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夜二、三点钟殷远醒来,酒意消散了许多,人也变得精神些。起床洗了个热水澡(原来殷远通常只洗冷水澡,但如今复生的这具身体体质弱,殷远想锻炼一段时间再说)。然后将带窗户的那一面墙调到透明,窗户也打开,殷远想不明白依照主星现今的建造技术,留扇窗户做什么,难道是怀旧?坐在窗前,夜华带着些许凉意,拂过殷远的面颊,殷远的眼眸变得明亮。昨天的那场暴雨后,连带今晚的夜空依然纯粹干净,墨蓝色的苍穹星光闪闪烁烁,璀璨的光亮映照得这片天宇散发出别样的生机与活力,使得暴露在夜色中的隐约的花草树木都笼罩上一层圣洁与高贵。良久,殷远的记忆深处浮现出一句夏军曾经说过的话:“有的人注定是恒星,即使是远离,甚至是死亡,那光芒依旧留在星空,指引着前行的方向!”现在想起来夏军当时说这话不仅是在勉励他殷远也是在勉励他自己。殷远痴痴地凝视着夜空,没有睡意。因为曾经经历,所以殷远能更加真切痛苦地了解到这美丽星空背后的冷漠和残忍。
“夏军,你在哪里,你和深空号现在还好吗?你一定很孤单吧!”殷远喃喃地不知不觉地念道。倏忽间殷远觉得这荒凉、阴暗、深不可测的星空又有了一丝亲切。脑海中现出他与夏军诀别时的场景。他躺在“生命转换器”内,这该死的“生命转换器”,自从周原被它送走后,殷远不知诅咒了它多少遍。这所谓的地球科技的最高成就其实就是个半成品,在它被安装在“深空”号上时,殷远三人就被明确告知,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要动用,尽管科学家们再三申明这种装置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殷远清楚科学家自己也没信心,因为科学家在地面进行的测试没有一次成功。装置把人的信息进行转换激发,再到找到合适的宿主实现复生,光这宿主的条件就被限定在与被激发的人体要高度契合,更苛刻的是在量子信息被宿主感应到时宿主要正处在死亡中,中间环节缺一不可,这要何等的巧合!何况在这苍茫的星际间还有那无尽的距离阻隔。殷远躺在“生命转换器”内,心想着好歹就当作是一场美丽如烟花般的远行!(殷远永远也忘不了周原被激发时的景象)。也算是多少能给夏军留下一点慰藉吧。殷远的视线死死地停在夏军的脸上,夏军刚毅的脸庞此刻写满了阴郁、沧桑和不屈,双眼同样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殷远。殷远原本清秀中略带羞涩的面孔满是不舍、留恋和军人的决绝。夏军的内心感到一阵阵利刃般的刺痛。古老东方精神内核中的那种“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悲壮开始弥漫在这小小的驾驶舱内。漫长的等待,夏军突然大声说:“如能活着,我批准同意你的任何选择。”殷远躺着摇了摇头。眼看着夏军启动装置,最后瞬间,殷远分明看到了夏军眼角的那一粒晶莹。
殷远坐在窗前,一动不动,任黎明前的寒露润湿了他的皮肤,他的眼眸同样被这寒露打湿。当清晨第一缕光线透过天边的青岚,穿越星光平原无尽的距离,以初生光线特有的温和轻柔抚慰在殷远的面颊上,映照在殷远室内的每一个角落时,殷远才缓缓起身,揉了揉眼睛,整个庠小在薄雾和光线的双重烘托下,如同蒙上了一道纱帷,缥缈梦幻。尽管下半夜没睡,殷远也没有多少倦怠,转身换了衣裤,稍稍洗漱后就出门下楼,准备开始新的一天晨练。这原本就是殷远在地球多年养成的习惯,属于军人的习惯。
