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太像了。”林管事低声呐呐道。
见自己一向持稳的老友这般失态,张掌柜忍不住好奇道:
“林管事,怎么了?”
林管事指了指台上:“你瞧那儿。”
张掌柜顺着林管事的目光瞧去,看向舞台上帮忙搬着女子疏台之类道具的一老一幼,以及一个身高八尺,分外热情的壮汉。
“等等,那不是夏行简这臭小子吗?他怎么混进这王氏戏班的?”
张掌柜压下心中对壮汉夏行简的疑惑,先打量起林管事所指的小女娃王彩云。
只见小彩云她先是亲昵地抱了一下蹲下身子的王戒贪,有点婴儿肥的小脸还不小心蹭上一点儿彩妆。
随后她又熟练地抱起妆台上的铜镜,乖巧地跟在众人身后下了台。
张掌柜收回目光,疑惑道:“怎么了,这不就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娃娃吗?也就长得可爱讨喜一些。”
“也是,确实太荒谬了,应该是我多心了。”林管事先抿了一口侍女递来的新茶,压了压惊,这才道:
“我是看着二少爷长大的,咱家二少爷从小就长的讨长辈喜欢。这女娃娃跟二少爷小时候长的太像了,让我一时间慌了神。”
“这不是好事吗?”张掌柜闻言哈哈大笑,说道:“这老辈就是疼小辈的,你家老祖宗大寿若是见到她,说不定会眉开眼笑地追忆一番。”
“老张你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就算如此,最多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最关键的还是选出个能压轴的曲目,让受邀的宾客知道我林家的阔气。”林管事抚须笑道。
“还是您林管事眼界高,怎么,这都快一天了,还没个能让您满意的表演?”张掌柜打趣了一句,缓缓起身。
“满意的自然有,但不管是名角的唱曲,还是街边的杂耍,那些贵人都没少见识过,还不足以作为压轴。”
林管事说罢,抬头眺望了一下看台外的天空,看着那渐渐显露的夕阳余晖,一脸遗憾道:
“我想要的是那种艳惊四座的感觉,能让旁人知道我林家还是那个显赫的金陵世家。”
“这……”张掌柜一愣,无奈道:“那麻烦林管事你明日再来吧,今日的曲目都已经结束了,说不准明日会遇见你想要的。”
林管事微微颔首道:“也罢,强求不来。”
张掌柜轻叹一声,接过小厮手中的锣,亲自敲了三下,朝台下的看客大声喊道:“日落,闭园~”
“且慢!”
一个赤裸着胸腹,身披兽衣的中年男人突然爬上了戏台。
“还有我呢!”
他朝众人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嘴里暗黄色的牙齿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二楼看台处的张掌柜神色一惊,他遥指着台上的中年男人,厉声道:“大胆,我明明已经说过,要将你这个坏了规矩的家伙驱逐出去!”
“是啊,我的确是离开了,可你又没说我不能再回来啊。你们这秋园修得确实阔气,连狗洞都比寻常人家要大上不少,我一钻就进来了。”
中年男人将手里拎着的火油罐往地上一放,嘿嘿一笑道:“我上都上来了,就让我演一出呗,反正我又不收你们钱。”
张掌柜气得胡子一颤,直接大喝道:“来人!规矩就是规矩……”
“老张,等等。”一旁的林管事摆手打断了张掌柜,饶有趣味地打量了一番野人模样的中年男人,淡淡道:
“台上何人,报上名来,若是演出无趣,我可要带头治你的罪。”
中年男人弯腰抱拳道:“大人,在下牛二根,巴蜀人士,曾在苗疆跟随苗仙,习得了一手控火仙法。”
“苗仙?仙法?”林管事诧异道。
“林管事,不要听信他的鬼话,这苗仙就是他们那里部族的巫医罢了。我看这所谓的仙法也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张掌柜冷声道。
“是嘛?”林管事闻言点了点头,朝牛二根喊道:“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让我们见识一下,你这所谓的仙法到底仙不仙?”
“嘿嘿,那就多谢大人了。”牛二根笑了一声,他脱下身上的兽皮,掀开火油罐的封盖,将罐子高高举起,从自己的头顶开始倒下。
直到罐子空空如也,他放下罐子,两手在身上涂抹着,让自己裸露的每一寸肌肤都裹上一层火油。
牛二根奇怪的举动惹得台下一时间议论纷纷。
“这是在干什么,这控火仙法莫不是要点火自焚吧?”
“兄台说笑了,这世上哪有这般痴傻的人,估计就是哗众取宠罢了。”
“我可不是哗众取宠哦。”牛二根闻言朝那人恶笑一声,他从腰间摸出两个火石,放在自己为数不多的牙上一咬。
也不知他是牙上做了手脚还是这火石是特制的。
牙齿与火石发出一声碰撞的脆响,居然真的冒出些许火星子。
火星子碰到火油很快就升腾起一道灼热的火焰,吓得台下离得近些的看客纷纷往后逃去。
看到那些人模狗样的看客那么狼狈,牛二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已经变成一个火人的他,挥舞起双臂,好似一道火焰的旋风。
“我是火仙!”牛二根大喝一声,脚下木质的戏台也升起一圈火焰。
“快来人啊,走水了!”张掌柜心疼地看着自家已有好些个年头的戏台。
“大人,莫急。都说了,我是火仙!”牛二根大笑一声,心中默数着时间。
他默数了五个数,右手赶忙拿起地上的兽皮往身上一裹,左手高举头顶。
只见他左手一握,
“收!”
随着牛二根的话音落下,他身上的火焰与戏台的火圈居然真的熄灭了!
牛二根顺势张开双臂,朝台下一脸震惊的众人喝道:“还不快快拜见火仙!”
“真是仙法啊!”一脸喜色的林管事直接从软椅上跳起,疯狂鼓掌道:“快快快,有请仙人!”
“这是真的吗……”张掌柜张大着嘴巴,喃喃道。
与此同时,临近的包间厢房。
柳辰博瞪大了双眼,他扯了扯李清河的衣袖,惊奇道:“李兄,这是真的吗?”
李清河不慌不忙地吞下坐在自己大腿上的慕容临姚递来的葡萄,无奈道:“真是的,都是见过龙王的人了,怎么看到个小把戏就惊成这样?”
李清河看向不远处,唯一一个没有坐下的忘尘和尚,笑道:
“小和尚,你说这是仙法吗?”
忘尘和尚看着戏台上的火油罐,面露几分思索之色,说道:“阿弥陀佛,小僧不知,兄台难道已经知晓了?”
“我不知道。”李清河轻笑一声,缓缓站起身子,“但是,我一向认为,实践出真知。”
他盯着舞台上那不可一世的牛二根,冷声道:“敢让我拜你?好胆!”
李清河缓缓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向牛二根。
“李兄,你这是要干什么?”柳辰博一脸疑惑。
突然,一道巨大的火球从李清河食指处迸发,直接在一楼众人的头上形成一道火柱,直射向牛二根。
轰,一声炸响。
巨大的戏台变成木屑随风而逝,牛二根变得到处都是。
众人纷纷向火柱的来处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素袍的俊秀公子正缓缓放下右手。
他的的嘲笑之言萦绕在众人的耳中:
“哎呀,看来,这个小火仙遇到我这个大火仙就不中用了啊,原来只是个装模作样,没遇上过我的凡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