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昂和明月珑在书房商议之时,城中那些在本次变故中幸免于难的大户豪强富商们在杨氏和白氏的号召下,也都聚在了杨氏私宅琳琅院里。
杨氏家主杨柏崂五旬上下,须发斑白,面如满月,身着一袭深蓝锦衣,看着正堂内汇聚的小十几张熟悉的面容,眼神有些飘忽。
这位杨氏家主以善投机,知进退,手段野而著称,当初在冬祭上见到赵昂的表现后,就意识到赵昂的危险,鼓动褚知府等人下手对付赵昂。在褚知府拒绝后,他反手就想通过司马东和赵昂交好,转变之快,让司马东都忍不住出言嘲讽。
这些年杨氏借助出任府衙二号人物的杨通判的关照,比往日又繁盛了几分,各方面都已位居另一个世族白氏之上,成为了城中世族大户豪强一系的话事人。
这次金鼠祭,杨柏崂因为偶感风寒在家中养病,故而幸运的避开了一劫,看着白氏新上任的新家主,他心有戚戚之余,还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白氏的新家主名唤白志明,年约三旬,国字脸,眉目硬挺,神色严肃,其父参加了这次金鼠祭,成为了罹难名单中的一员,对赵昂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但又畏惧赵昂恐怖的战力,是以一直在怂恿杨柏崂出头。
“世伯,那赵昂穷凶极恶,手段残忍,打杀了舒真人之后,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白志明朝杨柏崂拱了拱手,转头看向堂内神色各异的十多家大户豪强,目光闪烁,“如今城中的顶尖战力几乎被清扫一空,此子无人能制,你我手中的生意,乃至家中资源财富,怕是已被他惦记上。”
这天下最大的发财方式,莫过于抄家,尤其是抄大户豪强世族的家,毕竟寻常人家也就三五两碎银,哪比得上大户豪强们数代积累?
“此子不敢自己去找那赵昂报仇,却在这卖力鼓动大伙,可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杨柏崂心头暗道一声,打断还待出言的白志明,轻笑一声,说道,“白贤侄,有话不妨直说,但赵昂此人修为强横,杀伐果断,不到最后时刻,莫要主动去招惹…”
说到这,他看了堂中其他人一眼,意有所指地接着道:“诸位能有如今的财富和地位,都是数代经营,筚路蓝缕,省吃俭用得来,家业累积不易,自当兢兢业业,小心操持,万不可因怒兴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话一出,就差直接点名,让白志明顿时分外尴尬,一道道或是怀疑,或是嘲讽,或是讥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如坐针毡,心头大骂杨柏崂到这个时候,还惦记着打压他白氏。
杨柏崂瞥了白志明一眼,心头冷笑一声:“真以为老夫年大智聩,看不出你小子的算盘,要真把城中大户豪强鼓动向那人发难,其他人怎么样不好说,但老子以及身后的杨氏必亡,那赵昂当初在清河县可是一夜之间砍掉几百颗人头造京观的狠人!”
就在这时,堂中站出一人,向杨柏崂拱了拱手,开口道:“杨公,在座诸位扎根河间府数代,本应同根连气,该如何与那位赵大人打交道,总得拿出个章程,好共同进退才是。”
杨柏崂看了对方一眼,认出他是城中大户王建仁,主要经营丝绸布料,财力在城中大户里属于中等偏下,昨夜去福财坊参加了金鼠祭,侥幸脱难生还。
“王世兄说颜色甚是,老夫今次召集各位前来,也是想着能团结一致,共同理出个章程来应对当下城中局势。”杨柏崂赞许地看了王建仁一眼,随后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缓缓说了出来,与堂中众人协商修改部分细则,自始至终都牢牢掌握了主动,与被他借机打压一番后就在座位上沉默不语的白志明形成鲜明对比。
参与这次茶会的城中大户们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其中的差异,除了在心里痛骂一声“老狐狸”之外,也都认清了现实,经此之后,在城内相持百年的杨白两家终于分出了高下,于是乎,杨柏崂周围也就越发热闹,与形单影只的白志明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时辰后,众人终于议定了相关事宜。
杨柏崂喝了口香茗,只觉浑身上下舒爽无比,他看了眼邻座沉默不语的白志明,心头冷哂一声,随即说道:“如此,今后我等与那赵昂打交道便以应付为主,不要与其发生正面冲突,同时诸位都要发动各自渠道,把如今城中的局势通报到郡城江宁去,让上面早做打算。”
“说起来,倒是要感谢那赵昂,若非是他把舒真人,褚知府,宁守备等一干人都打杀得一干二净,我等或许还要继续以往仰人鼻息,战战兢兢的日子。”他长长叹了口气,用勉励的眼神看向堂中双眼放光的众人,接着说道,“只要熬到上面派人下来处置了赵昂,这河间府又将回到我们手中。”
众人闻言,纷纷出言夸赞杨柏崂,并畅想共同瓜分河间府利益的未来,想到兴奋处,甚至挣得唾沫横飞,面红耳赤。
人很多时候并不恨剥削,恨的是剥削他人的不是自己。所谓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之下三六九等,便是如此。
毕竟,人性唯私。
…
内城,赵昂家小院。
“不错,再有两三日,就能彻底恢复了。”
赵昂上下打量珍娘一番,发现她仅仅睡了一觉,但无论体态还是姿容都有了明显变化,就好像这一觉睡了五六年,入睡前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醒来时就已成了十七八岁的模样。
倒是早上的那种陌生疏离感已经不见,感觉上她似乎又变回了原来熟悉的样子,但赵昂心里很清楚,已被确认为无生老母转世灵童的珍娘,再也回不到从前。
“夺灵”是转世灵童的宿命,无论怎么逃避,最终都必须面对,这是游戏规则,除非力量超过了无生老母,否则难以更改。
“我也觉得自己好多了。”
珍娘捋了捋鬓角垂下的发丝,朝赵昂和瑾儿甜甜一笑:“而且,我感觉这两天气血就会覆盖至脚底,进行第三次凝变。”
“那你岂不是就要成为三品武师了?”赵瑾儿张大嘴巴,小脸一垮,嘟着嘴郁闷道,“我怎么感觉离你越来越远了,我的天赋真的有那么差吗?”
赵昂笑了笑,揉着她的脑袋安慰几句,这时薛宝珺扭动着水蛇腰走了过来,凑到赵昂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末了还挑逗似的舔了舔嘴角,风情万种地瞅着他。
只是赵昂不稀罕这千娇百媚的狐妖,伸手一扒拉将她推开,转身便朝书房走去:“你把他带到书房,我去会会他。”
“这家伙,是把我当成使唤丫鬟了!”
薛宝珺跺了跺脚,胸前大器一阵起伏,她瞪了眼一脸羡慕的赵瑾儿和珍娘,得意地仰了仰头,捏着拳头挥了挥:“且等着,就不信拿不下你这根蠢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