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落音，从对方那张吃了瘪的冷漠神情中，方露月也很警觉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妥。
她略一思忖，这话也像是在骂人。
只是骂人吗？
时霁的心里活动自然要比她复杂得多。
方露月可能没意识到这话对男生来说，是种什么样的打击。
没拿你当人，只是单纯的骂人。
没拿你当男人，这话却带暗含了极为强烈的质疑，质疑对方的能力。
这不仅在骂人还是在侮辱人。
时霁唇角抽搐着，眉眼微微眯起，像是在审视着她。
说出口的话也收不回来，方露月对上他的视线，脑子有些卡顿，想着用什么话找补，突然响起的门铃声解救了她。
像是如获大赦，她匆忙朝门口走去。
“小月阿姨，新年快乐！”
一开门，就听到齐星星的声音。
齐星星带着小红帽，一身红色羽绒服，双手抱拳，一张小脸笑盈盈地望着她。
方露月愣了一秒，连忙牵起她的小手，目光看向身后的齐暮阳。
“外面还在下雪呢，你们怎么来了？”
“这不过年么？星星说要给你拜年。”
“哎呦，星星真是懂事。”
方露月拉住齐星星，在她脸上亲了口。
小姑娘得了表扬，欢喜极了，也回亲了小月阿姨一口，随即便蹦蹦跳跳地往里面走。
“别脱鞋了，进来吧！”
齐暮阳将手中的礼盒放在鞋柜上，走了进来。
玄关尽头，一身浴袍的男人正举着水杯在喝水。
没等他询问，小星星已经冲男人喊了声——“怪叔叔”。
“家里有客人啊！”
齐暮阳看着在她家里行动自如的男人，略有些吃惊地问。
方露月神色微愣，点头“啊”了声，眺眸看向前方。
时霁湿湿的发丝半干未干，白色浴袍领口微敞，看着比之前敞得更开了些，领口都快到看到肚脐眼了。
方露月瞬间敛回视线，脑中第一反应竟是他不冷吗？
时霁已经放下水杯，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视线一直都落在齐暮阳脸上：“齐警官，又见面了。”
“时总，这大过年的，您一男上司怎么来了女员工家里？”
齐暮阳也会看向他，只是警察在盯着人看时，眸光十分机警敏锐，像是在审讯什么。
方露月见过齐暮阳办案时的情景，此时他说话时，眼瞳向着眉心拢起，看向对方时蕴藏着不易察觉的警惕。
这让原本开了空调的房间，像是瞬间失效，如坠寒潭。
她不动神色地看了眼时霁。
他微抿的薄唇慢慢地掀起一丝弧度，长睫向下偏移，看了眼方露月，话音带了明显的嘲弄：“男上司？”
“齐警官，抱歉，我刚刚被人改了性别，也挺纳闷的。”
“……”
“……”
答非所问，齐暮阳其实并不是很理解时霁的话。
方露月深吸了口气，略过时霁敞开的浴袍，盯着他的脸，脸不红心不跳道：“您不是说路过换衣服吗？”
时霁长睫低垂，没等他反应，只听见她继续，“时总，您平时是不是没有用过洗衣机，我来帮您吧！”
她说完，对时霁伸了伸手，示意他跟自己过去。
时霁明显心情不错，眉梢稍稍吊起，那神情似是在说，抱歉，失陪！得跟女主人去阳台！
洗衣机放在阳台上，关上玻璃门便会与里面的声音隔开。
“时总，或许是我刚刚口误，说没拿您当……”话说到这里，方露月的视线不经意瞥到他胸口紧实的腹肌，倏地又打止，挪了眼看向洗衣机，“看在昨晚我收留您的份上，您别往心里去。”
阳台上的冷风呼呼地灌着，时霁稍稍调整了下站的方向，堵住了吹向方露月脸上的风。
“你这是在意我往心里去，还是——”他突然顿住，透过玻璃看向屋子内的男人，问，“还是我的出现，会让你那警察邻居往心里去？”
方露月眺眸，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却与齐暮阳的目光交汇上。
很快，她敛回视线，肯定道，“我当然希望您别往心里去。”
时霁幽幽地收回视线，眸光闪烁着细微的光芒，眉弓向上抬，像是被取悦到的样子。
对上他这幅神情，方露月缓了口气，只觉得他应该是不生气了。
她想起他的后半句，看着他试探性地问，“您是担心暮阳哥吧？”
“？”
时霁眉心一跳。
“他刚是警察的职业特性使然，就不会往心里去的。”
“……”
时霁闭了闭眼，似是无言至极，睁眼便看向旁边的洗衣机，他抬手指了指，冷冷道：“既然是帮我，干脆点，那就交给你了。”
方露月点头，“没问题。”
“……”
*
望着那抹宽厚挺阔的背影，方露月从他刚刚利落开玻璃门的动作，硬是品出了一丝决绝。
