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餐,殷远回到宿舍坐了一会儿,决定先联系聂主修。聂主修正好在家休息,表示欢迎殷远随时去他家坐坐。
殷远的宿舍与主修居住的小院隔得不远,穿过一片小竹林就到了主修的小院前,院门开着,院内种植了一些漂亮的花草,主修正在给这些花草浇水。见殷远来了,放下喷壶,胖脸上满是微笑,连连说“欢迎,欢迎”把殷远让进屋。主修家没什么装饰,整个居室显得非常素净雅致,在两个墙角放着两盘绿植,长长细叶垂落下来绿得发亮更增添了这居室的素雅。另一面墙角放了一个颜色淡雅的酒柜,显得非常醒目,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放了各色的酒瓶和酒器。聂主修递茶时见殷远盯着酒柜看,不免笑意更浓:“上了年纪,就这么点爱好。我记得在鄢清的生日宴上,你喝得不少,酒品好像也不错,实在!”殷远突然感到自己来得没点准备实在有些唐突。脸一下就变得滚烫,双手接过茶杯忙掩饰道:“主修,上次喝多了也喝得急,让你见笑了。”主修一边示意殷远坐下,一边不满地说:“什么喝多了,年青人能喝就喝,那有那么多计较,我就喜欢不做作的年青人。”
殷远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干脆喝口茶。挣扎一会儿终于正色看着主修不再迟疑地说:“主修,下午开会时,庠主说修庠有一个支教名额,我想试试,现在过来就是正式向你申请报名。”主修听完笑着打量殷远:“报名也可以通过腕屏说一声,你这么慎重,看来你很重视这个事,我猜猜,是不是去昒谷的条件打动了你?”见聂主修说破,殷远也没隐瞒干脆点点头道:“庠主说的条件我没法不动心,我从小学习时,就梦想长大能去昒谷读书,但可惜我成绩不够优秀,去不了,现在有这个机会我想要争取一下。”说着看了看主修,见主修正一脸认真地在听他说,又不由继续道:“主修,你帮我分析分析我能有多少希望,还有那些不足。”
主修双手抚摸着茶杯,沉吟不语,片刻后才又重新打量殷远,殷远有些急:“如果条件不够,我可以努力的。”主修赶紧说:“别急,先听我讲。你想过没有,就算把修庠内的年轻修师除外,光是实习生,包括你们这一届再加上上一届,就有二十人。”殷远发现他漏算了上届的实习生。“就算又除去女生,也有七、八名男生,而且如果有女生提出支教申请,那基本就没你们男实习生的事了,因为愿意去云阙星支教的很少有女生。殷远,你说你的希望大不大?”主修分析的情况出乎殷远意料,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过了一阵才神情坚定地说:“不管难度有多大,我都会尽最大努力去争取。”主修看着殷远庄重的表情微微点头,“不过你也不是没有机会,云阙星远不说,条件也极为艰苦,与问题少年打交道也不是件轻松活,身累心也累,何况三年时间也不短,虽然去昒谷很有吸引力,但真能下此决心的人不会很多。你放心,你是我们这个年级组的,又有如此决心,我肯定要支持,我会把你的想法向庠主反应,如果你能写一份书面申请会更好。”主修讲得条理清晰,停了停,又接着说:“另外我给你点建议,平时在教学上还得多用功,尽力提升自己与问题少年打交道的能力,培养自己的耐心,不然到时去了云阙星也是活受罪。”
从主修家出来时天已黢黑。殷远手拿着出门时主修给的他平日写的《教学随笔》,心里感到久违的温暖。小竹林里亮着一盏路灯,在林中散发出柔和的光亮驱散着林中的黑暗。殷远借着这灯光边走边想着主修的分析心生不安,当即决定回去后就将申请写好明天一早送给主修。
第二天上班,殷远早早来到主修办公室守在门口。主修刚到就把申请书交到他手里。看着殷远的这番操作,主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神情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吃惊地说:“这么快,有这么着急的吗?去支教三年真有那么好?你真的想好了?”连着几个问题问得殷远讪讪傻笑,只能解释:“如果不快点,我会感到不踏实。”主修站着看完申请,嘴角弯起一定的弧度,“我会尽快交给庠主,也会跟庠主说说我的意见,你等我的消息。不过庠主是怎么想的我就不清楚了。”看着殷远一脸期待的样子,主修终于笑了出来。殷远点头,想了一下对主修说:“如果不打扰,我想来听你的课,不知道可不可以?”主修笑着回答:“当然可以,不过给流放少年上课可不会像我们这样简单,你要听也更要想,另外你可以多看些有关流放少年教育的一些专著就更好。”主修提醒到。因方小雅的主课现在主修还兼着,所以殷远要听主修的课还是非常方便的。连着听了两天,加上不断讨教,殷远自感收获很大,对主修《教学随笔》中开篇的那句“有为则死无为则活”的扉页提词也有了一些模糊的认识,更对主修在课堂上表现出的那种举重如轻、信手拈来洒脱自如的教学风格羡慕不已。
