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星河坐在主位,修长手指抵着额头,手里翻看糊成一团,明显做过手脚的账本。
看了两页,脸上已经露出不虞之色,他合上账本丢在地上,沉声道,“写的什么东西,直接说,赔了多少。”
为了找到姜灼云,辛星河暗地里开了眠星楼,白天做着拍卖的生意,背地里是几乎遍布天下的信息网,他所安排的每个掌柜都有自己的擅长。
或是八面玲珑,或是才学渊博,算尽是辛星河比较有印象的一个掌柜,他特别擅长赔钱。
手底下的眠星楼大部分都在盈利,只有算尽这里,每年都在赔,整天拿着个算盘珠拨来拨去,一看账本还倒贴几万灵石。
算尽:“……”
一上来就直击要害的问法,算尽有些招架不住。
他不太理直气壮地挺起腰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前阵子谢无衍来过这里,非说姜灼云藏在秘境,打伤看管秘境的兽宗弟子闯了进去,还搞坏秘境放出来不少魔物,兽宗怕是对他恨之入骨。”
差点弄死叶沉的那条巨蛇,就是秘境里跑出来的魔物之一,说来也是巧合,姜灼云随便一指,直接把谢无衍哄进兽宗的地盘。
没找到姜灼云,谢无衍为泄愤,打伤不少人,被各大宗门统一划进邪修范畴,若再遇见,杀无赦。
兽宗最近也有些自顾不暇,灵兽大多生了重病,这次捏着鼻子让百虫宗的人来修补秘境,实在是因为分身乏术。
听闻他们到处在打探治愈灵兽的法子,也有几分想寻找姜灼云秘境的意思,谁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各种推测,让秘境成了他们存放欲望的目标。
辛星河“嗯”了声,“所以说你赔了多少?”
算尽眼珠盯着地上裂开的一条缝,装作没有听见,“谢无衍临走前,怒气冲冲地说要找您和另一位算账,此时应该已经到了落云山。”
“落云山有白蕴灵和沈衡在,不用担心。”
辛星河揉揉额角,知道从他嘴里翘不出真话,“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算尽迅速抬头,“请吩咐。”
“明日秘境,你和我们一起去。”
*
姜灼云这两日赶路疲乏的厉害,沾床没一会儿就昏睡过去,再次有意识,是被蹦跳到她枕边的兔子团闹醒。
兔子团用圆滚滚的身体去蹭她的脸,有几次从姜灼云嘴角擦过,兔子团僵了片刻,绒毛都变得有些粉红。
姜灼云被蹭的脸颊痒,她睫毛轻颤呓语一声,伸手捞过罪魁祸首捏在掌心。
睡红的脸埋进枕头里,缓了一会儿神。
“别睡了,再睡晚上就要睡不着了。”
兔子团拱开姜灼云手指缝隙,滚到姜灼云面前,碰了碰她的鼻尖。
姜灼云脑子里还有几分睡意,哼了两声正打算赖床,突然想起来这团子是辛星河,一股凉气直接窜进脑门,睡意被瞬间驱散。
她爬起来在床上临危正坐,低头俯视着好像僵住的兔子团,睡意朦胧的嗓音开口问他,“找我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去做任务?”兔子团开门见山的问。
“唉呀,那里很危险,我打算修为到金丹就去。问这个做什么?难道还有时间限制?”
兔子团耳朵晃了晃,“自然是越快越好,还有一件小事,那个驴打滚……”
他跑遍附近商铺也没找到,店家甚至听都没听过。
想借兔子团的口问一下做法,又担心暴露,说到最后,声音小的像闷在嘴里的一块糖。
姜灼云想起来什么,一拍手,“对了,我拿到洗髓草就可以升金丹。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情要问你。”
兔子团没有继续追问,“什么事?”
姜灼云笑眯眯地道:“你知道辛星河喜欢谁吗,我想帮他找个道侣。”
落云山事务繁忙,辛星河又是个不喜欢和异性过多接触的木头脑袋,等他自己开窍估计要许久。
姜灼云也有自己的打算,等辛星河有了道侣,对她的恨意说不定会少一些。
哪天不小心暴露,她也是撮合他和身边道侣的媒人,这恩情多少能抵点怨恨才对。
兔子团安静许久,小眼睛仰望姜灼云,语气不明,“你想让他找道侣?”
“就是随口问问嘛,他喜欢什么样的你可知道?冷艳还是可爱的?我好托人给他介绍。”
“呵。”
兔子团闭上眼,“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你若想知道,自己去问。”
说完,便不再有动静。
姜灼云戳了它几下,掀开床幔,鎏金似的光被窗外桃枝剪碎,洒进屋子里落了一地斑驳。
门突然被人敲响,卫之竹的声音从外面落入姜灼云耳中,声音柔软,充满小女儿家的雀跃。
“星河,你在吗?”
星河。听起来关系就很亲昵。
哪怕是上一世,姜灼云也很少这么叫他,一般是连名带姓,心情好了会叫他两声“乖徒”。
姜灼云脚伸出床外踩住绣鞋,掀开幔子正要应她,猛地察觉卫之竹要找的不是她,万一搭声,惹得误会就不好了。
敲门声又响了两三声后停止,姜灼云抬头,门扇倒映着卫之竹窈窕的身影,她站在门口尚未离去。
姜灼云摸摸肚子,她有点饿,辛星河说去买甜点心,这么久也不见回来。
“星河,明日我们去秘境,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这次修复秘境和你那位师尊有关系,你不是说一直想见到她,说不定有线索。”
姜灼云一怔,和她有关系?
不管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都没来过这个地方,更没和兽宗打过交道,能和她有什么关系?
卫之竹不负众望,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们来的路上遇见了沈衡,他身边带着你之前的那位同门师弟,好像是叫叶沉,他有姜灼云的线索,这几日估计也要到了。”
姜灼云:“……”
姜灼云:“???”
她脑子里闪过被枯枝勾住的裙摆,懊恼地一拍大腿。
靠,那个小子。
门外的影子变成两个,辛星河冷声质问道:“你说什么?”
卫之竹被吓了一跳,转身见到辛星河,唇角下意识弯起,眸子温柔如水。
她走近两步,重复道:“叶沉说有你师尊的线索,他被魔兽差点杀死,是你师尊用拂雪剑法救了他,沈衡已经让人搜山,想必不久就能有结果。”
这里,是距离那座山最近的秘境,沈衡要查,肯定不会放过这处秘境。
其他人好说,沈衡可是个心细如发的,若真让他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
姜灼云焦躁地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
她见到沈衡那天,穿得是同一条裙子吗?时间太久,这种小事姜灼云有些记不清楚。
假死丢脸事小,被辛星河发现真实身份事大。
只听卫之竹继续道,“若你师尊当真活着,你可开心?”
辛星河沉默半晌,冷笑道:“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在我门前鬼鬼祟祟,是何居心?”
卫之竹正色道:“我是来求你帮忙,秘境内魔兽狂躁,师叔又不愿出手,我和师妹两个人怕应付不过来,你若愿意帮我,秘境里灵药仙草你随便挑。”
“我不想和你们再扯上关系,请吧。”
“我这次真是诚心诚意来……
“请。”
卫之竹望着他,不甘地咬了咬唇,转身离开。
辛星河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微微一怔,他把手里拎的一打油纸包放上桌面。
“你在做什么?”
姜灼云手里攥着龟板,琥珀色的眼盯着它一眨不眨,听见辛星河的声音,头也不回地搭他,“在卜卦。”
卜她这不怎么能看到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