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出结果了？”
辛星河拆开油纸包，侧头饶有兴致地问。
姜灼云这个月算了不下十来次卦，已超出她每月卜卦的上限，今日卦象浮动，让她看不准结果，粗略判断应当是逢凶化吉之意。
“还好吧，你买的什么这么久。”姜灼云收起龟板，视线落在桌面，头顶慢慢浮起一个疑惑的问号。
鼻尖嗅到糖的甜香，打开的油纸包内，是一个掌心大小，捏成灰驴子模样的小糖人。
辛星河手指微动，顶着姜灼云好奇的目光，面不改色地抬手拨弄了它，小糖驴在纸包里滚了一圈。
辛星河也觉得自己这个做法很蠢，抿下唇，脸上镇定无比，耳根发红。
“驴打滚。”
姜灼云：“……”
姜灼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整个人笑得伏倒在桌子，眼泪都笑出来了，姜灼云笑到没气力站着，顺着桌腿滑到凳子上坐着。
看辛星河有恼羞成怒的迹象，扭头避开他，闭紧嘴巴，肩膀一耸一耸的，笑到根本停不下来。
“笑什么。”
辛星河从耳根一路红到脖子，他手捏住姜灼云的脸颊，用力让她把头转过来，姜灼云忙挡住眼睛，求饶道：“我不笑了，你松手。”
辛星河弯腰靠近她，动作太猛太急，两人的鼻尖差点撞到一起，柔软触感擦过姜灼云脸颊。
她笑意浅了些，手按住辛星河腰腹往外推，“我不笑啦，你快松开我。”
辛星河顺着她的力道松开手，拉过凳子坐在姜灼云斜对面。
“我在外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卖驴打滚的摊贩，只好拿这个凑数。”
姜灼云揉着笑酸痛的脸颊肉，不在意地笑了几声。
“那个啊，是我老家特产，这里没有卖的很正常，你随便买些点心回来就好，何必找这么久。”
“你想吃。”
辛星河把那活灵活现的小糖驴推向姜灼云，眼中是少年人特有的炽热坦诚，满眼倒映着姜灼云微微错愕的脸。
他嘴唇很淡地抿了一下，“不过看来，不是你想要的那种。”
修长手指按在小糖驴的腹部，左右捻动。
唇角又勾着一点无奈委屈的浅笑，那抹笑意仿佛四月寒冰融化，春季乍暖，让人心脏忍不住加快跳动。
姜灼云强迫自己移开眼，窗外桃枝摇晃，勾的她心尖发慌，她胡乱摇摇头，她捻起糖人咬在口中。
糖煮过了头，落在舌尖上甜的发苦，姜灼云轻咳一声，偏头盯着桃枝含糊道：“这个我也喜欢。”
*
翌日，姜灼云换了一身浅橙齐胸襦裙，头发扎成飞天髻，像两只翘起的兔耳朵，和她腰间的毛绒兔子团意外合适。
辛星河依旧是烟蓝色长袍，腰间束着黑色镶玉腰带。
平常未仔细看他，今日细看，惊觉他这身打扮非常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但死活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姜灼云便不想了，两人吃完早饭，共同走出眠星楼。
去秘境的人不止他们和卫之竹一行人，街上已经来了些散修，还有些其他门派的弟子，大家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在看什么？”辛星河扯扯衣袖，侧头瞥她。
“没……只是觉得今日人很多。”姜灼云捏捏兔子团，余光观察着四周。
“平常这种被扫荡过无数次的秘境，像这些大宗门的弟子都不屑过来，可是今天，你看那边。”
姜灼云贴在辛星河身侧，示意他看斜前方。
斜前方是四名佩剑的弟子，他们统一穿着浅绿色道服，背后是写意的黑色“道”字。
“若我记得没错，这应该是仅次于沈家宗门的掠道宗，他们家大业大，不缺这仨瓜俩枣，不知道过来做什么。”
一懒散声音从后方幽幽传来，“当然是为了姜氏秘境。”
姜灼云霎时转身，刘海遮住大半张脸的算尽在他们身后，手里抱着他的宝贝算盘，亦步亦趋地跟上来。