这天殷远听完主修的课回到办公室,王青山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忍不住问:“小殷修师,你这几天忙进忙出,天天追着聂主修跑,是不是修庠派了任务给你,说出来听听。我们也把你参谋参谋。”鄢清也是同样投来不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殷远想了想最后毫不遮掩的把自己想去支教的事说了出来。王青山满脸疑惑:“殷远,去云阙星支教不是好差事,路远不说,关键是那些问题孩子都是主星、云阙星上不要的,你去教他们,你不是找气恼?而且一去就是三年,你确定你能熬过三年?我劝你再考虑考虑。往年有这种活动,庠主天天做动员,都不一定有人上当受骗,你倒好,上赶着要去。”鄢清插话:“你是不是想去昒谷修院?”殷远点头。“如果这个条件不是专为实习生设的,我都想试试。”鄢清清秀的脸庞露出些许意动的神情。王青山撇撇嘴:“我怎么没听到还有这么一个条件?不过殷远,就算这个条件不错,我也不赞成你支教。主星上优秀的修院很多,犯不着非要去昒谷。”“殷远,你别听王青山的,我支持你。年轻人没有机会都要搏一搏,何况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如果他王青山还是实习生他也绝对不会放弃。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直接开口,别难为情。”鄢清说。听着两人的对话,殷远有些感动,连声说:“会的,会的,一定有麻烦你们的时候。到时你们别嫌弃。”
星期四早上,殷远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主修通知去他那里。赶到主修办公室,主修看着急冲冲赶来的殷远,不觉呵呵笑起来。看着有些紧张的殷远,不再逗他:“庠主想见你,现在你跟我来。”
殷远这几天虽然忙,但一有空闲就不免猜测支教的事庠主考虑得怎样了,跟在主修身后,殷远一时忐忑不安。来到三楼庠主的办公室,主修推开门,庠主正站在窗边看向窗外,听到动静转过身,见是聂主修,不禁笑道:“我道是谁不敲门。”又看向殷远:“这个小伙子就是殷远吧,我们见过一面,来坐下。”殷远赶紧过来向庠主问好。不知怎么回事,殷远总觉得今天欧阳庠主的脸有点黑。“人,我给你带来了,同不同意你自己看着办。”主修粗着桑门说到,然后也不等庠主招呼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庠主也不生气,面向殷远手指着主修:“幸好殷远才来三个月,不然时间长了就学了你这臭脾气。如果今天我不同意,合着你还要把我吃了。”主修哈哈大笑:“知道就好。”
庠主待殷远坐好,也在办公室正中的位子上坐下。手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双目有神地望向殷远:“这是你写的?”殷远看了看纸,点点头。“写得不错,语句通畅表达清晰,读着还有些古意。”说着不等殷远答复就对着那纸念了起来:“云阙虽远,昒谷亦远。故少年难教,也不能阻我支教之决心,现特此申请,望庠主成全。”欧阳庠主念的是最后两句,殷远大窘。庠主念完后兴致不错,看着殷远继续问:“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殷远摇摇头不敢多讲:“我想说的都写在申请书上了,请庠主支持。”殷远态度诚恳。欧阳庠主瞧着殷远,又转头打量主修,片刻后说到:“不瞒你们,修庠内已有几名实习生向我表达了同样的决心,他们也都很不错,但名额有限,我实在不知道给谁好。”说着庠主顿了顿,殷远弄不清庠主话里的意思,表情有些懵。庠主继续:“后来我突然想到明华城不是每年都要开展教学比武吗,于是我向他们提出只要你们谁在比武上获得一等奖,这个名额便归谁,结果他们都有些犹豫,现在就看你们的态度了。”庠主说完,神色莫名。主修明显有话要说,胖胖的身体刚要挪动,殷远就站了起来:“我答应了。庠主。我不敢保证,但我会争取,请庠主同意。”主修盯着殷远,终于什么话也没说。庠主倒是哈哈大笑:“好,这才像写出‘云阙虽远,昒谷亦远"的人。我同意了。殷远你回去好好准备,如有不懂的,多问问你们聂主修,你们主修是个能力相当不错的人。到时你就代表我们华一参赛!”欧阳庠主一锤定音。
聂主修、殷远走后,欧阳庠主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殷远这年轻人不错,有股子冲劲,可是刚实习不久就把他推出去参加教学比武,真是太难为他了,想要取得好成绩看来不太现实。不管了,这个聂文智(聂主修大名),每次让他出来辅导一下年轻人就是不肯,现在总算把他诓了进来,有他在背后指点,拿一等奖不至于一点希望也没有。算了,这次是我坑了他们一次,就算没拿一等奖这个名额也给这个殷远罢了,欧阳庠主默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