？”
“二旦叔别愣着了，和三花婶子一起把雨松抱到院子里。”
“我要拔灵。”
牛二旦的五六只鸭子刚从笼子里放出来，正围在他脚边讨食吃，听杨玖辰说要给雨松治病，他也不管跟在身后的鸭子，扔了手中的糠皮袋子就往屋里走。
牛二旦把雨松从家里抱出来后，见杨玖辰已经把院里的两张桌子并在一起，桌上还铺着月见身上的青羽披肩。
“二旦叔，把雨松放上来吧。”
牛二旦看看杨玖辰，又看看站在一旁一身南部灵域装束的月见，好像在犹豫什么。
……
“看什么看，还不快把人放上去。”
脱下青羽披肩的月见倒是素净了许多，正用妖异的眼睛没好气的瞪着牛二旦。
杨玖辰倒是没想到月见也是个有心人（灵），月见身为冥灵族，最清楚不过人族的弱点，
虽说牛二旦怀里气息奄奄的牛雨松已经由风见用捆魂索暂时护住了魂魄，
附在身上的残缺灵族也已经被杨玖辰融在凉猪血中的灵力给吸引，基本要从牛雨松的魂魄上彻底剥落下来了，
但是月见不看也知道牛雨松体质孱弱，怕是会在杨玖辰操控孔雀胆吞噬身上的残灵时，因为被残灵吸收太多灵力而直接魂飞魄散。
而月见的青羽披肩，脱下来便自成阵法，可以吸收天地灵力，当然也包括人的魂魄之力。
杨玖辰本打算用自己留在牛雨松体内的那丝灵力强留雨松的魂魄，不过月见主动脱下披肩，倒是又给他拔灵上了一重保险。
“月见，那就拜托你在旁边帮我留意蛊虫孔雀胆的状态了。”
“行了，快开始吧，我还要回去吃竹笋炒肉呢。”
月见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杨玖辰赶紧开始。
自凌晨蛊虫离体后，杨玖辰的琉璃灵视又能自由开合了。他眼睛一眨，左眼瞬间变成琉璃色，将琉璃灵视的范围控制在了牛二旦的院子里。
然后用自身灵力牵引着肩膀上的蛊虫振翅飞向躺在青羽披肩上的牛雨松。
一旁牛二旦眼中所见则是不知打哪儿忽然飞来一只看着就有毒的大虫子，直直的扑在了自家孩子的脸上。
“叔！别动！”
牛二旦急的几乎一巴掌直接呼在牛雨松的脸上，却被杨玖辰一嗓子给喝退了。
孔雀胆刚一落到牛雨松脸上，牛雨松的魂魄和残灵便一同在杨玖辰面前显现出了虚影。
那残灵果然察觉到了危机，开始撕扯牛雨松的魂魄。幸亏有风见的捆魂索拘着，不然牛雨松的魂魄此刻就已散成一缕天地灵力。
杨玖辰屏息凝神，操控蛊虫孔雀胆正正的落在了那穿山甲残灵的背上。
残灵背上的蛊虫前肢快速团弄，竟在几息之内把残灵团成了牛眼珠大小的一团，一口吃进了腹中。
“成了！”
杨玖辰话音刚落，风见的捆魂索便消散了——这是魂魄崩溃的预兆。
眼见牛雨松的魂魄浮于体表，马上就要涣散成一片灵辉，
杨玖辰又赶忙控着自己的那缕灵力紧紧裹覆住了牛雨松的魂魄，然后被月见的青羽披肩接住。
“呼——”
杨玖辰和月见同时长吁一口气，总算保住了牛雨松的命。
孔雀胆蛊虫吞下残灵后，从依旧昏死的牛雨松脸上爬下来，叼起落在青羽披肩上的魂魄又爬了回去。
杨玖辰就势松了自己的那丝灵力，牛雨松的魂魄在蛊虫的控制下，缓慢的沁进了眉心。
最后一点魂魄的清晖消失时，牛雨松竟直接醒了过来。
一直在旁边捏紧拳头的牛二旦终于扑到了自己孩子的身上，涕泗横流的哭喊开来：
“雨松，雨松，你总算，总算好了。”
“爹，我娘呢？”
“你娘去河边洗菜了，雨柏，快去把你娘叫回来。”
一只扒在门口露出半张脸暗中观察的牛雨柏用殷切的目光扫过杨玖辰和月见后，风也似的跑出了院子。
“什么，雨松，你再大点声。”
牛二旦紧握着牛雨松的手，侧耳近听嘴唇翕动的牛雨松说话。
“我要吃，竹笋炒肉……”
这句杨玖辰也听真切了，他提起一只竹盒冲着牛二旦晃了晃，
