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风凉如水！
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令长城宛如修罗地狱现世。
鲜血顺着长城之中的缝隙流下，将整段长城染成了暗红色。
长城之下，最底层的尸体已经化作脓水，最上层的尸体则是热血未干。
长城内外，尸臭弥漫而起，蚊蝇铺天盖地，食腐的乌鸦蓄势待发，只等战场上之上的厮杀结束，便俯冲而下，享受这一场丰盛的腐肉盛宴。
“噗~”
一双草鞋踩过黏答混着鲜血的尸水，带起一阵噼啪声，那是蛆虫爆开的声音。
“噗~噗~噗~”
急促的脚步踩过蛆虫，踩过腐烂的尸体，踩上同伴的肩膀。
“杀~”
震天的喊杀声再起，秘密慢慢宛如蚁群一般的海真，室韦军队宛如潮水一般涌上长城。
长城上，数千全副武装的山海关守军挥下手中已经卷曲的刀刃。
“啊~”
惨叫声与喊杀声并起，长城之下的尸体已经逐渐堆成缓坡。
现在，海真，室韦两国的军队，可以踩踏着尸体堆成的缓坡，冲上长城与长城之上的守军厮杀。
另一段长城之上，零落的江湖人正在休整。
他们仿佛没有听见大夏军队与敌军的厮杀声，只是默默的吃着干涩的面饼。
卢遂口中叼着一个饼子，将长城上的青砖当成磨刀石。
一边吃饼，一边将手中的长刀磨得锃亮。
凌氏撤离之后，江湖上的数万江湖人便呈鸟兽散去。
只剩下千余血性汉子，发誓与卢遂死守长城。
正是这一千余人的死战，长城才终于等到了山海关的援兵。
现在，江湖人也死得差不多了。
就剩下这七零八落的数十人，依旧初心不改的追随卢遂，誓要将海真，室韦野人拦在长城外面。
一个汉子见卢遂口中的饼子已经吃完，手上也磨着刀，便从箩筐里取出一个干饼塞进了卢遂嘴里。
卢遂面无表情的将饼叼住，嘴巴不断的咀嚼几下，干饼再度消失不见。
这一次，汉子没有给卢遂喂饼，而是取下自己的佩刀，在青砖上磨了起来。
他一边磨刀，一边问道：“卢兄，世子殿下能守住山海关吗？”
“不知道！”
卢遂面无表情地回道。
汉子继续说道：“殿下派来的五千援兵，现在只剩下两千了。”
“嗯！”
卢遂嗯了一声，依旧面无表情。
汉子问道：“尸体已经与长城齐平，海真，室韦野人已经不用再送死了，踩着尸体就能攻上长城，咱们还能守多久？”
卢遂手中的动作一顿，偏过头问道：“你想走了吗？”
“不走！”
汉子摇摇头，低沉道：“从两国野人进攻长城开始，咱们已经死了快三万人，我肯定不能走，不然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兄弟。”
“没事，敌人死得更多，起码也是咱们的两倍。”
卢遂说着，拽下一根头发，实验着刀刃的锋利程度。
汉子点点头，忽然仰起头看着月明星稀的天空，喃喃道：“卢兄，我从未想过，有一天，长城下会堆着八万具尸体。”
“你说少了。”
“哦？”
迎上汉子诧异的目光，卢遂面无表情地说道：“加上世子殿下歼灭在山海关外的三万元人，长城下已经堆了十一二万具尸体。”
汉子沉默一瞬，下意识的偏过头去，看着正在杀敌山海关守军。
山海关守军没来之前，江湖人守长城，是真的守长城。
海真，室韦两国联军没有大型攻城器械，只能借助飞钩，飞索等器具攀爬长城。
山海关守军到来之后，守长城就不是守长城了，而是变成了背城野战。
敌人可以踩着尸体冲上长城，长城上的将士却不能退出长城。
因此，他们要面对的压力，远比江湖人守城的时候要大太多。
毕竟当初江湖人多。
而夏军，除了本部的五千人，唯一的援军，就是他们这几十个江湖人。
注意到汉子的目光，卢遂不由得低声道：“他们也会战死，还有我们，或许还有山海关，到时候长城下，将会堆上二十万，也或者是三十万具尸体。”
汉子一愣，声音低沉道：“三十万，这都能载入史册了吧？”
“能！”
卢遂果断点头。
汉子忽然咧嘴一笑：“娘的，赚了，能被载入史册，战死也不亏。”
这话一出，卢遂脸上也不由得浮现一抹笑容。
或许千百年后的史书上，不会出现他们的名字。
但他相信，史书一定会记载，“元，海真，室韦三国联军五十万进犯辽东，辽东健儿拒敌死战！”
赚了，真的赚了。
就在二人谈话之间，海真，室韦野人也加大了攻势，无数的野人在月色之下，顺着尸体铺就的道路冲上长城。
剩余的两千夏军，也逐渐抵挡不住敌军的攻势，伤亡的速度逐渐加快。
人海战术之下，战争早已就变成了混战。
夏军战斗力再强，双拳也终究敌不过四手。
卢遂看着敌人逐渐攻占长城，夏军能够辗转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不由得抿了抿嘴唇。
“弟兄们，又该我们上了！”
卢遂招呼了剩下这几十个江湖人，率先提着长刀加入了战场。
他一刀横劈，一颗留着金钱鼠尾辫的海真野人的人头顿时飞上了天空，鲜血溅了他一脸。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大夏，死战！”
“杀！”
江湖人加入战场，尽管只是杯水车薪，但长城上伤痕累累的千余残兵依旧是精神一振。
一名校尉杀死一名敌人，扬起长刀大喝：“大夏，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
夏军，江湖人同时出声应和，喊战的声音响彻云霄。
海真，室韦野人听不懂夏人的语言。
但这股摄人心魄的气势，还是令他们的攻势为之一滞。
但也只是刹那，下一秒，更多的人潮涌了上来。
一叶孤舟，怎敌巨浪。
终于，喊杀声沉寂下去。
山海关五千援军，上至校尉，下至士卒，无人畏敌，全部战死。
长城上，只剩下卢遂和那黑脸汉子傲然而立。
看着漫山遍野的敌人，他们眼中没有绝望，没有恐惧，只有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