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京北市医院。
陆聿柏从车上下来，黑色的西装衬得他冷血无情，他面色蒙着一层冰霜。
“陆总。”叶进也刚刚抵达，走到陆聿柏身边低声汇报，“半个小时之前，通往柏庄的路上一辆出租车发生了车祸，是被追尾造成的，席小姐当时就在车上，她跟司机一块儿被送入医院，据说……现场惨烈，伤者伤情不明。”
随着叶进的汇报，陆聿柏面容绷得愈发紧，他直奔抢救室。
抢救室门口，赵晟睿面如死灰，他身体抵着墙，两条腿打颤。
猛地，一抹高大伟岸的身影走到他跟前，一个拳头狠狠砸在他脸上，砸得他眼冒金星。
可他还是认出来，眼前这个犹如罗刹一样的男人，是陆聿柏。
“谁给你的胆子打她主意？”陆聿柏半蹲，揪着他衣领，一字一句从他牙缝里蹦出来，森寒，令人背脊发凉。
“是柳婧娅让我这么做的，我——”赵晟睿话没说完，又挨了一个拳头，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陆聿柏松开捏着他衣领的手，嫌恶地拍拍手，目光落在抢救室门口，吩咐叶进，“带他去找柳家。”
“是！”叶进颔首，命人来把赵晟睿带走。
约莫十几分钟，抢救室的门被推开，护士从里面走出来，“车祸的伤者家属到了吗？快让他们进来，看伤者家属最后一面！”
这话一落地，陆聿柏的心跳骤停，他死死盯着抢救室已经被盖上白布的人。
深夜的医院格外静，静得他耳朵出现嗡鸣，顺延着耳朵直击他心脏，连呼吸都受到阻碍，令人窒息的恐怖。
难以想象白布下是什么样的场景，他站在原地久久动弹不得，双腿像个灌了铅那样沉。
“陆总——”叶进刚处理好赵晟睿回来，听见医生这话吓得腿一软，下意识地看向陆聿柏。
陆聿柏表面看起来旁若无人，但越是这样越令人心里恐慌！
“伤者家属来了——”忽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随着这声音落地，哭声紧跟着而来，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妇女哭着跑进抢救室，掀开白布看了一眼，哭得更欢了。
叶进赶忙说，“陆总，不是席小姐！”
陆聿柏身形微动，垂在身侧的手轻颤了下，还没等从那股情绪中回过神来，便听身后传来席欢清脆的声音，“二哥？”
席欢站在拐角处，看着眼前熟悉的背影，心里委屈酸涩得要命，但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麻麻的，站在那里。
直到陆聿柏走到她跟前，一把将她勾入怀里，抱得紧紧的。
她额头抵在他肩上，巴掌大的小脸尽是漠然。
车祸的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划过无数的念头，还有许许多多的画面。
有她跟陆聿柏见面之后的每一帧每一幅，但更多的是陆聿柏跟柳婧娅的一幕幕。
最后是柳婧娅那句：他已经答应我让你离开陆家！
席欢的心在一瞬间就凉透了。
她这几年来的喜欢，像一场笑话。
陆聿柏不会喜欢她，他是那么的高高在上，眼里只有跟他同等高度的柳婧娅。
或许，就算没有柳婧娅，有的也是跟他背景相同的女人。
她只是他一句话说留就能留，想赶走就能赶走的角色。
“不是说等我一块儿回去？”陆聿柏松开她，捏着她肩膀的手不断缩紧，手背凸起的青筋仿佛随时会爆开，“谁让你一个人走的！”
席欢吃痛，回过神来，果然，他不关心她有没有受伤。
她咬着唇，鼻子酸涩蛰的眼底氤氲起雾气，她不解释，紧绷着唇瓣。
见她这样，陆聿柏手上的力气又收了许多。
“叶进，带她去处理一下后续事故。”
他松开席欢，率先朝医院外面走。
席欢后面好几个警察正在录口供，处理事故。
她扫了眼头也不回就走了的男人，转过身又去警察那边录口供。
事情是意外，赵晟睿一路尾随到郊区时想截停了她乘坐的出租车，但超车时不小心撞上了对面驶来的一辆车。
对面的车被撞得原地起飞，又追了席欢乘坐车辆的尾。
死的那个，也不是席欢车上的司机。
赵晟睿混不混的放一边，没碰过人命，出了这事儿第一反应就是给柳婧娅打电话。
他们赵家没有人会管他的。
席欢没什么大碍，跟出租车司机录完口供，叶进又打点了一番，准备离开。
“席小姐，您没事就好，陆总吓坏了。”进入电梯，叶进擦了一把虚汗。
吓坏了？席欢完全没有从陆聿柏脸上看到一丝担心害怕的表情。
她只是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走出医院，她一眼就看到库里南旁边站着的男人。
他站在路灯下，身影被拉得老长，指缝间的烟火明灭相间，背影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压抑。
席欢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看错了，那不是陆聿柏。
可男人那张令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脸，是独一无二的。
他的皮鞋旁边，散落着一堆还残留着温热的烟蒂。
见席欢和叶进出来，他将烟蒂掐灭丢了，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叶进忙回应，看了看那堆烟蒂，又问，“陆总，我开车送您和席小姐回去吧。”
陆聿柏喉结滚动，漆黑如墨的眸看了眼席欢，沉声开口，“你送她回去，我还有事。”
闻言，叶进回头看看席欢。
这两个人都不对劲。
出车祸的是席欢，她却冷静得可怕，从始至终没掉一滴眼泪，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害怕，但是像个木偶人一样。
陆聿柏是担心的，可他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慌。
是慌，慌到叶进能看到他的手在发颤，声线也不平缓。
“是。”叶进终归还是应声，又提醒一句，“您注意安全。”
“去吧。”陆聿柏身体抵在车身上，给叶进使眼色，没正眼看席欢。
叶进朝自己车上走，席欢垂着眼帘跟上。
她转过身的一刹那，陆聿柏侧目朝她看过去，她背影纤细，长发被风吹得散乱，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后脖颈。
他的心像是在一瞬间，被挖空，很快又被填满，那种得而复失的滋味，没有预想中的惊喜。
是后怕。
直到席欢上了叶进的车离开，他才敛回目光，折身上车，直奔碧海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