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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将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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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2 章 第152章 鞭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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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自主的惊叹过后,广场上的人们屏住呼吸,睁大眼睛欣赏眼前的壮景。 七彩的日光照在玉盘中央的假面人影上,那一瞬,仿佛天地就此连结,那站着的人就是通往圣域的钥匙。 朱槿红的锦袍在琼阳下静水流光,宛若夏末的彼岸花,在圣俗交界地带肆意绽放。 人们似乎终于想起来,这片古老的由朱雀守护的国度,它的灵魂是红色。 有人说:“像炽烈燃烧的野火。” 有人说:“像新婚喜宴的礼袍。” 还有人不合时宜地说:“像血。” 邹准默默看着玉盘中央,心里道:你们说的,根本就是同一样东西啊。 丝竹此起彼伏,鼓声阵阵不歇。 脸戴面具的朱莀终于缓缓抬起了右臂。 天地间一刹那灵光一闪,众人眼前一怔,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只听一记清脆响亮的鞭打声。丝竹匿声,太鼓也为之短暂停顿。 那是什么? 人们一个个伸长脖子探直脑袋,惊异地看着玉盘上仿佛有条纤长的龙蛇在空中翻舞。 一声声鞭打在玉盘上抽弹跳跃,伴随太鼓的雄壮与丝竹的悠扬。龙蛇绵延修长,灵巧不失力量,狠戾不失妩媚,雌雄难辨,阴阳交合。 手持利鞭的朱莀舞步却纹丝不乱,身影在玉盘之上龙蛇之中,优雅自在,洒脱恣意。 他竟用长鞭献舞…… 邹准与众生一道惊异不已。 贵族子弟献舞若使用兵器,常用剑,偶用枪,却是第一次见到用鞭的。长鞭毕竟太过阴柔被看作旁门左道,没想到竟有如此美轮美奂的效果,且在朱莀的力道之下尽显强韧气魄。 “仔细瞧,那可不是普通的鞭。”有人凑近邹准耳边低声道。 那是…… 降龙鞭! 轻如蝉翼,利如闪电。 虽然传说中的形容或许太过夸张了,但降龙鞭乃传世名器则是无疑的。 昔日朱雀君收服东边青龙之国的时候,御赐镇守东方的皇族以降龙鞭,随着漫长岁月流逝门庭变幻,终被东安王一支继承了下去。 朱莀长袖舞鞭的时候,朱景深始终端坐高台。 一声声鞭打落在玉盘,反射的日光都在跳动。 这两人一动一静,面色却一样波澜无惊。朱莀双眸清寒,穿透假面,与朱景深遥相对望。 慕如烟稳坐在自己的位置,面对众人惊叹的献舞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只是微微垂眸若有所思。 邹准望着朱莀的舞步,还有他脸上的面具,陷入沉思。 若不是身披众人熟悉的朱槿红辰锦,远远望去那英姿卓越的假面秀影…… “若不是知道凤影将军人在北境,还以为是他亲临呢。”果然底下有人这样说起来。 “这样说来,倒是真想亲眼见一见凤影将军的献舞呢。”人们钦然轻叹。 凤影…… 邹准眯起双眼,思绪浮游海外。 凤影不是贵族,连他是否是这个国家的人、甚至于他是否是人类都还无定论,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如此自然地联想到他有朝一日站在这古老的玉盘上献舞,可见他的存在早已沁入人心,难以磨灭了。 鼓声疾奏,龙蛇怒滚,一声凄长的龙笛划破朗空,冲上云霄。 神明的归神明。 舞蹈戛然而止,龙蛇不再,长鞭乖巧地停在朱莀的掌中。 柔和的日光又重回玉盘之上,人们久久僵直而坐,差点忘了怎样呼吸。隔了好一会儿,整座皇宫迸发出震裂的响声,赞叹于他们在历次献舞中从未见过的如此干净的收场。 众人的神经被朱莀的鞭舞唤醒,兴奋难耐。鼓笙已撤,可轰鸣却长留在了人们心里。 一波未平,高潮又起。 人们看到神武官在献舞尾声已站在了高台之下玉盘之前,说明比武即将开始。 “择器!”神武官既是司仪又是裁判,高声宣布。 高台之下有一块场域由红绸覆盖,红绸之下全是皇宫兵武库中的名剑利刃,由两位武者自由选择。琇書蛧 由来客先选择兵器。 程娇站起身来,却在宫人们掀开覆在兵器上的红绸前阻止了他们。 她自带了武器。 “这……”广场上一片嗡嗡声。 神武官有些犹疑,将目光投到慕如烟身上。 慕如烟面无波澜,微微点了点头。 广场的嗡嗡声小了下去。 既然慕如烟都认可对方可用自带武器,那也就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 当程娇亮出兵器的时候,观者之间炸开了锅。 “那是——!” 苍劲肃冷,黑金曜日,古老的玄武盘锢于剑鞘,象征着长生与滋盈的力量。 没有人敢相信,他们在这片自古分裂的土地上,在南国的辖域之内,竟然能够活着见到—— “玄武剑!” “她竟然带来了玄武剑!” 有人悄声补充说:“是"偷"来了。” 正如南昭国君御赐朱雀剑于大将军,北旻大将军也受赐玄武剑。 众人猜想,应是程娇在家门破灭、南逃之际将家中的玄武剑带了出来。痛失国之宝器,可想而知,现在北旻皇帝的心情该是多么忿恨啊。 “唔……”慕如烟若有所思。琇書蛧 程娇转过头来看向她,目光闪烁似有挑衅之意。 为什么没有人怀疑,这剑是北旻皇室故意让她带来的? 她越不遮掩,人们越不怀疑。 看哪—— 玄武剑就这么明晃晃地示于众人面前,可是人们对于明晃晃的真相却视而不见。 因为人类生来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来客已选定完兵器,轮到慕如烟选了。 宫人们一致礼,恭谨揭下了覆盖在兵器上的红绸。 “啊——!” 令人们的惊叹不仅在于皇宫兵武库中各种兵器的琳琅精美,更在于,那些名器之中赫然于首的竟然是—— “朱雀剑!” 广场上迸发出炸裂的声音,人们将目光投向高台上沉静而坐的太子。 这可是前阵子太子罢黜慕如烟之时收回的朱雀剑。 朱雀剑乃国之重器,哪成想太子会如此慷慨,将其陈于比武用器之列,任由慕如烟挑选? 邹准皱了皱眉。 人们的声音中充满了惊喜与兴奋:“降龙鞭、玄武剑,现在又见朱雀剑!今日真是神器满目,大开眼界啊!”“真想看看朱雀玄武两剑交锋的场面!” 邹准将目光投到慕如烟,只见她迎风伫立,侧脸沉静。 看她提起稳步向着那些兵器走去,邹准心中顿生紧张,想喊却又不能喊:宝剑虽好,可是…… 此时,献舞完毕的朱莀从对面信步走来,边行边将脸上假面摘下,露出俊美容颜。 正要与慕如烟擦肩而过之际,朱莀停下步履,向她递去手中的长鞭。 广场上一阵惊呼:那可是东安王府的传世名器,莀世子亦大手笔,就这样交付于慕将军用来比武! 慕如烟默默看着递到眼前的降龙鞭。 轻如蝉翼,利如闪电…… 一道轻风拂过,她唇角淡淡上扬,似笑非笑,却并没有伸手,而是继续往前去了。 长鞭还在手上,伊人却已擦肩而去,朱莀在风中回过头,默默望向她的背影。 站在琳琅陈列的兵器面前,置于中央的是曾日夜伴随她的神器朱雀剑,慕如烟对其静静注视。 四下沉寂。 整座皇宫中仿佛震彻着人们躁动的心跳声。 邹准身子僵直,等待着慕如烟遴选兵器,他也分明感到自己震动的胸膛。 只见慕如烟抬起手,指尖悠悠划过朱雀剑柄但却并没有对它触碰,也没有选择其他长剑,而是看似无意地拿起了一柄毫不起眼的匕首。 高台上的朱景深双眸隐隐一闪。 “那是……?”广场上又是一片嗡嗡议论声。 “软刀?” 不选朱雀剑,也不选降龙鞭,竟挑了这么一个轻巧的小玩意? “用软、软刀对阵玄武剑?” “那刀看上去轻如鸿毛,玄武剑可是沉重利器,这这这……!” 人们心有困惑,却对慕如烟的决定不敢置喙,直到有人喊了出来:“妙!不愧是慕将军!” 广场上的气氛才又重新振奋起来。 看慕如烟竟舍朱雀剑而选择了一把名不见经传的短刀,邹准放下了悬着的心。 不愧是慕如烟。 以朱雀剑对阵玄武剑,虽说确实是稀世难见的奇观,可就在于两把名剑在两国历史上分量如此之重,两者的对战便太容易被投射为两国之战。 最聪明的方法就是尽可能地使今日的比武显得轻松随意,不要触碰帝国武力的敏感神经。 程娇架出玄武剑,即是想引战;而慕如烟却故作随意地选了一把轻便的短刀,便是巧妙化解战意,不能不说其睿智得体。 可话说回来,臣僚们担心得也没错—— 一把短刀,又怎能敌得过玄武剑的万一? 骄阳射下七彩光芒,覆在月白色锦袍之上,英飒而圣洁。 