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从来没想过,时隔多年,会和前男友一起,为了他们曾经一起饲养的宠物去宠物医院。
更令人尴尬的是,像他们这种一男一女同行的顾客,似乎都被默认为是夫妻、情侣。
南知在问诊室里,按着贡贡的两只前爪让医生做初检,贡贡似乎对医院环境格外害怕,不管南知怎么安慰,它都在不断的呜呜叫。
医生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无奈道:“先抱着吧,等你男朋友回来按。”
南知刚要解释,封呈就办完手续过来了。
他看眼医生,也不知听没听见刚才那句话,把手里的收据和手机一股脑往南知手里一塞,说了句“拿着”,就把贡贡从她怀里提溜到检查台上,稳稳地控制住了。
也许是气味熟悉的原因,贡贡挣扎的动作轻缓了许多,只是一个劲地想往封呈怀里躲,蹭得男人的卫衣上全是白色的毛。
医生一边检查一边笑:“瞧瞧,还得是你来,你女朋友生怕把贡贡弄疼似的,完全按不住。”
南知:“……”
封呈状似无意朝旁边瞥了一眼,淡笑道:“她比较宠孩子。”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
南知瞪着他,最后又在这仿佛打情骂俏的眼神交流中败下阵来。
且先让他过过嘴瘾吧。
做完生化检查,医生将各项数据详细解释后,最终落下总结:“贡贡就是换季有点感冒,加上年龄大了不爱动,没什么大毛病。”
封呈波澜不惊点点头,让医生推荐了几款保健品,三人一同从问诊室出来。
南知先去药房取药,封呈和医生在门口多聊了两句。
医生说:“其实这个年纪的猫,贡贡已经算很健康的了,我看它毛发也很好,你们平时注意下关节保护,减少碳水过多摄入就行了。”
门外刚好有其他人抱着猫咪等待就诊,那人一直守在门边围观了贡贡的检查,闻言插话道:“你家猫居然都十岁啦,养得可真好,毛色真漂亮。”
封呈淡淡扯了下唇。
那人怀中抱着的是只英短蓝猫,虎头虎脑的,瞅见航空箱里的贡贡,不安分地伸鼻子往这边凑。
医生笑道:“它长得真圆。”
“喂多了,这不正给它减肥吗,”那人把猫往前递了递,“要摸摸吗?”
医生伸手摸了一把,封呈却拒绝:“谢谢,不用了。”
他懒散提着航空箱,抬眸看向拿完药一边核对一边走来的南知,语气淡漠无比,“我不喜欢猫。”
那人只当他在开玩笑:“不喜欢猫你还能养到十岁。”
封呈没吭声,站在原地看了南知好一会儿,迈开步子走了。
南知核对完清单,见封呈过来,将药交给他,蹲下来逗航空箱里的贡贡。
小猫咪今天受到了惊吓,南知打算今晚值夜班的时候,好好在网上给贡贡挑选一些罐罐。
封呈垂眸看着她。
看她伸手指进航空箱里,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抚摸,一会儿轻言细语地安慰,满眼都是宠溺。
封呈一直都知道,南知特别喜欢贡贡。
与之相反,他讨厌一切不必要且麻烦的事物。
但世界上有一个没道理的成语叫**屋及乌,他喜欢南知对贡贡表现出的温柔,于是也不吝对贡贡释放出几分耐心。
其实分手的第三天,南知是有短信联系过他的。
那时候他扛着家里的压力死活不走,他一直不相信南知是真的要跟她分手。
直到他收到短信的那一刻。
他满怀期待地点进去,原以为的柳暗花明并未如期而至,南知只是在短信里问他,能不能把贡贡给她。
她想要走他们的贡贡。
那是封呈头一次拒绝南知。
他想,就算南知舍得下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贡贡吧,只要贡贡在他这里,总有一天,她还是会回心转意的。
可事实证明,他低估了南知的狠心。
“呜——”
航空箱里的低鸣打断思绪,封呈回神,就见贡贡不爽地趴在箱子里,南知无奈起身。
封呈扯唇笑了下,用手指敲了敲箱顶,“傻猫。”
两人提着航空箱离开宠物医院。
封呈开的车,因为南知晚上要值班,他先送她去医院附近吃饭。
回医院的路上,南知有些沉默,封呈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开口——
“南知。”
狭小的车舱内,男人声线略低,平白添了一丝温柔,“医生说了,贡贡很健康,不用担心。”
“我知道,”南知望着窗外,心情仍很低落,“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太不负责了。”
当初想养贡贡的是她,最后狠心十年不见的也是她。
“那你打算怎么做?”
封呈目视前方,搭在方向盘上的指骨微微收紧,“南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南知将视线从窗外移开,转眸看向他。
气氛安静下来。
良久,她嗓音多了抹涩然:“封呈,你是那么骄傲的人,你没必要——”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出声打断:“别说了,到了。”
南知看向窗外,医院已在眼前。
封呈沉出一口气,打着方向盘靠边,眉宇间一片郁色,“你这张嘴,现在就知道气我。”
南知:“……”
汽车停进了医院对面的路边停车位,南知推门下车,走进了一家面馆。
附属医院对面临街的一排门面几乎全是小饭馆,许多病人家属不爱食堂大锅饭,就会到这里来吃。
这会儿还不是饭点,人不多,面馆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老板娘年轻些,正在煎鸡蛋。
瞧见南知,老板娘笑了下:“来啦。”
南知笑着回:“嗯。”
老板洗完手出来,笑眯眯问她:“今天还是牛肉面多辣椒?”
南知:“不,今天不要辣椒。”
封呈随她在一张小桌旁坐了,问南知:“你经常来这儿吃面?”
南知摇头:“也没有经常。”
煎蛋的老板娘听见两人的交谈,笑了笑。
其实南知并不算面馆常客,医院门前食客来来往往,大部分人都仅有一面之缘。
但老板娘与南知,却认识很久了。
十年前的那个夏天,面馆来了一对姐弟,姐姐十八九岁模样,弟弟看上去,还是个小学生。
两姐弟点了面,就默默坐着,没一会儿,小男孩就开始哭。
哭着哭着,也许是气氛影响,一直低垂着头沉默的少女也静悄悄地抹起了泪,两姐弟就那么相顾无言的坐着,一个比一个哭得厉害。
老板夫妻店开在医院门前,人世间多少伤心事都见过了,见状,哪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是老板娘放下手中正在忙的事,坐过去给了两个孩子一个拥抱。
她并没觉得自己这份安慰份量有多重,甚至很快就将这件事淡忘了。
一直到半年后,那个少女重新来了面馆。
其实她早就不记得少女了,但对方提起当初那个拥抱,她才对上了号。
少女告诉她说,她成为了医科大学的医学生,以后要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好医生。
之后一年又一年,老板娘见证了少女从青涩逐渐走向成熟,最后成为了附属医院的医生。
老板娘很高兴。
她再也没见那姑娘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