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划艇在行驶到荒芜的对岸时，金光洒下。
0001的播报声就这样在半空中响了起来。
“恭喜各位玩家提前通过a级副本唤灵，成功由b级玩家晋升成为a级玩家，现在玩家可以选择直接入驻n成为常驻玩家，系统将把玩家送往常驻玩家中心并伴随副本奖励发放，或者玩家选择进入s级副本考核，系统将把玩家送往s级副本并伴随副本奖励发放，请玩家自行斟酌选择。”
在播报声消失后，宋知棠看到自己面前突然浮现出一块蓝色的大屏。
大屏左右两边各漂浮着一个方框，左边写着常驻玩家，右边则标注着s级副本。
她看了眼手腕上的镯子，又看向身旁同样望着面前的另外几个玩家。
她们显然和她一样，接收到了来自系统的选项。
杜斐察觉到宋知棠的目光，转过头：“棠棠，你…准备回玩家中心吗？”
宋知棠迟疑了瞬，摇了摇头。
她要是直接回玩家中心，少不了又被0001抓去一番拷问，镯子里的阿碧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没准儿稍加检测对方就会露馅儿。
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宋知棠伸手拍了拍杜斐的肩膀：“杜斐姐姐，保重。”
此行顺利，也许回到现实世界，她还能和杜斐姐姐聚聚。
没再多说，宋知棠直接摁下了右边的选项。
“检测到玩家选择直接进入s级副本，请玩家做好传送准备，3、2、1……”
黑暗袭来。
——
——
黄沙席卷，满目苍茫。
宋知棠昏昏沉沉地醒来时，被人紧紧抱在怀里。
她迷蒙地睁开眼睛，却看到阿碧如玉一般精致的一截下巴。
“这是….”
她皱了皱眉，脑袋还有些泛晕。
依稀可以判断出周围的气温有些明显的上升趋势，泛着燥气。
“你醒了？”
阿碧微微垂下眸子，看不出喜怒。
宋知棠眨了眨眼睛，等到视线恢复了几分清明，才看向四周。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孕育着死寂一片。
阿碧抱着她，正慢悠悠地朝着不知道哪个方向走着。
宋知棠连忙去看自己的屏幕，却发现直播间里早乱成了一锅粥。
返回的那一栏已然变成了灰色，似乎除了直播间，她没办法再点进任何一个线上的功能区。
【卧槽，为什么这个男的会出现在s级副本里？】
【我才一眨眼功夫，外面就变天了？是我没睡醒还是在做梦？】
【别云了，快去看线上公告，主神中心发通缉令了，我可怜的老婆成通缉犯了】
【老婆，你怎么把npc拐出副本了？】
……
从飞快闪烁的弹幕，宋知棠依稀可以判断出，阿碧的露面似乎让主神团队反应了过来。
她心跳骤然加快，这才重新看向四周。
只看到，阿碧抱着她往前的方向，远远望去竟然有一截直通天际的阶梯。
阶梯之上，被层云掩盖着的，雕栏玉砌，若隐若现。
那是……神殿？
“你倒是睡舒服了，”阿碧冷哼了一声，“要不是知道你没死，被你带到这个出不去的鬼地方，我都要以为你骗了我。”
宋知棠调整了纷乱的思绪和呼吸。
她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你是…阿碧？”
男人视线微垂，碧色的眸子古井无波：“睡了一觉想装失忆？”
宋知棠抿了抿唇，只是看向对方脚步不停的动作。
“你…为什么抱着我？”
阿碧眉眼微抬，看向远处的长长阶梯：“因为，这沙海之下，埋着东西。”
宋知棠疑惑：“什么东西？”
“怪物。”
阿碧言简意赅。
怪物？
宋知棠神色清明，眼尖地注意到阿碧右肩上被血染透的衣角。
“你受伤了？”
她语气焦急中夹杂着对现状的迷茫。
阿碧面无表情：“小伤。”
从醒来到现在，空气中都没有出现对副本的任何播报。
这不是s级副本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被0001通缉了？
她弄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轻轻蹙起眉：“你不知道？”
是少女带着他来到这个破地方的，怎么反而少女看起来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
但伤也不是白受的，他只简要讲述了一遍二人进入这个地方后遭遇的事情。
