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了付平的办公桌上。他端坐在那张宽敞而整洁的办公桌前,手中紧握着手机,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随后,他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拨通了白玉成的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白玉成低沉而稳重的声音:“喂,我是白玉成。”付平微微坐直身子,语气略带焦急地问道:“白队长,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他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内心的紧张情绪。
白玉成在电话里声音沙哑,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疲惫:“付书记,李二狗和王二麻子这俩兔崽子嘴硬得很,死活不认账,说是喝多了,也不知道咋就着了火。”付平“嗯”了一声,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这把火烧得蹊跷,绝不是一句“喝多了”就能糊弄过去的。他想起昨晚接到消息时,那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心里就一阵阵发紧。
“那魏东来呢?”付平又问。
“魏东来更邪乎,一口咬定是冤枉的,在拘留室里又哭又闹,说是有人陷害他。”白玉成叹了口气,“这事儿闹得,曹海镇的乡亲们都看着呢,咱们得尽快查个水落石出啊。”
付平缓缓放下手中的电话,略微沉思片刻后,再次拿起话筒,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很快便拨通了派出所吴所长的电话。
电话那头几乎瞬间就被接通了,但传过来的却是一个明显带着颤音的声音:“付……付书记,您……您有什么指示?”那声音中的殷勤与惶恐仿佛化作实质一般,即便隔着长长的电话线,依然能够让付平感受得真真切切。
付平心里很清楚,自己在这县里可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无论是处理政务还是对待官员作风问题,从来都是毫不手软、说一不二。正因如此,那些基层干部们对他既心怀敬畏又心存惧怕。而此刻从电话中传来的吴所长的声音,便是这种复杂情绪的真实写照。
付平微微皱起眉头,他的声音虽然并不高亢,但其中所蕴含着的那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却足以让人不敢怠慢:“吴所长,关于魏东来的情况,你现在到底了解多少了?”
听到付平的问话,吴所长赶忙回应道:“了解了,了解了!付书记,经过我们这边的调查询问,这个魏东来啊,他确实一直在不停地喊冤呢。而且据他所说,对于自身存在的疏于管理等方面的问题,他已经表示愿意承担相应责任。但是对于其他的各项指控,他可是一概不认呐。”
付平听完,心里有了数。这事儿,光听汇报不行,还得亲自去一趟。他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衬衫,对着镜子照了照。镜子里的人,头发有些花白,眼角布满了细密的皱纹,但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透着一股精明干练。
“备车,去曹海镇派出所。”付平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车子一路颠簸,付平坐在后座,闭目养神。脑子里却不停地回放着白玉成和吴所长汇报的情况。这纵火案,就像一团乱麻,得找到线头,才能一点点解开。
到了曹海镇派出所,白玉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脸色憔悴,眼圈发黑,显然是一夜没睡好。“付书记,您来了。”白玉成迎上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敬畏。
付平点点头,径直走进了派出所。一股烟味、汗味夹杂着消毒水的气味扑鼻而来,让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白玉成领着他来到审讯室,审讯室不大,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宣传画,一张破旧的桌子上摆着录音笔和摄像机。两个年轻的警察坐在角落里,看到付平进来,连忙站起身,拘谨地打着招呼。
审讯室里,一个瘦得像猴子一样的年轻人被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一样,脸上还带着几道抓痕,也不知道是哪里弄的。
“这就是其中一个嫌疑人,叫李二狗。”白玉成在付平耳边低声说道,“这小子平时就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不过这次……”
付平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他走到李二狗面前,拉过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眼神锐利地盯着他。
“李二狗,抬起头来。”付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
李二狗慢吞吞地抬起头,眼皮耷拉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知道我是谁吗?”付平问。
李二狗眼皮都没抬一下,哼了一声:“不认识。”
“我是镇委书记付平。”付平一字一句地说,“这次纵火案,上面高度重视,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别想着蒙混过关!”