晨练,没想到主星上的文化也有如此风气,主星上从老到小无一不参与晨练,而且起得早、练得实,项目也多。不知道主星上的人形成这种习俗是从何时开始,殷远猜想主星人长寿肯定与此有一定关系,那怕不是全部。不过殷远了解到这里的家长、修师对自家孩子、修生晨练的重视,却是与主星上的一种强制教育制度有关,这种制度就是修生每两年进行一次的野外求生活动。(野外求生就是孩子在修庠上到五年级后,修庠会在行星卫队的安排下,组织各自修庠的修生前行陌生的野外开展求生训练)。这种野外求生活动不是做做样子,而是真打实练。尽管会采取一定的保护措施,但每次活动进行都会伴有修生死亡的事故发生。这种死亡所在修庠不负任何责任,主星社会也不会给予任何谴责。相反,死亡修生的家长会被关注和责问。好奇之下,殷远特意查阅资料,才知道这一制度跟新元年战争(后世将仙火族入侵引发的战争称为新元战争)有直接关系。战争之前,主星因为科技进步使得物质财富极大丰富,孳生了社会的糜散之风泛滥,并愈演愈烈。人们普遍好逸恶劳、贪图享受,甚至为追求奢华生活不惜相互倾轧,丝毫没有危机感。新元战争的爆发让主星人直面星球存亡、面临文明存续的危境,主星人从睡梦中醒来,前所未有的团结,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幸而渡过危难。随后,很多观念都发生了根本的转变,包括从小对修生危机意识的培养,野外求生活动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并在以后的年月中不断改进。逐渐形成完备的机制。
殷远每天的晨练主要分为四项运动。一是跑步,每天早上起来后首先会沿着修庠内的小路进行长跑。小路穿过竹林到修师别墅区,绕过别墅区便是一条长长的石子路,石子路上面搭着殷远不知名的藤蔓架子,本是僻静的小路更显清幽,距小路不远处就是修庠的翠叶湖。石子路通往一片小森林,这处森林原本与星光平原的大森林是一体的,后来被围进修庠,成为修庠修生在夏天最爱的去处。殷远每天早上沿着这条路跑上两个来回,大约七、八公里。修庠体育馆后面是运动场,但包括殷远在内的修师都不会去那里晨练,那是住庠修生的的晨练场所。跑完步后就开始力量练习。修庠体育馆中各种体育设施十分齐全,殷远会在力量室锻炼三十分钟力量,然后或者去搏击室练习搏击或者到射击室进行射击训练,射击运动在主星各修庠非常普及。
今天殷远刚从森林折返回来,就遇见了方小雅。在方小雅招呼下,殷远只好陪她一边跑一边聊天。殷远有些奇怪方小雅家距修庠比较远,为什么要来修庠锻炼,不免就问了出来,却遭到子方小雅的白眼:“你不让我来修庠你想让我去哪里?”主星人工作后便以工作单位为中心,基本上个人的一切所需都在单位完成,完美诠释了以单位为家爱一行干一行(不是干一行爱一行)的习俗。不过一般情况下,主星人不会一辈子从事一种事业,有的换岗换得勤快的十几年便会辞职走人。面对方小雅的反问,殷远连忙解释:“你不照顾女儿了?”方小雅说是送幼稚园了,殷远没有接话。跑了一会儿,方小雅压低声音说:“小殷修师,你在修院谈过女朋友吗?”殷远正要说“没有”,谁知方小雅根本没有要听的意思,继续说道:“昨晚看王青山对钟玉胜敌视的态度,我还以为他瘶蛤蟆想吃天鹅肉。把你送回修庠后,回去的路上被我一激,到是被我诈出了一个秘密,这家伙原来已经有了女朋友,昨晚便是去他女友家。没想到这家伙平时吊二郎当的样子竟藏得这么深!”方小雅一边说一边啧渍赞叹,还朝殷远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殷远无语,看来无论是地球还是主星,只要是女人八卦的热情都是一样的。一圈下来,殷远正准备结束跑步,不巧聂主修跑步过来把殷远叫住,并打趣他到:“年青真好,今早就生龙活虎了?”殷远有些窘。聂主修也没继续捉弄他,直接告诉他明天会来观摩他上课,然后就跑远了。殷远有点懵,看着聂主修跑远的背影,不仅神情紧张。谁知被方小雅骂到:“聂主修有些认可你了!”
殷远来到体育馆休息区,喝了杯饮料,略休息后,便去了力量室。殷远的力量训练讲究的是全身力量的协调和爆发力的提升。当然进行这种训练难度也最大,对身体的要求也高,因为全身同时发力,平衡的把握,力量的协调,强度的支配都要不断调整,而殷远这副身体的底子又太差。刚开始时殷远咬紧牙关一组动作也只能坚持三、四分钟,现在训练勉强能坚持六分钟,但六分钟的时长远远达不到锻炼的要求,所以殷远早上一般会做五、六组动作,晚上也做五、六动作。昨晚醉了酒,今天殷远才进行了三组动作就实在受不了,咬咬牙殷远又做一组,就没再坚持。醉酒和没有休息好对殷远的锻炼产生了较大影响。想了想,殷远干脆连搏击也停了,射击训练也没搞,直接返回宿舍泡了个热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