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元清。
纵使闭目调息,然其始终留有一缕神念在外,留意场上动向。
因而得见蝠妖凶厉,嗜血癫狂,也见得陈木手段尽出,依旧无力招架。
是故,在那生死一线之际,其毫不犹豫,停了功行,凝聚剑意,以身剑合一之术,悍然相迎。
不出所料,一剑之下,蝠妖虽受伤避退,但伤情只在皮肉,血光一闪便恢复如初,根本无足轻重。
于是心念连转,传音陈木道:“陈兄,可还能一战?”
话音未落,那蝠妖已然重新冲将上来,元清不躲不避,奋起剑术,腾挪辗转,劈拦架挡,恰如针尖对麦芒,激得银星烂漫,血焰四溅。
下方,陈木稍缓了片刻,答道:“行,没问题,就是这畜生委实是太过皮糙肉厚,元兄可有什么对策?”
“谈不上什么对策,只是有一法或可一试。”元清见缝插针回道,御使剑术更加迅猛,剑锋之上,甚至可见一层清白光焰若隐若现。
“什么法子,需要我做什么?”陈木随即追问道,大袖一挥,又放出傀儡四五具,拉弓射箭,挥划光刃,以为牵制。
然而语出如泥牛入水,未见半点波澜。
半空中,震响连连,滚滚如雷,巨剑、蝠妖分分合合,近乎白热,阵阵气浪翻飞肆虐,引得荒野之上草木横断,一片飞沙走石。
“嘭!”
又是一声巨响,巨剑、蝠妖双双激退倒飞数百丈。
陈木趁机驱使八角鎏金盘,放出金光如柱,照向蝠妖,同时催动傀儡,齐展攻势如潮。
霎时间,银芒金刃漫空,纷纷如雨落,只是未想到,那蝠妖竟视金盘灵光若无物,双翅一振,便起罡风汹涌,吹得银芒倒卷,金刃崩散。
“陈兄可有办法拖延片刻?”借这一顿之机,元清解了剑术,落足碎石土丘,传音问道。
“我试试。”陈木旋即答道,手上动作不停,先放金索一道,潜隐虚空,迅敏如游蛇,后又取折扇一把,展页挥摇,扇出冰刀风刃,滔滔不绝似洪流。
面对冰风洪流,蝠妖目露不屑,不管不顾径自向元清扑去,却不想还未动身,便有一线金影乍现,倏忽缠上脖颈双翼,
金线之上,晶笀如电,忽忽然钻入其周身各处,那冷冽妖气和凶戾血煞仿佛雪遇春阳,分崩溃散,蝠妖竟意外被缚在原地!
“我明白了,这畜生怕雷法!”见得此景,陈木灵机一动,兴奋传音道。
紧跟着就是数颗紫火雷丸出手,爆发炽电紫炎,大炼其体!
然而不知为何,此法收效甚微,那蝠妖沐浴雷池火海,丝毫不为所动,只一心调动体内妖力,挣脱金线束缚。
“他奶奶的,老子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紫火雷丸是阴雷配阳火,怪不得没甚鸟用!”陈木心思电转,暗自骂道。
正欲祭雷符,再行出手,忽听得剑鸣骤起,清亮高亢,吟吟直冲云霄。
随之流光璀璨,穿云破空,仿佛银丝电射,一闪而过,激起雷鸣炸响,轰轰隆隆,遍传八方!
不远处,一声惊怒哀嚎出口,蝠妖爆退坠地,胸腹间一个狭长裂口赫然在目,长逾两尺,宽及六寸,洞穿前后!
正是剑气雷音之术,一剑贯体!
那锋锐剑气,狂暴汹涌,宛如飓风过境,生生刮开蝠妖血肉,留下细密伤痕,深可见骨,遍布周身!
而后流光回返,倒悬元清身侧,现出断水剑原形。
只是通体轻颤玲玲,表面灵光明灭不定,剑脊之上还有一丝细微裂纹,依稀可辨。
再看元清,面色惨白,脚下虚浮,心神相连之下,一篷血雨更是不禁破口而出,随后一个踉跄跌坐在地,缕缕殷红自七窍渗出,已是神魂受损,气海空虚,没了再战之力。
陈木见此,顾不得其他,当即飞身而去,一扬手,甩出一道翠绿灵符贴在元清背心,晕开濛濛青芒。
青芒中,元清气息渐稳,而陈木则口吐密咒,手掐灵诀,十指翻飞如穿花,神情极为肃穆。
层层紫霞徐徐显化,迷幻朦胧如氤氲雾气。
少倾,元清轻吐浊气,淡淡说道:“陈兄,别费力了,这妖物境界虽失,但肉身强横,仍远超筑基境界,你趁此机会速速逃走,或可有一线生机。”
陈木言咒不断,神念传音,没好气回道:“说的什么屁话!给本少爷老实呆着,赶紧调息!”