李二狗这才抬起眼皮,斜着眼睛瞟了付平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嘟囔了一句:“我啥也没干,烧仓库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付平冷笑一声,“没关系你大半夜跑去仓库干啥?没关系你身上哪来的汽油味?没关系你跑啥跑?!”付平一连串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砸向李二狗,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我……我就是路过,路过……”李二狗的声音有些发虚,眼神也开始躲闪。
付平看在眼里,知道这小子心理防线已经开始松动了。他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说:“李二狗,我知道你心里害怕,怕担责任。但是,你也要明白,纵火是重罪,是要坐牢的!你现在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还能少受点罪。要是死扛到底,到时候判个十年八年的,你后悔都来不及!”
付平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看你,年纪轻轻的,要是真进了监狱,这辈子可就毁了。你家里还有老娘,还有兄弟姐妹,你就不替他们想想?”
付平的话,像一把锤子,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李二狗的心房。他抬起头,看了看付平,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白玉成,眼神里充满了犹豫和挣扎。
“付书记,我……我……”李二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付平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他加大了筹码,语气也变得更加严厉:“李二狗,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放的火?只要你把幕后主使供出来,我可以向检察院求情,给你争取减刑!但你要是继续隐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你这辈子就别想走出监狱的大门!”
李二狗低着头,内心十分针扎的样子。
付平耸了耸肩,“行了,我的话就这些。你自己考虑。”
他站起身来,刚转过身,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了回来,看着那人,“哦对了,黄超还有没有交代你什么别的?”
李二狗猛地抬头,付平微微一笑,“好好考虑。”
付平走出审讯室,白玉成已在旁边守候。
“付书记,都安排好了接下来是不是继续再加大力度审审李二狗。”白玉成汇报着情况。
“好,干得不错。”付平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想了想,对白玉成说道:“白队长李二狗,暂时先别提审了,把他单独关押,安排两个人看着,别让他跟外界有任何接触,也别让他知道我们审了王麻子。”
“单独关押?不再提审?”白玉成有些疑惑,“付书记,这……这李二狗刚被抓,正是心理防线薄弱的时候,不趁热打铁,会不会……”
“白队长啊,审讯不是打仗,不是光靠一股蛮劲就能解决问题的。”付平语重心长地说,“现在李二狗虽然没完全交代,但也露出了一些破绽。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阵脚,别让他们有串供的机会,也别让他们觉得咱们拿他们没办法。把他们分开关押,让他们互相猜忌,让他们觉得对方已经把自己卖了,这样才更有利于我们突破案件。”
白玉成听了,眉头拧成一团,似乎在努力理解付平的意图:“付书记,您的意思是,让他们互相猜疑,然后……自己先乱了阵脚?”
“对,就是这个意思。”付平点点头,“咱们要给他们制造一种心理压力,让他们觉得,坦白从宽才是唯一的出路。而且,暂时不再提审李二狗,也是为了给他制造一种被冷落、被遗忘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从而降低他的心理防线。”
白玉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付书记,我明白了,您这是要攻心啊!”
“攻心?”付平笑了笑,“也可以这么说吧。咱们要让他们自己觉得,扛下去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越陷越深。玉成,你记住,审讯的关键,不在于你问了多少问题,而在于你是否能抓住嫌疑人的心理弱点,让他们自己开口。”
“是,我这就去安排。”白玉成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白玉成带着王麻子走了进来。王麻子和李二狗一样,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不过他比李二狗要稍微强壮一些,脸上也多了一股凶悍之气。
付平没有像审讯李二狗那样直接进入正题,而是先打量了王麻子一番,然后慢悠悠地说道:“王麻子,听说你在镇上挺横的啊,不少人都怕你。”
王麻子愣了一下,没想到付平会说这个,他梗着脖子,强硬地说道:“我……我就是个混饭吃的,谁怕我了?”
“是吗?”付平笑了笑,语气却突然变得凌厉起来,“那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王麻子被付平的气势震慑住了,下意识地躲闪着付平的目光,不敢直视。
“看来,你也没那么横嘛。”付平冷笑一声,“王麻子,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这次仓库着火的事儿,你最好老实交代,别想着蒙混过关!”