牛二旦看着自己对面名为阿华的药商，只觉得他俊逸的眉目在咧嘴轻笑的情况下流露出莫名的温和气息。牛二旦的视线陡然模糊。
二人不做停留，返回书院时，月见手里晃着空荡荡的竹盒，一脸幽怨：
“竹笋炒肉……”
杨玖辰暗中调动体内的天地灵力，又用琉璃灵视找到了藏在天地灵力股股洪流之间微不可察的缝隙，语气轻松的提议：
“月见，十息，
就用十息，我就让你回到浩然书院的客房吃上竹笋炒肉。”
“啥——”
卸下所有阻力，以灵巧的身法穿梭在灵力洪流缝隙中的杨玖辰，没用十息时间，便拎着月见回到了书院客房。
不等一脸懵的月见出言询问，杨玖辰便径直去书院后山找宴凰道长试阵去了。
不过一刻钟过去，腰别锈剑，一身莽气的杨玖辰便从后山昂首阔步的走了出来，然后并不言说什么，骑了御灵司的“机车”快马便直奔雁州城而去。
竹笋炒肉已经摆在了每间客房的桌上，客房中只留下各个宾客的一声声赞叹惊异之声。
…………
雁州城，杨府
“你要出雁州？！”
“你置玖卿的性命于何地？”
“养你十九年，你竟然是如此凉血，连自己一个娘胎出来的妹妹的死活你也不管不顾。”
辰时刚过，杨玖辰便骑着快马赶回了雁州城，并且成功的在杨府的书房里见到了早已经是愁容满面的杨永继。
杨玖辰自然没有奢望自己的亲爹能先问一下自己额头上的红痕是怎么来的，昨天彻夜未归又是不是真的在浩然书院歇脚。
他只恨自己的父亲竟然用和稀泥的态度对待妹妹玖卿的身上的顽疾——
他根本就没想着彻底根治玖卿的病！
一想到这些，杨玖辰难掩心中的愤懑不平以及猜忌，毫不忌讳的夺过话来道：
“父亲！”
“凝魄花绝不是能救玖卿性命的长久之策，
您难道真的没想过再拼尽全力找一找能够根治玖卿夺命梦魇的法子吗？”
“若我说我出雁州就能找到能彻底治好玖卿病症的办法，您还要阻我吗？！”
杨玖辰说的话听起来咄咄逼人，语气中却满是平静，甚至还刻意夹杂着些谦恭进去。
书房里的杨永继依旧手握一本账册，心里已经是怒浪滔天。
杨玖辰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明着忤逆过他，一切都是从昨夜彻夜未归开始的。
杨玖辰虽年岁刚过十九，眠花宿柳之事早在三年前就开始陆续传到杨永继的耳朵里。
但是如同昨夜一般，是经由杨玖钰之口交代的要在浩然书院听学才不能回家这种说法，杨永继却是头一遭遇到。
不过，走到今天这种地步，杨永继是分不出太多精力把杨玖辰盯得这么紧的。他只得咄咄逼人的进一步问道：
“你出雁州就能救玖卿的命？到底凭的什么？！”
杨玖辰冷冷的看着捏紧手中账本的杨永继，不动声色的开口道：
“父亲您并不入修行，定不知我已经开了琉璃灵视，得了万佛山镇山法器的认同。”
“您得信我，玖卿的病，必须从魂魄上找到病灶并解决才能彻底见效。”
…“什么意思？”
杨永继依旧不正面回答自己儿子的请求。
”凌华，你要知道，没有凝魄花，玖卿她早就该命绝了。
你要是真的知道根治玖卿身上顽疾的办法，我又怎么可能阻拦你。
这样便是最好，我也不问你根治玖卿病症的办法究竟是什么了，我只警告你，凝魄花始终都是玖卿续命的关键所在。”
“你要干什么，我也管不了你了，但是……”
不等杨永继说完，杨玖辰插话道：
“凝魄花不必再以血饲养，就算离开雁州，我也有办法让它每隔十天便绽放一次。”
“父亲，我今天想要通知给您的事已经全部说清楚了，等凝魄花绽放的时候，就是我离开雁州城的时候了。”
杨永继闻言不再坚持，他轻轻叹了口气道：“生死由己”，此后一直无言。
从杨府出来已是时近午时，杨玖辰抬头看一眼日头，十九年来第一次觉得，雁州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