只是餐厅里，他和齐暮阳似乎对着餐桌上的塑料袋，讨论着吃什么，她想着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这间公寓本就不大，厨房的位置更是只能容纳一个人，此时两个大男人站在里面，显然没有方露月的一席之地。
她从洗手间将时霁的衣物拿出来，倒上洗衣液，等洗衣机运转。
齐星星将她喊进来，“小月阿姨，快来陪我玩跳棋。”
方露月走了过去，蹲在沙发边，拆了包薯片放在她旁边，“星星，饿不饿？”
齐星星一边摆玻璃弹子，一边道：“我们吃了饭来的，现在还不饿。”
棋盘摆好，齐星星看向手边的薯片，拿起来嚼了两片，她鼓着满嘴的薯片碎，问，“小月阿姨，怪叔叔怎么在你家？你们是不是同居了？”
“……”
方露月刚随意走了一步棋，有被这小孩的话给惊到，“才不是。”
齐星星拍了拍手上的调料，跟着走了步棋，“那他怎么出现在你家？”
“下雪天嘛，他路过换衣服。”方露月想了想，决定顺着先前的说法将话说下去。
“但你家里有男生的衣服吗？”齐星星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不没嘛，只好把他的衣服洗了。”犹疑的那一秒，方露月已经手快走了步烂棋，在看棋面时，才发现错失了一粒可以一步登顶的好棋。
齐星星人小鬼大，已经将她失误的棋子围剿，“小月阿姨，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方露月走了一步棋，摇头。
齐星星所有的棋子都快走到她的家门口，“谈恋爱使人智商下降。”
“……”
方露月愣一秒，而后只觉有些好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她看着棋局，走了一步，继续说，“而且，我没有谈恋爱。”
说完，她通过上一步棋子搭的桥梁，再次顺利登顶。
此时棋局很快便扭转，小月阿姨只需要再走三步便能顺利到她家。
齐星星也不着急，走了一步，诚恳地回答，“电视剧里都这么说的。”
“不过，你没谈恋爱那就好，不然我担心你被怪叔叔传染成怪阿姨。”
“……”
*
一盘棋下完，餐桌上便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火锅。
正式上桌时，齐暮阳和时霁已经并排坐在一侧，方露月和齐星星自然地坐在另一侧。
“对了，你朋友的节目，开过年便会在我们局里录制。”齐暮阳在清淡和红油锅里分别下了点土豆，边下边说。
“这还真是录节目啊！”
“是啊！挺紧张的，感觉像是要参加高考。”
一片肥牛从方露月的筷子中掉了下去。
火锅就在中间，这动作细微，但也有点明显。
坐在对面的时霁抬眸，目光隔着缭绕白雾落在她身上。
方露月捞起一片肥牛，对上对面人的视线。
很快她便敛回视线，看向旁边，“高考只有一次，确实挺紧张的，但录节目应该会有彩排或者剧本设定。”
齐暮阳笑了下，“拾月，我记得你当时高考完，说就跟平时做题一样。”
“后来分数下来填志愿，本来你是要上江大的，但你说发挥失常才选海大。”
齐暮阳说着，用公筷将熟了的土豆欲抻向对面，这时从旁却伸来一只碗。
时霁看着他，“谢谢。”
土豆自然落在他碗中，他接了过来却没有吃，用纸巾擦了下嘴，盯着对面继续他们的话题，“外省的分数线一般都比本省的高。但海大和江大的分数不相上下。”
齐暮阳干干地笑了下，看着方露月，略有些不解，“拾月，那你发挥失常能报上海大吗？”
方露月垂下眼睫，视线跟着火锅的白雾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隔了几秒，她才抬起目光，敛回那些思绪，只道：“我的意思是，分数没有之前考得好，但能考上海大。”..
一声冷嗤从对面传来，时霁唇角不屑地勾起，“能去海大，也能去江大。”
方露月视线匆匆从他脸上滑过，看向中间的火锅，“那我就不记得了。”
“……”
席间氛围有一瞬的沉寂，齐暮阳也没细问，他和齐星星吃了饭过来，此时两人都不太饿。
方露月和时霁因为刚刚的话题，明显胃口都小了不少。
过了会，时霁的手机响起，他起身去接电话，很快便返回，对着她问了句，“你这几栋几号？”
方露月如实回答。
听着电话那端像是一个女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