少女在被一种不知名的神秘力量传送到这个地方后，就躺在了沙漠之上。
他自然是出来检查了一遍昏迷不醒的少女有无大碍。
只是这一检查，没过两分钟脚下的沙子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几根比他人还要粗壮的黑色触手骤然从沙子底部钻了出来，朝着躺在地上的少女袭去。
他下意识施法阻拦，却发现这触手难缠得紧。
根本不朝着他攻击，只是针对地面上的少女。
他只能将不省人事的少女抱在怀里，单手对峙这些突然窜出来的长条怪物。
这怪物生命力也格外顽强，被切断了还能活蹦乱跳地凑上来攻击。
好在只要少女不接触这些沙子，慢慢的，这些触手也就钻回了地下。
肩膀上的伤口也是在和这些沙子对峙的时候弄的。
他才发现那些触手肉里甚至长着倒刺，格外阴毒。
要不是怀里还有个人护着，他一定把这些丑东西拔出来切成碎片。
才知道这漫目黄沙地下竟然藏着这样的东西，宋知棠愣了瞬。
“看来只有那截梯子是个好去处了。”
他不可能一直抱着少女，只能将其带到一个相对而言比较安全的地方安置下来。
这鬼地方说起来也奇怪，泛着一股令人反胃的气息，他很大一部分术法都被封印了似的。
连最基本的飞行都做不到，因此只能抱着少女徒步朝着天梯的方向走去。
宋知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对方肩膀上的伤口发愣。
一时之间，二人竟然安静下来。
直播间里还有对于男人离开副本以及少女被通缉的讨论。
天梯看着遥远，在男人稳健的步伐之下，竟然没费多少时间，二人就来到了阶梯脚下。
云雾缭绕，白色的阶梯萦绕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宋知棠被男人轻轻放在了台阶之上，这才注意到男人踩在黄沙上的脚青筋迸起，来时的蜿蜒路途已然出现了暗色的痕迹。
是血……
“你的脚！”
宋知棠眉目震惊。
但是阿碧只是眉眼轻蹙，他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似的，也踏上了纯白的台阶。
鲜红的血液杂糅着沙子落在台阶之上，清晰地印下了一对血脚印。
“哭什么，又死不了。”
阿碧看见宋知棠绯红的眼角，怔了瞬。
只是掀起薄唇，极其轻松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看向天梯之上，雕瓦一角，仙雾缭绕：“那是什么地方？”
“你的住处？”
只是慢慢收回了视线，看向少女漂亮的眉眼。
宋知棠眼角含泪，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这么想哭。
雾气迅速在眼眶四周聚集，很快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争先恐后顺着眼尾滑落。
“怎么又哭？”
阿碧不懂，少女在宿舍楼里被自己捏了捏也像这样掉眼泪。
脆弱得像尊瓷娃娃。
宋知棠摇了摇头，只是顺着天梯看向最顶上的建筑。
神殿，就在眼前。
她抬手擦掉眼尾的泪水，鼻头脸颊粉成一片。
“你该回家了。”
她伸出手，放到男人身前，示意对方放上来。
男人愣了瞬，只是看向少女含着水雾的一双眼睛，将大掌放了上去。
宋知棠收紧手心，心头震颤。
正想说话，却听到虚空中传来一阵闷雷声响。
紧接着，一道破空声从不远处传来。
她朝发声处望去，却看到一道格外熟悉的身影漂浮在不远处的半空中。
那是……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来人穿着一身白色袍子，左手挽弓，眉眼之间萦绕着浓烈的戾气。
宋知棠看到对方手里的弓箭，只拉着身旁的男人朝自己身后躲去。
是0001。
0001看着少女将男人往身后揽的动作眼底浮现出藏不住的怒火，他微微眯起眸子：“你胆子真的很大，在我眼皮子底下将影灵藏起来带出副本。”
宋知棠早就清楚始终会有这么一天。
也许之前她和司殷确实藏得很好，并没有让对方往最不可能的那个方向深究。
即便是怀疑，对方也没有抓到实质上的证据。
只可惜，阿碧的存在终究将她所要做的事情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她静下砰砰乱跳的心脏，只是看向虚空中的男人：“你不是一早就猜到了吗？”