“不止他们呢，沈衡拼命捂姜灼云现世的消息也没捂住，他们都觉得这里就是姜灼云秘境之一，紧赶慢赶地过来，生怕落人后面。”
算尽手指指向前面加快脚步的修士们，“利锋门，万芳楼，不落阁，啧啧，这下可热闹了。”
利锋门为找到少主出了不少血，虽不至于伤元气，伤筋动骨是避免不了，这次来凑热闹碰运气，是为填补一下空虚的账面。
他们来了十二三个人，领头的是姜灼云见过的齐轩，狗五儿也在，小脸比之前清瘦许多，气质不怒而威，倒是有了几分少主模样。
低调的丹修宗门不落阁，身着灰扑扑耐脏的紧袖长袍，背部是个红色丹炉形状的花纹。
他们宗门只来了两个人，其中一名肤色惨白，眼睛细长的少年回头瞟他们一眼，扯着同伴快走几步，身影融进前面的修士群。
“算尽掌柜的，也来凑这个热闹？”姜灼云笑问道。
算尽脸上闪过一言难尽的微妙表情，移开目光，“自然是来收货。看前面，秘境开了。”
秘境入口是个野兽洞穴的模样，洞口处守着两名兽宗弟子，卫之竹他们站在最前面，待秘境一开，先行进入。
抬眼扫去，足有几十上百人挤在秘境入口，姜灼云跟在队伍最末尾，空着的手忽然被人握住，辛星河声音很轻，“牵着些，省得被人挤散。”
姜灼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她挣开辛星河握住他的手，辛星河脸色一白，眼底闪过失控的猩红色。
鱼儿似的脱出他掌心的小手，又游回来了张开五指插进辛星河的指缝，姜灼云牵住他，踮脚去看前面。
“这样握得牢。”姜灼云不忘补充。
霎时间风平浪静，辛星河收紧手，唇角翘地都压不下去，乖巧地低声应声。
“嗯。”
两人掌心交叠，姜灼云盯他脸看了少倾，微微拧眉，“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辛星河眼睫垂下，几欲落泪，沙哑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有些害怕。”
他怕这只是一场梦，是他思虑过度，给自己编织出的一场美梦，等他睁开眼，身边依旧是冰冷的尸骨，和再也不能听到回答的称呼。
手上力道不自觉地加重，把姜灼云的指节都给捏红了，姜灼云轻轻嘶了一声，“你轻点，疼。”
她没有松开手，回握安慰道，“莫怕，我们和这些人没有利益冲突，你背后还有落云山在，想必也不会有人特意为难与你，若真有人找茬儿。”
姜灼云拍了拍芥子袋，“我还有压箱底的宝贝，保命没有问题。”
“一切都仰仗灼云了。”辛星河温声道。
目睹全程的算尽简直没眼看，忧郁催促，“快进去，秘境要关了。”
姜灼云一只脚踏进秘境内，身后忽然传来急促御剑才会有的破空声，“给我站住！”
沈衡双目赤红地御剑俯冲而来，外袍被吹得鼓起，手里紧攥着裙摆上的碎布料，模样好像要吃人。
他不喊还好，一喊，姜灼云吓都要被他吓死了，那里敢站，推着辛星河直接撞进入口。
秘境入口白光闪动，恢复成普通的洞穴入口，守在外围的兽宗弟子，恭敬地挡在沈衡面前。
“秘境已关闭，下次开启是半月之后，请您稍安勿躁，下次再来。”
沈衡咬紧牙关，两颊肌肉鼓起，他脸色阴郁地停住脚步，恨不得将那洞口盯出裂缝。
不多时，另有破空声驶来，落在沈衡身侧的弟子，手中抓着脸色灰败的叶沉。
弟子把叶沉扔沙包似的丢在地上，叶沉被摔的闷哼一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那弟子双手抱拳，“宗主，附近的山全搜过了，没有姜灼云的线索。”
“不用搜了。”
沈衡手中碎布被他微一用力攥成齑粉，张开手掌，碎布洋洋洒洒飘落。
“给我围住这里，秘境出来的人，一个都不准走。”
“是！”
“至于你。”
沈衡眼珠下压，穿着黑靴的脚踩上叶沉肩膀，直接把叶沉踩的口吐鲜血。
“猪狗不如的东西。”
沈衡桃花眼微眯，冷声道：“给我把他扔进百虫宗的虫坑里，让他好好洗一洗这张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