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的声音传来,赵凡拉开车帘,向外望去。一群衣裳破烂、脸色暗黄的难民,手持从各处拾得的棍棒,步履蹒跚地前行。
他们脸上写满了麻木,眼眸中只剩空洞。赵凡目光深远,注意到沿途时不时有同样境遇的难民,状况与当前这批相差无几。
“加速前进。”
赵凡话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随即放下帘子。
难民众多,车上的粮食却是有限,想要救助所有人不过是杯水车薪,唯有从根源解决问题才是正道。
“明白!”
赵凡话落,队伍立即提速。
接近穗城,两旁的难民数量剧增,最终道路被彻底堵塞,马车寸步难行。
“大爷,求求您了,我已经两天没进食了,请给点吃的吧……”
马车刚停下,难民便围拢过来,跪倒在车边。
这声音引来更多难民的目光,赵凡一行人如同万绿丛中一点红,赵虎等人体格魁梧,显然非寻常百姓,车里必定载有食物!
“赵凡哥,要不给他们分点?”赵虎紧锁眉头,向赵凡询问。
目睹此景,他也心生不忍,周围同伴的眼中同样流露出同情。
然而——
“驱散他们。”赵凡语气平淡。他虽同情,却更清醒于现实。一旦开仓施粮,将引发连锁反应,周围的难民会蜂拥而至,而车上的物资只是杯水车薪,无法满足所有人,到头来只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饥饿之下,人性不堪考验,那不仅仅是形容词。
“退后,别靠近!”
尽管不解,但赵虎的优点便是执行力强,只要是赵凡的命令,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他认为赵凡哥智慧超群,所言必有深意。
于是,他板起面孔,喝退围聚的难民。
难民们闻言并未退缩,反而彼此交换着眼神,仿佛在无声沟通。
片刻之后,跪地的难民猛然起身,伸手猛扑向马车!
“住手!退后!”
赵虎即刻出手阻挡,凭借一身力气将冲上前的难民推开,但转瞬间,更多的难民如潮水般涌来!
“噌!”
罗达抽出刀,沉声警告:“谁敢再进一步?!”
拔刀的震慑力远胜于言语,原本逼近的难民瞬间止步。见状,其他人也纷纷亮出武器,守在马车周围。
“老兄,车过不去了,接下去咋整?”罗达扭头对着马车发问,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其他人留下照看马车,你和赵虎带上家伙什,跟我徒步过去。”话落,穿着朴素的赵凡从车厢内跨步而出。
在难民们的目光聚焦下,赵凡一行三人迈向穗城的方向。有了赵虎和罗达左右护航,难民们自觉地分列两侧,为他们让出通道。
“哎呀,这味儿真是上头……”罗达忍不住小声抱怨。
即便是自小与牛群为伍,习惯了牲口气味的赵虎,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赵凡同样眉头紧锁,强压下翻涌的恶心感。
越靠近城墙,难民的数量越是密集,几乎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一股混合着汗臭与腐败的恶臭直冲鼻腔。
这么多难民,长途跋涉至此,连顿饱饭都难求,个人卫生自然无从谈起。加之众人吃喝拉撒都在此地,无人清理,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这难以忍受的恶劣环境。赵虎和罗达不得不加快脚步,凭借着健壮的身躯在人群中硬挤出一条路,迅速接近了城门。
直至靠近城门,空气才稍微清新了些许。
“别挤!一个个排好队,谁要是再敢插队,今天就别想吃饭了!”赵凡循声望去,城门下方摆了几张桌子,桌上放置了几只黑陶大缸。
缸里装的大概是稀粥,但说它是清水里漂着几粒米也不为过。
赵凡只见那近乎透明的汤水上零星漂浮着几粒米粒,穗城的境况已如此艰难了吗?
即便朝廷只拨了五万两银子,也不至于此,这其中必有蹊跷!
“大人,求求您了,再给一碗吧!我老婆孩子都饿得走不动了,再没吃的,她们怕是真的要饿死了!我女儿才五岁啊!求求您发发慈悲吧!”队伍前端,一名男子正对着发放救济粮的官员跪地磕头,双手紧紧护着好不容易得到的饭碗,生怕被碰翻。
“规矩说过多少遍,一人一份,别碍事,让后面的人来!”官员不耐烦地呵斥。
“可……”
“来人,把他带走!”
官员一挥手,维持秩序的人员正欲上前,却被发粮的官员打断,直接用棍子架起那男子向外拖去。
“等等!别这样!”
男子奋力挣扎,却不慎踢翻了手中的碗,那仅有几粒米的汤水洒了一地,慢慢渗入土中。
目睹此景,男子眼眶通红,瘦弱的身躯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摆脱束缚,手脚并用地爬向那倒在地上的碗。
然而碗中仅剩一口不到的残羹,他面容扭曲,双手胡乱抓挠着地面,最终只挖起几把湿土。男子愣住了,望着手中的泥土,全身力气似乎瞬间被抽空,瘫倒在地。
“真他娘的!”
两名官员咒骂着回来,用棍子粗鲁地拖着男子离开。男子眼神空洞,不再反抗,只是嘴唇微颤,似在低语。
“走吧……”
赵凡瞥了一眼地上的男子,转身继续向城门走去,脸上写满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