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联刚回到家,进了院门,转过影壁墙,看到院子中间那觥筹交错的场景,突然有一种在前世走错了包间的感觉。
因为他看到桌子上除了自己父亲陪着三位客人,另外还赫然坐着自己的二哥。
对没错,聂联刚把自己的眼睛揉了又揉,确定无疑的看到自己的二哥也上桌了。
甚至二哥不但上桌了,居然还拿着酒瓶给其他人倒酒。
这个镜头简直震碎了聂联刚的三观。
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二哥了,说句不好听的,自己的二哥就是个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别说他敢跟大队干部坐在一个酒桌上,还能做出给人满酒这样的动作,就是平常在生产队里干活,他也是属于那种边缘人。
但凡有好事,有好活,永远轮不到他。
那些又脏又累吃力不讨好的活,基本上都是他的。
但他永远连个屁都不敢放。
聂联刚之所以处心积虑想让二哥当上大队会计,就是希望能够锻炼他一下,改变他在群体里的底层身份。
只要他成了大队干部,身份不但变成了社员们的领导,而且还有很多机会跟公社里的干部打交道。
哪怕是赶鸭子硬上架,逼着你出头露面,你就是性格再内向,再懦弱,经过锤炼,相信他也能够锻炼出来。
至少也能像个外向开朗的人那样,大大方方的跟人打交道。
可是现在二哥怎么可能提前就实现了自己的预设目标呢?
他是怎么做到的?
看到小刚回来了,却不进来,只愣愣的站在影壁墙那里,姜锡义朝他招手:
“小刚,过来过来,你二哥都给我们敬酒了。
你是家里的男子汉,你也得过来敬酒。”
但聂联刚仅仅是往前走了两步,就又停下了,让自己还是站在黑暗当中。
他不敢凑到酒桌前,因为他的脸上刚刚挨了好几记重拳,到现在还有些火辣辣的疼。
可以想象的到,肯定有些鼻青脸肿的模样。
要是往桌子前一凑,在灯光下,别人就会看到自己挨打了。
现在的主要目的是办正事,走大队干部的后门让二哥当会计,聂联刚不想节外生枝。
他站在黑暗处,做出普通孩子害羞扭捏,拿不上台面的模样:
“三爷爷我不会喝酒,您饶了我吧。”
姜锡义跟另外两位客人交换一下眼神,奇怪的说:“小刚这是装的吗?这小子挺能说的。
而且今天晚上叫咱们来喝酒,都是他张罗的。
现在让他来敬酒,他又拿不上台面了。
这小子是不是还在憋着什么坏呀?”
聂联刚赶紧说:“不是的,不是的,三爷爷,我哪敢在你们面前憋坏呀。
我确实还小,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要敬酒的话也得是俺二哥,这不是在桌上吗?
这个家里怎么说也轮不到我。”
姜文高和冷哼一声:“你二哥?你过来看看你二哥。”
聂联刚很奇怪:“嗯,俺二哥怎么了?”
一边说,他一边贴着粮囤的墙根儿转到房门前,就是专走黑影处。
站在房门前边,他就能看清坐在酒桌最下手的二哥了。
他看到二哥坐在桌前,脸憋得通红,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
明显就是赶鸭子硬上架。
嗯,聂联刚暗暗点头,这才是自己真正的二哥。
母亲和二姐他们都在房门那儿聚集着,就像站间的服务员一样,随时听候吩咐。
母亲小声对儿子说:“你二哥是让你文高大爷叫到桌上去的,你大爷让他给长辈敬酒。
说只要他敬酒了,明天就让他到大队去。
先跟着你二爷爷学习,把会计这一套学会。
到过完年你二爷爷退下来,你二哥就成大队会计了。
可是我就怕你二哥拿不上台面。
你看他羞羞惭惭的,我怕他顶不起来啊!”
母亲的语气里面,透着无尽的心酸。
这心酸的背后,又有多少母亲对于人生和家庭的无奈和感慨。
姜文高听到他们娘几个在窃窃私语了,抬起头看向聂联刚:
“我知道你小子憋着想说什么。
这两天又要请我们喝酒,又说让我和你三爷爷先不要把新会计的人选定下来。
给你留三天,你说你有个最合适的人选要推荐给我们。
就你小子肚子里那两根花花肠子,能瞒得过我们这些老狐狸吗?