王麻子眼珠子转了转,装傻道:“仓库着火?我不知道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付平身体微微前倾,盯着王麻子的眼睛,“没关系你大半夜跑去仓库附近干什么?没关系你身上怎么有股汽油味?王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李二狗最近走得很近,你们俩是不是一起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王麻子心里一惊,没想到付平连他和李二狗走得近都知道了。他强装镇定,辩解道:“我……我就跟李二狗一起喝过几次酒,没干什么坏事啊。”
“喝酒?”付平冷笑一声,“喝酒能把仓库喝着了?王麻子,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告诉你,李二狗已经被抓了,他已经交代了一些事情,你最好也老实点,别等他把什么都说了,你再想撇清关系,可就晚了!”
付平这话纯粹是诈他,李二狗其实什么都没交代,但他就是要给王麻子制造一种心理压力,让他觉得李二狗已经把自己出卖了。
王麻子果然脸色大变,他眼珠子转得更快了,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内心正在激烈地挣扎。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付平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的策略奏效了。他继续加码,语气也变得更加严厉:“王麻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你把事情说清楚,我可以考虑从轻处理。但你要是继续顽抗到底,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你这辈子就别想走出监狱的大门!”
付平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着王麻子的心理防线。他浑身颤抖,脸色煞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悬崖边上,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我……我……”王麻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付平没有催促他,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审讯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王麻子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着。
过了好一会儿,王麻子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他看着付平,声音嘶哑地说道:“我……我承认,我那天晚上确实去了仓库,但是……但是火不是我放的,是……是李二狗放的!”
付平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地问道:“哦?是李二狗放的?那你在现场干什么?”
“我……我是被李二狗叫去的,他……他说要给仓库老板一点颜色看看,让我去给他望风。”王麻子连忙解释道,“我……我当时也没多想,就跟着去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放火……”
付平冷笑一声:“望风?王麻子,你当我是傻子吗?望风需要带汽油吗?望风需要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去吗?你少给我耍花招,老实交代,你到底参与了多少?”
王麻子被付平一连串的质问问得哑口无言,他知道自己编不下去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我承认,我帮李二狗弄了点汽油,但是……但是我真的没有放火,我只是……”
“只是什么?”付平追问道。
“我只是……在旁边看着……”王麻子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了。
付平知道,王麻子还在试图隐瞒真相,他并没有完全交代。他决定再给他施加一些压力,让他彻底崩溃。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笼罩着瑟缩在椅子上的王麻子。付平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刀锋般锐利,仿佛能洞穿他的一切伪装。审讯室里昏黄的灯光,将付平的脸映照得一半光明一半阴影,更添了几分威严和压迫感。
“王麻子,”付平语气冰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敲打在王麻子的心头,“你到现在还在撒谎!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放火,肯定不是临时起意,肯定有人指使你们!”
王麻子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付平那逼人的目光,却发现自己无处可逃。
王麻子的手指不自觉地抠着裤子上的线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付平停顿了一下,语气稍缓,却更像是一种诱导,一种陷阱,“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只要你把幕后主使供出来,我可以保证,你的罪责会减轻很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他再次加重语气,警告道:“但你要是继续包庇他,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
付平说完,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王麻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浑身一颤,但随即又垂下头,紧抿着嘴唇。付平注意到他发抖的双手和不断滚动的喉结,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
见时机成熟,付平没有再逼问下去,他知道,有时候沉默比言语更有力量。他转身离开了审讯室,留下王麻子独自一人在恐惧和不安中煎熬。
见火候已到,付平不再多说,转身大步走出审讯室。一旁的白玉成连忙跟上。
"付书记,"白玉成脸上露出钦佩的神色,"您刚才那招真高明。说起来,我以前的老师也教过这种审讯技巧,只是我一时着急,都给忘了。"
付平淡然一笑,摆了摆手:"不过是最基本的囚徒困境罢了,没什么好炫耀的。"
他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着白玉成:"接下来这两天就麻烦你了,把人给我看好。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白玉成想起昨天在制药厂发生的事,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郑重地点点头:"付书记放心,我一定盯死他们。"
付平看着白玉成坚定的眼神,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接下来就是等待的时间了。让嫌疑人独自在牢房里煎熬,比任何审讯手段都要管用。人心就是这样,给它足够的压力和时间,自然会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