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家的反应来得迅速而剧烈。
一夜之间,盘踞外城十多年的黑狼帮覆灭。
赵昂在房顶上坐了一整夜,直到天快要亮,外城的火光彻底熄灭,才从屋顶下来。
到了六扇门,他拿到了昨夜的详细情报。
黑狼帮的首领骨干,包括帮主,长老,护法,堂主等在内,白日里被六扇门带去讯问的,全都死了个干净,无一幸免。
而他们原本占据的地盘上,有六个巷子,数百人死于非命,屋子都被烧成了白地。
赵昂两兄妹曾经居住过的五柳巷,也是其中之一。
“这龚家,手段如此酷烈,简直丧心病狂。”
放下情报,赵昂有些后怕,得亏他之前搬了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次的事件根本就是龚家的报复,和对他的警告。
想到这,他朝神色难看到极点的张成业说道:“上面怎么说?”
“方头一早就被潘县令找了去。”张成业揉了揉眉头,生气道,“这些内城的豪强肆无忌惮,根本就没把老百姓当人看。”
赵昂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如今黑狼帮的首领骨干全都死了,线索断了个干净,这案子还查得下去吗?”
“查,为什么不查?”张成业起身,来回踱步,目光坚定,“龚家越是这样反应,越说明他们牵涉其中,他们不可能把所有线索都断掉。”
“怕就怕…再来几次大火,又不知要死多少百姓…”赵昂仰头看着天花板,语气低沉。
张成业身形一滞,半晌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
半日后,方捕头在獬豸院召集手下议事,气氛有些压抑。
“潘大人不希望昨夜的事再次发生,你们有什么建议?”
方捕头大马金刀地坐在桌案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赵昂二人和王躬。
张成业略作沉吟,就开口问:“方头,这案子还能查下去吗?”
“查,为什么不查?”方捕头向前倾了倾,凝视着张成业,“接下去,你想怎么查?”
张成业神色一振,连忙道:“龚家杀人灭口,又故意烧了六条巷子威胁,显然牵涉到了案子里。不如我们直接将他们索拿归案,三木之下,必得实情。”
“方头,万万不可!”
眼见方达有些意动,一旁的王躬连忙插话:“龚家乃是内城豪强,扎根清河百余年,门生故吏,姻亲旧友遍及河间六县!倘若我们没有真凭实据,就将龚家上下几百口带回六扇门,怕是会引起不小的非议。此事若再传出去,于县令大人名声有损,恐怕会引起公愤…”
说到这,他故意顿了顿,小心地瞄了方达一眼,见对方神色微动,便知道自己这番话起了作用。
张成业闻言,很是不忿:“王躬,照你这么说,这龚家是动不得咯?”
“当然能动,只要你有真凭实据,王某会亲自出手,将他们捉拿归案!”王躬挺了挺腰,朝张成业笑了笑,语带嘲讽,“张捕快,咱六扇门办案,讲的是证据,可不是个人的喜好。”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赵昂突然开口:“所以,那天晚上四海帮被灭,是你们王家为了消灭证据?”
“你什么意思?”王躬有些懵,“什么我们王家消灭证据?”
赵昂没有理他,转头朝张成业感叹道:“不愧同为内城豪强,这杀人灭口的手法都如出一辙。”
王躬见状,有些抓狂:“我们王家没有做杀人灭口的事!”
“你的意思是…龚家做了?”赵昂转头,目光如电,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王躬语气一滞,气势顿时弱了下来:“无论如何,我们六扇门办案,要讲究证据。”
赵昂耸了耸肩:“把他们抓回来,你要的证据不就来了么?”
王躬咬着牙:“要先有证据!”
“够了!都给老子闭嘴。”
眼见赵昂和王躬吵得不可开交,方达头疼地揉了揉脑门。
想起先前在县衙时,潘大人满脸愠色的样子,他迟疑了一下,看向王躬。
“王躬,这案子如果让你来,你会怎么做?”
“方头,我觉得这案子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
王躬闻言大喜,他轻蔑地看了赵昂二人一眼,接着说道:“内城豪强扎根清河数百年,根深蒂固,与城中百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么会干犯拐盗幼女的恶行?而且,这些案子都是最近几月才多起来的,我怀疑是混入城中的流民所为。”
“他们当中,有人贩子居中策划,又勾结了本地的帮派,甚至还可能牵涉到黑莲教。所以当务之急,是筛查外城的流民,排除隐患,各坊巷联防共保,不给坏人可乘之机。”
“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了,”看着口若悬河的王躬,赵昂凑到张成业身边,小声嘀咕,“不过也难怪,毕竟王家也是内城豪强之一嘛。”
张成业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的怒火,咬牙切齿:“无耻!”
这时候,桌案后的方达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王躬一眼,开口问道:“这案子多久能结?”
王躬拍着胸脯保证:“两旬之内!”
“我给你一个月,务必要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方达说完,朝张成业吩咐道,“你们把案子移交给王躬之后,先休息几天。”
等三人先后离去,方达回到桌案后坐下,端起已冷的茶水一饮而尽,脸上露出讥讽之色。
…
六扇门,丁字院。
王躬带着几名力士搬走幼女失窃案的卷宗后,笑嘻嘻地来到张成业面前。
他搓了搓手,皮笑肉不笑道:“哎呀,真不好意思,把这案子给劫了,要不我再赔你们一个?”
“趁我现在还能控制住火气,赶紧给我消失。”张成业握紧拳头,浑身气息波动,像是下一刻就会爆发。
“赵昂,你妹妹长得挺漂亮的!”王躬见状忙退开几步,朝赵昂咧了咧嘴,“不过还是得小心点,这人贩子…可不固定在外城。”
说完,他哈哈大笑,像是一只骄傲的大公鸭,大摇大摆地离去。
赵昂目送他身影消失,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这事看来是躲不过去了,为什么这世上总有人嫌自己命长?此人竟敢用小妹来威胁,已有取死之道。
沉默了片刻,他走到神色萧索的张成业面前:“你知道,福寿山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