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吧。”以雅微微点头,接过扫帚,开始认真打扫着修道院的后院。
修道院接收了几个孤儿,他们没去教会的收容所,不是所有的都有这么好的运气,以雅今天下午准备给她们讲讲规矩,说起来,她很久很久之前来的时候,给她讲规矩的还是院长…
岁月静好,头还长在自己的脖子上,没人要她的命,这就很够受用了。
有个孤儿,叫瑟琳。瑟琳有着一双有蓝灰色的眼睛,她来的时候高烧头疼,好不容易退了烧,脸色还是发青的样子,她刚刚来的时候咳了几下,还把一口血咳在以雅的衣服上。
可怜人…以雅默默的为她祈祷。
她的父亲是一名水手,归来后就死于肺炎,棺材还是赊的…巧的是,她父亲工作的那艘船也有很多水手也有跟瑟琳同样的症状。
以雅没想那么多,咳嗽了一下,看来是天气变化大了,着凉了,她默默的想。
如果以雅知道她染上了什么病,她会后悔吗?
应该会吧。
不过炫目的白光仁慈的碾破了沉疴难起的记忆。
以雅下意识捂住了车厢上的小男孩的嘴巴,不要让他叫出来,不能让他叫出来…
爱普拉克?普林西吓的不轻,黑夜中伸出一只带着血腥味的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恐惧窒息了他的声音。
“闭嘴。”以雅熟练的威胁道,枪口抵住了他。实际上以雅只是在虚张声势,手枪里一颗子弹都没有,这时候开枪只会引来追捕者。
如果…如果没有选择在卡英顿下车…
以雅回忆起了,另外一个城市,有另一位可以投奔的熟人,他或许愿意为她找一条船。
火车在夜里飞跑,哐哐作响。
爱普拉克?普林西想开口跟她讲话,以雅不耐烦的示意他安静。
不去卡英顿,不去卡英顿…我还有其他的熟人,不去卡英顿就行…
火车脱轨很少见,但不是绝对没有,以雅只感觉天旋地转,火车跌下架桥,车厢把她倒扣到水里,再也没有浮起来。
冰凉的河水压在了肺叶上,莫名其妙。一条鱼惊慌失措的逃开,河底的淤泥倒是很暖和。
该死…该死…该死…
以雅从盥洗室内走出来,骨肉匀亭的大腿罩在浴袍下,云遮雾绕,露出让人浮想联翩的洁白。
以雅赤脚踩在地上,开始左脚倒右脚,地板真的很凉,很凉,不过这不重要,她踮起脚,取下了那瓶蛋黄酱。因为这瓶东西,她拒绝掉了梅恩。
天雷地火。
梅恩拦腰把她抱了起来,唇舌挑逗似的绞杀在一起,额头焦急的相撞,让人兴奋又陶醉。以雅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
他还不算太难看嘛…以雅无奈的想,比我大了几岁,用刀用枪,用了也多了好几年,手指倒是温柔又灵巧。
“不,里莱卡,不是现在。”梅恩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长长的叹息:“你不该在这儿待着,我会去找你的,到了那边给我来信。”
一个还不错的结果。
四天后,梅恩在白枫树港送以雅上船,他找到了一条能把以雅送到鲁恩的船。
圣赫西号,一条结实可靠,甚至配备了几台舰炮的足以打退小规模海盗的船,它将把以雅送到鲁恩。
梅恩用力的拥抱了以雅,后者只感觉自己的肋骨撞上了他的肌肉,来送以雅的还有蓝色眼眸的唐娜,她同样用力的拥抱了以雅,可以雅明显感受到了她的手在她背上游走抚摸。
该走啦,以雅向梅恩挥挥手,拎着行李箱走过了上船的踏板。
走啦…
混乱的记忆扭破重溶,没有人想到,黄金之船,武力足够打退小规模海盗的圣赫西号会在外海诡异的沉没,连着无数黄金珠宝,以及全船五十一条人命一起送进了幽暗无光的海底。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该死,不要这样。
以雅深吸一口气,推开了T先生房间的厚实木门,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展示柜,展品是可贵的,疯狂的,甚至可怖的。
“以雅小姐…”古典式美貌的T先生轻轻敲敲桌子,看向这位访客。
…
“您还有什么疑问吗?”T先生还是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以雅。
“抱歉,T先生,我能力有限。做不到。”以雅徒劳的向后。
“嘿,以雅小姐,不要这样贬低自己…您还是很有潜力的。”T先生英俊的面孔上充斥着邪气跟狂热。
“我是一位“牧羊人”。”T先生解释到。
“以雅小姐,您,很有潜力,但我没看出来您是哪一条途径的非凡者…您不是偷盗者的途径吗?那可不对…我很爱收藏,你看,我已经放牧了两个灵魂了,一个观众途径的,一个占卜家途径的…不…你看,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条序列的,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那一下,很疼,回过意识来,只感觉到血肉在被缓缓的撕开。
如果…如果…
以雅猛的回过神来,一间牢房,干净的让人不安。
想起来了,她没有踩破黄辉石,她逃出庭院,撞到了赶来调查的机械之心的官方非凡者,然后是移交,审讯…
以雅挣扎着站了起来,这间牢房就她一个人,貌似底下几层就是可怖的水牢,她从那里上来不久。
看守打开了牢门,让她出来,以雅愣了一下,最后无力的微笑,命运是这样的,怎么逃也逃不开。
刽子手扶着她,让她站到木块上,看样子这处的裁判所没有用凳子的习惯,囚犯之间以讹传讹,绞刑甚至没有搭绞刑架,而是用的更实用廉价的桦木桩。
讽刺的是阳光真好,有个狱卒喊着“赞美太阳!”刽子手也跟着祈祷。
“还有什么遗言吗?”刽子手请求着她的原谅。
“去你妈的。”以雅平静的说,粗糙的绞索勾住了她细长的脖颈。
刽子手踢开了木块。
不…不…不…不要,不要死。
如果没有选择成为教士,安心的去修道院上班。
如果没有选择去卡英顿,去另外一个城市寻找帮助。
如果没有拒绝梅恩,如果没有接下T先生的任务,如果没有踩破黄辉石…
不,没有意义了。
以雅绝望的哭喊着,无数个梦境破裂粉碎,最后她还在焦土上挣扎愤怒。
不,不要死,要活着…
无数言词脱口而出,没有人教过她这些,这些话如同烙印一样刻在她的心底,对命运失望至极的时候自然会脱口而出。
那些可怖的言词指向哪位更可怖的存在?不重要,不重要了。祂已经做出承诺,祂要将她破碎毁灭,在那之前,祂会先撕裂她的宿命。
“世界撕分者,”
“我祈求您,将我从既得的命运中拯救出来。”
以雅痛苦的按住了双眼,瞳孔深邃又迷乱,无数骨白色的细小花纹撕裂并最终覆盖了整双眼睛,最后留给了她一双死气沉沉,毫无灵气的如同失明者一样的灰白双眼。
果然,宿命都是注定的…
好在有一位存在愿意把她从宿命中拯救出来,就现在。
以雅看向河水中的倒影,倒影用着冷漠淡然的眼神注视着她。
“我们走。”她兀的开口。
夕阳沉落,这是黑夜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