0001眉眼紧绷：“愚蠢的骗子。”
宋知棠眉眼轻颤，却丝毫不将对方的评价放在心上。
她只是有些意外，0001来得这样快。
忌惮地看了眼对方紧紧捏在手里的弓箭，她没有忘记，那把弓箭叫做“弑神”。
也许当初司殷灵魂被打碎，就是它的手笔。
现在“阿碧”尚未恢复神智，如果被0001……
思及此，宋知棠不由得将男人的手握紧。
然而阿碧却格外疑惑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是谁？”
宋知棠没办法和他解释，只能让他站到自己身后。
这一幕放在0001眼中格外的刺眼。
他从袖口拿出一个装饰精巧地盒子，打开后，里面装着一个通体黑色的药丸。
“愚蠢的骗子，需要付出代价。”
0001看向阶梯之上身型紧靠的二人，只是迟疑了片刻，就皱起眉将药丸捏碎。
药丸破碎的瞬间，一股红色的烟雾从中弥漫开来，渐渐地，隐没在了空气中。
“唔——”
一股难以言状的蚀骨之痛从心脏开始蔓延。
宋知棠几乎支撑不住地向下滑落，却被身后的男人眼尖地捞了起来。
小脸儿几乎是一瞬间变得惨白，细密的冷汗从瓷白的额角漫出。
好痛——
生理性的眼泪从眼眶流出，宋知棠整个人都在颤抖。
像是有一只利爪狠狠地搅动她的心脏，敲击她的骨骼。
是……嗜焰之月。
0001看着娇小的身躯倒在阶梯上男人怀里，手指微微蜷缩。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也能看到少女脸上挣扎的神色。
这药，一定是极其痛苦的。
他呼吸渐缓，只是挣扎了瞬，很快便敛了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神色。
“这药根本不会致人死亡，痛过了才会听话。”
不知道是说给阶梯上的宋知棠听还是说给自己听，0001狠狠闭了闭眸子。
他竭力忽视自己眼中的那个娇弱身影，只是扬起手中的弓，拉满了弓弦。
暗金色的流火缠绕在细长的箭矢之上，直直对准了台阶上男人的心脏之处。
不过是一个破碎的神灵碎片，他能毁得了一次，自然会有第二次。
阿碧看着少女突然在怀里变得失了生气的模样，不由得心头慌乱，脸上也没了一开始的毫无波澜。
“怎么回事？”
他看向虚空中的那个陌生男人：“是他搞的鬼？”
察觉到男人语气中的狠戾和不悦，宋知棠挣扎着扯住对方想要起身的动作：“别……”
她正准备阻止对方，余光却看到朝着二人方向疾驰而来的黑金色流光。
是弑神之箭。
不行…不能在这里失败。
不能……不能就此放弃。
宋知棠死死咬紧牙关，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一股力量，双手攀着揽着自己的男人的肩膀，起身挡在了男人的身前。
半空中的0001见此变故错愕地放下了手中的弓。
但一切发生太快，射出去的流矢根本没办法被拦截。
箭矢没入身体的声响被隐没在皮肉之下，黑金色的流光在触碰到少女瓷白的肌肤后直直消散在胸口。
穿心之痛……
一时之间，宋知棠分不清是箭矢穿透胸膛更痛还是嗜焰之月带来的折磨更痛苦。
她看见眼前的男人神色错愕，很快一副愤怒焦急的模样。
只是轻轻揪紧了对方已经染了血的衣角，皱起眉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阿棠！”
男人骤然加大的嗓音在耳边炸开。
眼泪从眼角不停滑落。
宋知棠不由得想起一开始那个受到一点小伤都要流眼泪的自己。
这次…她已经很努力的忍住了。
可那样蚀骨的疼痛，几乎不让情绪聚集就很快催化了生理性的泪水。
看着眼前的男人，宋知棠抓住对方的肩膀，断断续续：“你…过来……”
阿碧红了眼，手足无措和对于虚空中那个男人的仇恨几乎蒙蔽了思绪，却又被少女虚弱的嗓音唤回了几分神智。
他凑近，却听到少女轻声说道：“欠你…的…那个吻，我现在…还给你…”
瞳孔微缩，男人有些难以置信：“你……”
刚张嘴，少女就贴了过来。
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儿，这个吻格外的潦草。
少女毫无章法地探出舌尖，在他唇齿间舔舐着。
还好…还好……
宋知棠闭上眼睛，泪水打湿了长睫。
默念着净化的天赋技能，她庆幸着。
还好…自己还能做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