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清河县西城门灯火通明。
赵昂手抓囚龙棍,身上背着一个行囊,默不作声地看着与程苟交谈甚欢的宋威,暗自思索该怎么不留痕迹地弄死这老货。
在宋威身后,身高腿长的宋欣儿一袭白色束腰武服,把胸前的饱满衬托得越发丰硕。
赵昂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觉得尚能把握,心中却很疑惑:“程苟之前说王躬是往卧牛山方向逃窜,这一路追下去,荒山野岭的,宋欣儿本身修也才入劲境,宋老狗为什么要带上她?难道说…”
他目光闪烁,心中若有所悟,就在这时,柳捕快带着一名赵昂有些面生的年轻捕快走了过来。
“让各位久等了,这是龚伟龚捕快,奉方捕头之令,和我一起同诸位联手捉拿王躬。”
柳捕快姿态放得很低,先说了一番场面话,然后把身边的年轻捕快介绍给众人。
“龚伟…内城龚家?”宋威闻言独眼中精光闪烁,瞥了赵昂一眼,嘴角翘起,“这就有趣了。”
龚伟年约二十六七,生得俊秀,但很是傲气,闻言只是抬了抬下巴,目光扫过宋欣儿时亮了几下,接着转头看向赵昂,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恶意。
赵昂也不惯他,熊罴般身躯往前一站,火光下的阴影仿佛巨兽,将龚伟彻底笼罩住:“别惹老子,不然把你屎都打出来。”
龚伟俊脸涨得通红,右手下意识地按到了腰间刀柄上,可对上赵昂冰冷的眼眸,却如冷水淋头,清醒过来,有些委屈:“我…什么都没说。”
赵昂捏了捏拳头,蛮横道:“你嘴巴没说,眼睛说了,老子不喜欢你这种眼神。”
“你……”龚伟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发作,最终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只是眼中流露的怨毒却如有实质。
他看不起王躬,但不得不承认王躬的实力,连王躬都被眼前这莽汉打得浑身筋骨粉碎,他自己正面硬刚绝讨不了好。
“哈哈,误会,都是误会!”
一旁的柳捕快打了个圆场,接着转移话题,主动问起一旁笑嘻嘻看热闹的程苟:“程壮士,我们现在就出发如何?那王躬阴险狡诈,时间一长,我怕会再出状况。”
“我先前已经喂好了黑豹,随时都能出发。”
程苟点了点头,放开匍匐在脚边的黑色獒犬,猛吹一记口哨。
下一刻,黑色獒犬低吼一声,就冲了出去,几个起落,没入深重的夜色里。
“跟上。”程苟交代一声,甩开双脚追了上去。
宋威看了赵昂一眼,带着宋欣儿当先跟上,接着是柳捕快和龚伟两个。
赵昂落在最后,提着囚龙棍,脚下催动踏雪劲,像是一头灵巧的胖雕,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众人身后。
…
一日后,赵昂一行六人一犬已入卧牛山里,在一条清溪边休憩盘整。
卧牛山名为山,实则是一片延绵近千里的山脉,地势险峻,奇峰突兀。山中草木横生,怪石嶙峋,更有清泉溪涧,飞瀑深潭,蔚为壮观。
赵昂独据一块青色巨石,迎着朝阳修炼铜像功,筋骨轰鸣,铜光湛湛,呼吸如雷,仿似一尊黄铜浇筑的罗汉,雄壮而威严。
“咄!”
蓦然,他睁眼吐气,一道白气化箭,直冲丈余方才散去。
在远处偷瞄的宋威见状登时面色一黑,只觉眼罩下的残目隐隐作痛,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晚被赵昂吐气碎眼的经历。
宋欣儿不解:“爹,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心烦。”宋威闷闷应了句,小声嘀咕,“这小子功力又有精进了好多,不好对付。”
宋欣儿没听清他的嘀咕,自顾自地说道:“已经追了两夜一天了,还能找到王躬么?我实力又低,即便能找到,也帮不上忙。”
宋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你莫乱想,跟在我身边就是了,爹还会害你不成?”