说罢就见得那边血光昭昭,明明如炬。
经这片刻功夫,蝠妖已然伤势尽复,再启攻势,不过一身妖气灵压衰落,足有小半之多,眼中也多了一抹深刻忌惮。
“他奶奶的扁毛畜牲,这么快就好了!”陈木心中暗骂道,同时手上灵决骤停,并指作剑,猛然自眉心一抹,扯出一滴赤红精血。
精血迎风即散,消弭于无形,正遇上蝠妖冲至近前。
其两翼上那三对骨刺更是先一步激射而出,仿佛六道血焰长虹,分化为二,扎向元清头身要害和陈木四肢。
殊不知一层壁障蓦然显化,挡在二人身前,紫气流转,晶莹如玉。
壁障之上,还有缕缕金芒隐现,纠缠聚合,结化玄符秘纹,随生即灭。
那血虹打在壁障上,仿佛砾石入海,未能掀起半点波澜;其后蝠妖冲撞上来,也如清风抚柳,只见点点涟漪。
元清诧异,不过并未多言,只是默默服下丹药,又取灵石若干,加快调息。
陈木看着蝠妖吃瘪,一声冷笑,低语道:“结丹肉身是吧,他奶奶的,本少爷今天就费上二十年阳寿,看看你身骨头这到底有多硬!”
说着掌心灵光一闪,现出一张血纹银符。
却见那符箓,长约七寸,一掌许宽,其上不知以何物为砂,绘就血纹细针一枚,通体神光灿灿,宛如银铸。
陈木抬手轻托,将之凌空祭起,随后又逼出精血一粒,投入其内。
外间,蝠妖正暴怒发狂,血焰毒雾横飞弥漫,爪撕口咬手段尽出,忽觉灵压骤起,恢宏浩瀚,渺渺如天极流云!
进而青银两色灵光大放,璀璨明盛,煌煌似晴天大日!
灵光之内,一柄玄青戒尺赫然显化,微微一晃,竟化十余丈之巨,向着蝠妖迎头劈下,其威势无量,真如神罚天降。
见得此景,蝠妖自是大惊失色,双翅一振便化血影,疾驰避退。
奈何戒尺之速,恰如流光星陨,远超一般想象,念动之间,已然横亘于蝠妖头顶,轻轻一颤,就碾碎血雨倾盆,簌簌落地。
只此一击,蝠妖就形神俱灭,身死道消!
壁障内,陈木停功撤去灵决,一声长叹,道:“他奶奶的,总算死了。”
话音出口,便听得一声轻响,却是戒尺青光闪烁,幻灭如泡影,还为银符,在空中飘摇。
然而下一刻,却见无名火起,倏忽爬满灵符,将之燃作片片飞灰,随风而散。
陈木对此似乎早有预料,面无悲喜,再捏灵诀,收摄紫气壁障,混化紫金玉坠,藏入胸口,贴身放好。
“咳咳,这就结束了?”另一边,元清也不再调息,起身收起灵石,又唤灵剑入手,轻咳问道。
陈木嘴角一撇回道:“我这张真灵符宝,可是堪比结丹后期全力一击,他一个屈屈四阶妖物,就算肉身再强横,焉能有存活之理!”
越说气息越虚,面上疲态愈重,甚至鬓角处还有几根乌发渐白,终成斑驳灰色。
“真灵符宝......”话音入耳,元清不禁想起《玄元通鉴》中有言:“是金丹以上修士,施秘法剥离本命法宝威能,封禁入符,留赠亲眷后背,以解生死之危。”
想着,见陈木异样,又念道:“真灵符宝威能宏大,修为不足金丹者,唯有以精血为引,寿元为介,方能强行催发。”
正欲发声询问,忽觉灵觉之上警钟大作,仿佛利刃悬顶,性命只在一念。
不由分说,亦顾不得灵剑有损,其立即运转剑术,身化莹莹巨剑,恰逢血光突起,生于莫名,就在几丈开外。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一声震响,巨剑崩解,散化剑气碎片,纷乱如流瀑。
元清手持断水剑,倒飞而出数十丈,重重坠地,面上先白后红,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昏死过去。
而陈木得此一瞬,却也只来得及激发护身法罩,亮起一圈澄黄光晕。
血光突入其中,如入无人之境,未受任何阻碍便一闪钻入陈木眉心。
后者顿时呆立当场,周身灵压尽敛,气脉停滞,两眼神光涣散,宛如泥塑,正是夺舍之象!
却不料几息之后,一股澎湃灵压骤然天降,仿佛渊海倾覆,横压十里方圆。
天地间,五色灵光涌现,接连汇聚,化作灵潮奔腾,齐齐涌向陈木头顶,结为圆盘轻旋。
缕缕黑白随即二气显现,倏忽遍染圆盘,进而玄光投射,灰淡如晨间林雾,罩住陈木,瞬间消失不见。
而后,灵压骤敛,灵潮渐平,一阵微风拂过,双双弥散幻灭,山野间复归一片寂静。
数日后,黄霞翻涌,一人破土而出,尖腮暴齿,鼠目獐头,正是黄多宾。
四下看了看,突然,其眉尖一挑,继而快步走到一处浅坑旁,一声轻呼,道:“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