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来!”
项梁瞥了眼醉生梦死的项羽,怒气汹涌浮在脸上,转过身闷声对秦轩道。
秦轩摇摇晃晃跟了上去,出门时,却被龙且抱住左腿。
瞥眼望去,只听龙且醉醺醺道: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秦轩轻轻踢出一脚,龙且当即滚出丈许,昏沉沉睡了过去。
没事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杯啊!
不知道我最讨厌装杯的人?
秦轩紧跟项梁进入一间房,里面的布置清新典雅,却是一间书房。
不过书架上并无半卷书籍。
只是各自放了一个长形木牌。
正当秦轩对此讶异之时,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沉重雄浑的声音。
“秦公子,你可知这是何处?”
说话之人,正是项梁。
秦轩带着醉意,笑答道:
“这里不就是书房么。”
“书房?”
项梁苦涩一笑,紧跟反问:
“书呢?”
秦轩稍微踟蹰,回禀道:
“想必是先生大才,将此书房的书都聊熟于心,因此命人撤走。”
“先生之才情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小子佩服至极。”
项梁不急不忙点上一炉檀香,轻哼:
“口蜜腹剑者,多小人也。”
不等秦轩皮笑肉不笑作出狡辩,他脸色一沉,坐了下来:
“说正事吧!我只给你一炉香的时间。”
咦?
什么意思?
听他这口气好像是知道我为何而来似的。
“项先生,其实......”
项梁冷笑道:
“我已核实了你的来历,今番你为何而来,我更一清二楚。所以,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比较好。”
见他神情丝毫没有慌乱,秦轩也是微微惊讶:此人真有大将之风。
既然彼此都心知肚明了,那就没什么可以隐瞒的。
“小子斗胆,劝项先生收兵,不要造反。”
嗯?
项梁双眼向上翻起,有点懵。
早先他几乎动用了几十载积攒的人脉,这才得知秦轩的真实身份。
这小子有个一直谋划造反的爹。
有其父必有其子。
所以,他笃定此次秦轩来会稽,定是为了双方联合抗秦的问题。
谁曾想他竟劝说自己退兵。
这又是何故?
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香炉里的奇怪香味,秦轩的意识稍微出现了些模糊。
但这种晕乎乎的感觉,很快就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项先生,大秦出现了变数,至少现在不该亡。”
见项梁震惊地望着自己,秦轩挺步上前,继续道:
“谁造反,谁就不会有好下场。”
这小子到底搞什么鬼?
难道是......
想到此处,项梁不禁哑然失笑:
“你小子怕是想一家独大吧?”
他白眼频翻,紧接又道:
“偌大个秦国,你一家就想独吞,其志可嘉,但小心噎着。”
秦轩恍然大悟,原来项梁竟然误会了自己。
“项先生,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他忙解释起来,但此刻神志又出现一阵眩晕,几乎连站都无法站稳。
时不我待,他必须阻止项梁。
“民心向背如浊浪滔滔,此刻俨然复归大秦。”
“此刻若举兵反叛,秦军压境,大家无异于自取灭亡。”
项梁在桌案重重一拍,怒道:
“住口!黄口小儿懂什么军国大事,安敢在此饶舌,乱我军心?”
秦轩眼前黑蒙蒙一片,恍恍惚惚走了两步,跌倒在地。
但还是伸手阻止道:
“项先生,你若不听我言,他日必死于章邯、宋义之手。”
“项家八千子弟兵更会尸骨无存。”
说罢,晕了过去。
哐哐哐!
敲门声响起。
不待项梁从惊魂中走出,宋义已然进屋。
宋义换了身新衣,神采奕奕,瞥了眼地上躺的年轻人,微微讶异:
“此人又是谁?方才我好像听见他说......”
说话间,眸子中闪过一道阴鸷,定定落在项梁身上。
项梁连忙起身赔笑:
“哪的话,我奉怀王为主,此心之诚,天地可鉴。”
瞥了眼秦轩后,话锋急转:
“岂能因一个醉酒小子而误会。”
宋义点头颇有赞赏之色。
随后,冷冷丢下一句“怀王饿了”便扬长而去。
项梁卑躬屈膝送走宋义后,脸色旋即阴沉,将房门紧闭,提步走到书架旁。
将书架上的木牌一一扶正。
赫然可见最上面一块牌位写着:
“先祖伯禽之灵位。”
然后是得常、项橐、颜。
倒数第四排位项承。
其下一排立着“项燕”的灵位。
再下便是荣、梁、乐、权、柱、楫、伯,七人的灵位。
最末一层则是项羽、项庄等人的灵位。
将牌位立好之后,项梁轻轻在书架拍了三下。
下一刻,书架从中间分作两半缓缓挪开。
从中更露出一扇门。
门口开着,立着位身穿青衣的苍髯老者。
“范兄,刚才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项梁有些拿不定主意,瞥了眼地上昏厥过去的秦轩后,郑重向老者问道。
老者闻言并不回话,只是飘然来到秦轩身旁,蹲下身子为其号脉。
咦?
见他面色古怪异常,半晌不见起身,项梁好奇之下凑了过去,问道:
“范兄,可有什么不对之处?”
老者拂须起身,脸色却十分凝重。
见项梁问个不停,老者终于开口:
“项兄可曾记得老夫前不久为羽儿占卜的那一卦?”
此话一出,项梁顿时也跟着神色慌张起来,惊恐说道:
“成之也秦,败之也秦?”
老者肃穆朝向书架上的牌位拜了三下,起身道:
“事到如今,老夫也不必瞒着你什么。”
“其实这卦象最后还有句谶语,叫做天下归秦。”
在项梁凄然惊讶的目光中,老者淡淡说道:
“就是不管咱们如何搅动时局,最后这天下又归大秦。”
他看向秦轩,低声道:
“就像这孩子刚才所说一样。”
项梁大骇,失措问道:
“范兄,你我刎颈之交啊!为何害我?”
老者干笑几声,话音渐渐转为悲凉,仰天道:
“正是刎颈之交,所以老夫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你身负血仇,定要与大秦拼个你死我活方肯罢休,身为挚友,老夫又岂能目睹你只身送死?”
“要死,咱们便一块死吧!”
听到报仇无望,项梁内心震撼之下,更是问道:
“那这小子还有何用处?干脆一刀杀了,永绝后患。”
说着,便要动手。
老者忙拦住,郑重劝道:
“不可!若老夫推算没错,天下归秦。此秦非彼秦,正好应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