说完,他隐晦地看向正在喂狗的程苟,与其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头大定,再看向赵昂的目光里已满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青石上,赵昂似有所觉,睁眼朝宋威望去,就见他正领着女儿走向程苟,嘴角不由泛起冷色:“早就觉得这两个家伙不对劲,如今是不加掩饰了吗?倒要看看,你们能弄出什么勾当来,希望…不要那么无趣。”
他收功起身,只觉周身通泰,胸中三口气血宛如活鱼,追逐嬉戏,灼热的气息游走全身,宛如浸泡在温泉里。
“天香蕴血丹的功效果然强大,我现在也是大成期的心意境武人了。”
他环顾四周,见柳捕快和龚伟正在岸边烤鱼,或者说是柳捕快正烤给那位龚家少爷吃,正好肚子有点饿,便跳下青石走了过去。
龚伟拿起一条五六斤烤鱼,正要开吃,忽觉眼前一暗,抬头就见赵昂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前,正低头俯视着他,强大的气势,让他有些心惊胆战。
“你…要干什么?”龚伟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往柳捕快靠去。
赵昂直勾勾地盯了他一会,幽幽道:“我饿了。”
“你饿了,关我什么事?”龚伟莫名其妙,偷偷在心里补充一句,“我又不是你爹。”
“我饿了!”赵昂再次开口,把落在龚伟身上的目光移到了他手里的烤鱼上。
龚伟反应过来,很是生气,可看着赵昂雄健的体魄,想起刚才他练功时那恍如铜铸般的身影,登时息了反抗的念头,委屈巴巴地将烤鱼奉上。
赵昂一把夺过烤鱼,拍了拍龚伟肩膀,开心地回到青石上,枕着囚龙棍,悠哉游哉地品尝起来。
就在他吃完烤鱼,准备小眯一会的时候,林中突然传出一阵犬吠,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小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跟随着黑色獒犬,来到了一处山谷。
赵昂落在最后,赶到时,就见山谷中一处较为平坦的开阔地带,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尸体和大片残肢碎尸,旁边是十多辆残破的马车,以及大量破损的货箱。
从尸体的衣着和地上的痕迹来看,应是一个商队被打劫,最后双方同归于尽。
只是现场那一个个碗口粗的蹄印,又是怎么回事?
柳捕快是刑勘老手,在尸堆里查验一番后,就面色凝重地走了回来。
他看了众人一眼,沉声道:“是王家的商队,被黑莲教乱军的一只斥候小队劫了。”
“黑莲教乱军?”宋欣儿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了赵昂一眼。
场中几人,真正和黑莲教乱军交过手的,只有赵昂,准确的说是赵昂的前身。
赵昂恍然,难怪觉得那十来具尸体上的服饰有些眼熟,原来是这个缘由。
程苟摸了摸脚边焦躁不安的黑色獒犬,舔了舔嘴角:“那些蹄印,莫非是最近引来很多捉刀人的那头青牛妖所留?”
“从蹄印来看,的确是一头巨牛。”
柳捕快没有否认,比划了一下,说道:“王家的商队被黑莲教乱军的一支斥候截杀,完事后这些斥候不知怎的惹怒了一头巨牛,然后就被发狂的巨牛踩死了。”
“这头牛残留的气息让黑豹很焦躁,”程苟点了点头,肯定道,“应该就是青牛妖。”
“难道重点不该是这些黑莲教乱军已经到了清河县附近么?”
赵昂觉得众人的关注点似乎有些偏了,皱了皱眉,接着说道:“大军开拔,必有斥候先行,山林狭地,通常彼此距离不超过三十里。”
柳捕快脸色发白,一脸震惊:“赵捕快,你的意思是,黑莲教乱军要攻打咱们清河?”
“可能已经在攻打了。”赵昂叹了口气,回首望向清河县城的方向,目光幽深。
清河,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