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辛星河给她打扮的很合姜灼云胃口。
发髻换了更显幼齿的双螺髻,像两个小熊耳朵顶在头顶,顾及她身体虚弱,辛星河没给她簪繁复华丽的发饰,只用了细碎的琉璃桂花的簪子。
姜灼云略微歪头,垂在腮边的桂花流苏,就跟着她的动作晃动。
身上穿着鹅黄色绣白梅襦裙,外罩着一件深黑色压暗纹的披风,帽檐缝了一圈厚实的白色兔绒,辛星河帮她戴上兜帽,直遮住她大半张脸。
不仅防风,也防熟人。
不过这身打扮,常和她熟的人几乎都能认出来。
是她上辈子很喜欢,冬季常穿的一套衣服。
嗅到的味道还是她上辈子最喜欢的熏香,淡淡的桂花荔枝甜味。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在落云山的日子,每天累得要死还没工钱,手下的徒弟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呕心沥血痛不欲生的打工生活。
这些都好说,只是她想不通,为什么辛星河要把她打扮成这样。
外面都在找“姜灼云”,她这个真货出来,还不得分分钟成众矢之的。
姜灼云隐隐有些不安,她倚靠在辛星河怀里,靠辛星河握住她左手,输送灵力勉强能站立行走。
丹田里依旧寂静,姜灼云都快怀疑自己只是个普通凡人。
“喜欢吗?这是我师尊之前穿过的衣服,我正巧带着,你如果介意,等我再去买新的回来给你换。”
辛星河语气是十二万分的商量体贴,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
他很开心,眼神是得到一只温顺的兔子,那种开心。
辛星河补一句,“我发现我灵力似乎有些恢复,多亏了灼云。”
这是,不想装了?
姜灼云呼吸都轻了许多,她不知道辛星河这些天吃错了什么药,附和道:“这身很漂亮,我也很喜欢,我们出去吧。”
推开门,冷气扑面而来,姜灼云抬手往上抵了抵帽檐,外面天幕黑沉,他们似乎在一处山顶,垂眸望去,山下一片张灯结彩,空气里飘着若有似无的硫磺味儿。
远远的城镇上空,绚丽缤纷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像条时不时会变化图案的彩带。
辛星河按了按姜灼云的帽子,姜灼云的视线被瞬间压缩大半,她焦躁地踢一下脚下泥土。
“我看不见了。”
“外面风大容易着凉,我牵着你走。”
“你先闭眼,我们去城里逛逛。”
在辛星河说睁开眼时,姜灼云已经和他来到了人群中间,四周人群打扮热闹,一些打扮精致的孩子,手里提着花灯从姜灼云身边跑过去。
维护城内治安的修士们,身负长剑,打扮一如既往,脸上却比以往要严肃认真。
她昏迷的这段时间,秋季悄然过去,冬季也过了大半。
今日已经是春节。
越是热闹的时候,越是魔修邪修爱浑水摸鱼的时候,有些宗门修士吃着凡人供奉,每到这时,就要出来帮忙出一份力。
“这是哪里?”姜灼云问。
“万芳楼附近,艳城。”
“他们这里的胭脂水粉很出名,我们买一点回去给你用。”辛星河护着姜灼云,紧握姜灼云的手不放。
姜灼云视线只能艰难看到脚尖,和被兔毛遮住的辛星河的大半张脸,他眸光闪动,隐隐透着期待。
“好。”
不知道辛星河在谋划什么,姜灼云决定静观其变。
“艳城我许久之前来过,那时和我师尊一起来这里除魔。”
这件事姜灼云有印象,她做任务时,系统为了不增加变量,除非姜灼云死亡重开,它不提供任何有效帮助。
翻译过来是喊加油可以,让它出力免谈。
姜灼云在这里栽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跟头,她差点和一个万芳楼的修士产生肌肤之亲。
说来话长,她要除的那名魔修狡诈狡猾,血里都带毒,姜灼云杀他时,不小心被溅到了些,直接中了情毒。
万芳楼附近,魔修都这么符合地域特征。
那是也是春节,姜灼云被情毒弄得昏昏沉沉,走在大街上,看谁都像快饿死的人看红烧肉,剑都握不住了。
她依稀记得有人主动和她搭讪,搀她去了客栈,之后就是第二天早上了。
情毒被解,那位好心人现在也不知道他是谁。
如今故地重游,姜灼云心情复杂。
“你喜欢这个颜色吗?”辛星河打开一盒口脂,托在掌心给她看。
“喜欢。”
辛星河直接掏钱付给摊主,摊主看他出手大方,送了他们两瓶上好的山茶花发油。
“你抬头,我给你涂一点试试。”
姜灼云仰起头,微张开唇,任由辛星河的尾指在她唇瓣涂抹,辛星河一只手拿着胭脂,另外一只抬起,抚摸姜灼云的唇瓣。
没有辛星河渡灵力,头已经开始晕了。
“还没好啊。”
姜灼云抓住辛星河的手腕,无力撞进他怀中。
“我们找个地方坐吧,我想吃东西。”她和辛星河商量。
辛星河似乎愣了会儿,好半晌才回过神,揽住快要站不住的姜灼云,“你想吃什么?”
“吃酒酿圆子。”
姜灼云垂着头,侧过脸靠在他怀里,被辛星河半搂半抱地坐到小摊前。
锅里冒着热腾腾的白色蒸汽,摊主一抻搭在肩膀的毛巾,满脸堆笑地招呼。
“客官吃点什么?”
小摊附近支了两张桌子,靠里风小的那边已经坐了人,那人穿着厚厚的斗篷,低头吃着酒酿圆子,桌上碗里飘出袅袅热气。
辛星河似乎略有犹豫,低头和姜灼云商量,“我们去吃别的好吗,这里有点冷。”
“坐里面,问问能不能和人家拼个桌。”姜灼云一脸没有酒酿圆子她要死了的模样,拽拽辛星河的衣袖,“好么?”
“好,你想吃什么都好。”
“这位道友,可以拼桌吗?”辛星河问。
“可以。”那人声音沙哑听起来有四五十岁。
姜灼云他们坐在那人对面,姜灼云偏过头,“我还想吃炸糕。”
“等下去买。”
“我想现在就吃。”姜灼云手心都是汗,她坚持,“你去买好吗?”
坐在对面的不是别人,是丹修掌门裴无灯,姜灼云绞尽脑汁想支开辛星河,好和裴无灯单独说话,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辛星河站在她身侧,弯下腰贴近姜灼云侧脸,“那我们一起去买,回来酒酿圆子也煮好了。”
“我累了,不想走。”
“我抱你。”
“不不不,你去买回来就好了,我在这里等你。”
辛星河沉默少倾,忽然笑开,“好,我去买。”
他走前,意味深长地回望姜灼云一眼。
等辛星河的身影消失在人群,姜灼云迫不及待地问道,“是裴掌门吗?我渡金丹劫后不能动了,你能帮帮我吗,还有,雷劫那天,最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裴无灯头快要埋进碗里了,手中的勺子对她身后虚点两下,起身走得飞快。
“什……”
咔哒,一碗酒酿圆子放在了姜灼云面前,还有炸的酥脆金黄,被油纸包好的炸糕。
姜灼云猛然扭头,对上辛星河含笑的眼。
“灼云想问,为何不问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