慕如烟用手掌掂了掂短刀,轻轻一笑:“正好。” 她转过身,向玉盘走去。 * 冬季的刑部重牢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凄冷潮湿。 今日太子寿辰的关系,狱卒的人数不比平日,而且一个个脸上都浮躁厌烦,态度稀稀拉拉。 有门路的人都挤进宫去看比武了,没有门路的人也想法子请假休憩在家。 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哪有心思守在满是血光的不祥之地? 这牢里关着的人明日可是要挨千刀的。 “唉,他也是够可怜的,关进来那么长时候了,也没见一个老部下过来求情。” “何止是求情,连个过来探视的人也没有。” “有什么可怜的,人家作威作福的时候,你我不还在喝西北风?不过是平民出身,本该就是贱命,谁叫他爬得高,这不?摔得粉碎!” “啧啧啧,不是说他在军中一路上提携了不少后辈么,人呢?” 狱卒口吐嘲讽,感慨世态炎凉。 可感慨归感慨,这种事,他们已见了太多了。 成王败寇,成的时候人们奉你一声姚将军,败的时候可是连一个眼神也不会多给的。不只不会给眼神,还会把你碎尸万段,削成一片片下酒吃了。 也不知是不是饮酒的错觉,隐约听到不远的宫墙内传来呼声。 看来比武已经开始了。 虽说这场比武满城传得沸沸扬扬,赌局却神奇般地开不起来。 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慕如烟会赢。 狱卒一边喝着太子寿宴的赐酒,一边热烈地议论着正在进行的那场香艳的比武,满脸潮红,痴态尽露。 送饭的小卒低着头,两手提着死囚的酒饭,走到狱卒跟前停下。 因为低垂的帽檐,没有人看到小卒握拳皱眉,更没有人看到,他眸中鲜有露出的恶心与鄙夷。.c “毛小子!新来的?” 小卒穿戴素朴却不破旧。因为他身上所散发的那种气息为狱卒们所不识,他们只觉得眼前人的气场有些古怪,却说不出是哪里,是以只能将那气息解释成孤僻安静。 狱卒揭开饭篮上盖着的粗布一瞥,再瞄了眼帽檐深深的小卒,啐了一口嗤笑道:“这小子还没长开呢!送饭的人都去宫里头了?怎么找了个小哑巴!” 小卒将头低得更深了。 另一狱卒笑道:“断头饭就这些?我还以为他多少有些部下会偷偷贿赂些,弄点好吃的酒菜来送他明日上路。” “明日?”另一人大笑道,“肉要割上三天呢!” 小卒的手不由一抖,饭篮中的碗筷发出碰撞声。 狱卒忽生警觉:“仔细着,验验饭菜里有没有毒。要是让他今日就死了,我们可要倒大霉了。” 小卒正要后退,狱卒更加警惕,一把伸手握住他的手臂。 近处传来一声轻笑,门口有个身影挡住了日光。 一名穿着粗素、胡渣细碎的中年男子缓缓走近。 小卒不被人察觉地抬眉看了他一眼。 中年男子并没有看小卒,而是笑容可掬地面朝几名狱卒。 那几名狱卒抬头看向男子,手中依旧揪着送饭的小卒不放,质问道:“你又是谁?你们的头儿呢?” “今儿宫里头大宴,油水足,最得力的伙计们都进去占了短差事。” 狱卒将信将疑之间,男子熟门灵巧地将几个沉甸甸的锦袋轻掷与诸人。 送饭的小卒格外沉默地注视着男子,双眸融在帽檐的黑影之中,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收了肥水之后多少会心虚,再加之或许是方才饮了太子赐酒的关系,酒意顿上,狱卒只觉得头昏脑胀,眼前红绿花花的一片,不由松了松强抓着的手。 送饭的小卒用力一甩手臂,没有说半句,提着篮子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牢狱深处走去了。 * 越往里走,越湿冷黑暗。 墙上的火烛随着脚步带起的风而扑闪摇曳。 或许是错觉,应该是错觉,远方传来慕如烟正在比武的声响,整座牢笼都在震动。 最深处的牢狱尽头,一个浑身缠着锁链的身躯坐在栏栅之后,像一块黑色岩石。 听到脚步声,姚胜缓缓睁开眼睛。 脚步停了,眼前站定一个手提饭篮的人。 长袍的帽檐低垂,阴影遮住了面容。 不论是身形还是气场,今日送饭的人都与以往不同。 沉默地对视,停顿了一会儿,那人将饭篮置于地,抬手褪去帽檐,昏黄的灯光下映照出少年俊美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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