请我们喝酒,留着会计的人选,一听你就是想走后门,让你二哥来当这个会计。
这两天我跟你二爷爷还有你们家的九爷爷,已经商量过这事了。
觉得新刚其实挺合适的。
这孩子老实本分,文化嘛也够了,上过初中。
我们几个商量的结果,觉得他确实比较合适。
今天上午大队干部开会的时候,我们已经把这件事跟干部们都通了气。
提议让新刚来接任会计,大家也都没有意见。
唯一有意见的就是大队长孟庆义,但他一个人有意见不管用。
咱们的原则就是少数服从多数。
当时我搞了个举手投票,除了孟庆义没举手,其他的人都举手了,这件事就算通过了。
我们今天晚上过来呢,就是跟你们家说一声。
从明天开始新刚就去大队干了。”
啊!
聂联刚一下子震惊了。
这事就这么成了吗?
事情的顺利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啊。
听了姜文高的话,很明显二姐十分激动,她不由的抓过小刚的手,紧紧的攥着。
聂联刚感觉到二姐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这些年因为父亲永远不参加劳动,让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变成了只吃粮食不挣工分的消耗品。
使得他们家的日子过得比其他人家要紧巴。
也使得家里人在生产队里的地位不高。
因为家里的顶梁柱不中用,外人就瞧不起你们。
二姐豁上老在家里不嫁人,她拼了命也想把这个家撑起来。
但她只是一个女的,永远做不到家里一个男劳力那样的高度。
这样的日子其实挺让人绝望的。
除了苦苦支撑,真的看不到一点点日子能够好起来的希望。
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新刚当上大队会计,那他们就是大队干部的家庭。
他们家的日子将是跟以前完全不同的一种局面。
姜锡年慢条斯理地说:“当会计除了要有点文化,还需要心细。
有句俗话叫胆大心细,这话不适合当会计的人。
当会计可以心细,但绝对不能胆大。
如果一个太大胆的人当了会计,不管对他自己还是对社员们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姜锡年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的意思就是说:
一个大队会计如果特别胆大,那他做假账,贪污公款啥的,什么事他都敢干,那真的是一种灾难。
聂新刚的特点就是,胆小,心细,老实,本分,他这些特质确实适合当会计。
第二天,聂新刚就不用再去生产队干活,到大队听差去了。
主要工作就是跟着姜锡年学习会计,没事的时候也打打杂啥的。
他在生产队的时候,跟着整劳力干着最重的农活,却只拿八分工。
这都是孟庆成欺负聂振杰常年冬眠,故意整他。
前几天孟庆成被聂联刚整倒了,不但被工作组暴揍一顿,副队长也撸了。
这几天四队队长聂振安正在准备给新刚恢复整劳力的待遇。
只是因为觉得孟庆成刚刚下台,聂振安不想把事情做得太陡,就想着拖几天再说。
没想到还没等给新刚恢复整劳力的待遇,新刚就去大队干活了。
为明年接替姜锡年当大队会计做准备。
虽然仅仅是个预备会计,但是只要在大队里干,那也是拿十分工的。
正式当了大队会计以后,另外还拿补贴。
突然的变动,让所有人都很惊讶。
而聂振安则是有些后悔,没有及时恢复新刚的整劳力待遇。
因为如果及时把这事做了的话,他跟未来的大队会计的关系就会深厚一层。
当然,虽然没来得及做,但聂振安在街上遇见新刚的时候,还是把这个情况跟他解释了一下。
表示自己就是不想让事情做得太明显,才想着拖后几天再给新刚恢复整劳力身份的。
聂新刚虽然老实,但也不是不明白事儿的人,他也知道振安叔说的都是实情。
看聂振安有些歉疚的意思,就安慰他:“叔你甭觉得是个事儿,我明白你的心思。
以前就是孟庆成故意使坏。
你为我这事都跟他吵过,这些我都知道。”
聂振安没想到新刚平常不言不语的,居然还这么明白事理,十分高兴。
对振杰的几个孩子更加高看一眼。
聂联刚在家休养了几天,再次来生产队干活的时候,聂振安对他更加照顾了。
还是以小刚大病初愈为由,让他跟着聂振明去县城拉氨水。
正在套马车的聂振明看到小刚来了,跟他开玩笑说:
“小刚,你还敢跟着我去拉氨水?”
聂联刚明白振明叔什么意思,笑道:“没有什么不敢的。
我就不信今天还有人敢拿鞭子抽我!”
说着,就跳上了马车。
可他刚上去,就听旁边有人怒喝一声:“聂联刚,谁让你上去的?
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抽!”.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更好体验,更快更新敬请您来体验!!!!欢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