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聂振杰说话了。
语气里面带着极为罕见的客气和热情:“怀义啊,你这就见外了啊。”
韩怀义有些受宠若惊了。
可以说,这么多年了,聂振杰还从来没有用这么客气的口气跟他说话。
连忙说:“不见外不见外,应该的应该的。”
聂振杰点点头:“也对,我说这话是我见外了
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说这些客气话干嘛?
对不对呀怀义?
小刚你看,你这丈母爹对你多好,比我这个亲爹对你都好了。
我看也不用等定亲那天改口了,现在直接改口叫爹就是了。”
一听这话,韩怀义就像被蝎子蛰了一下一样,打个机灵差点跳起来,双手乱摆:
“可别介,可别介,公事公办,现在该咋叫咋叫。
时候不到天不明,到时候再说,再说再说……”
聂振杰又恢复了他往常的不苟言笑,淡淡的说:
“你说的也对,到时候再改口也不迟。
小刚啊,还磨叽什么?还没吃饱吗?
赶紧去把咱家的茶叶找出来,给你爹泡茶去。”
这年头烟酒糖茶都是稀罕物,奢侈品,韩怀义往常来的时候,也不是每次都有泡茶伺候的待遇。
这次不一样了,带着十个鸡蛋来的,而且两家马上也要定亲了嘛。
亲家公,这是贵客!
韩怀义一个劲儿干笑:“嘿嘿嘿嘿,不急不急,还没到改口的时候,现在该叫啥叫啥。”
聂振杰冷冷的瞥他一眼,也不再说话。
屋子里响起叮叮当当茶碗茶壶碰着茶盘的声音。
很快聂联刚端着茶盘出来了,把茶盘放在水缸旁边。
小妹妹翠玉很有眼力劲儿的把桌子上的罩子灯端过去,给三哥照着。
翠华也不示弱,连忙跑过去,用水瓢从水缸里舀起水来,给三哥刷茶具打下手。
聂振杰催促二女儿和二儿子:“你俩吃饱了没有?吃饱了赶紧站起来。”
他的意思是把饭桌倒出来,他要跟亲家喝茶。
韩怀义用小心翼翼的口气说:“哥哥,要不然咱们到屋里喝水吧。”
“屋里怪热!”
“现在没那么热了,还是屋里吧。”
很明显,韩怀义这是有重要的话要跟聂振杰说,不想当着他家其他人的面说出来。
聂振杰也不坚持,从饭桌前站起来:“那行,屋里吧。”
本来按照农村的风俗,来了客人往屋里让,这是最起码的礼数。
甚至天冷了之后,来了客人让进屋里,还得让客人上炕坐在炕头上,因为炕头那地方最热乎。
这就是农村人待客的最高礼数了。
只不过韩怀义是本村的,跟聂振杰常来常往,彼此也不客气。
而且现在大热天的,到了晚上在院里比屋里确实凉快很多,至少还有点儿小风。
所以也就不跟韩怀义瞎客气。
但韩怀义执意要到屋里去说,聂振杰当然也不能拒绝。
很快,聂联刚泡好茶端了进来。
他们家的东间屋,靠北墙贴着东山放着一个老式的桌子。
这个桌子还是聂振杰结婚的时候置办的。
除了这个老式带抽屉的桌子,在北墙贴西山还放着一套箱柜。
最下面是一个四条腿的柜子托,柜子托上面放着柜子。
柜子特别大,柜子上面放着一个大箱子,箱子上面再放一个更小的小箱。
这是那个年代的人结婚的标准配置。
只要不是太穷的人家,结婚的时候总要给儿子打一套箱柜。
至于这种带两个抽屉的桌子,在以前那个年代,算是比较奢侈的了,一般人家打不起。
只不过聂振杰最早从部队回来的时候,手里是有一部分钱的,所以他结婚的家具看起来比一般的人家要豪华。
在桌子前面和一侧分别放着两个高凳子,聂振杰和韩怀义坐在凳子上,这样两个人基本也算面对面。
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聂联刚把茶盘放下,倒了两杯茶,分别端给韩怀义和自己的父亲,然后又拿了一把暖水壶放在桌子上,就出去了。
大人说话,孩子和女人都没资格在旁边听着。
韩怀义望着聂联刚走出去的背影,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诶呀,小刚这一受伤,耽搁不少事儿啊。
你看他怎么也是个半劳力,跟在生产队里干活,干一天就是一天的工分。
这受了伤自己受罪不说,还耽误挣工分。
嗨,到底是谁干的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啊?”
一边叹息,一边连连摇头。
聂振杰冷冷的说:“受什么伤?他根本就没事,大惊小怪的。
再说也耽搁不了什么事啊。
去生产队干活,才给他定个半劳力。
现在在家养伤,生产队给他发整劳力的工分,比不受伤还强。”
韩怀义干笑:“哥哥这是说笑话,谁愿意摊上这样的事啊?”
聂振杰说:“什么叫摊上事儿了?哪有事啊?
小刚就是蹭了一下子,去医院看了看,啥事没有。
这也叫事?”
韩怀义继续干笑:“嘿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真要没事的话,咱们也谢天谢地了。
可现在这事不是出了吗?
不管怎么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小刚先把伤养好,别留下什么后遗症啥的。
他毕竟还小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聂振杰冷声说:“蹭破点皮儿,能有什么后遗症?
一个大男人的哪有那么娇气。
咱们庄户人,水里泥里的,谁还不磕一下碰一下受点伤啊。
就是断条腿,打破脑袋,过几天不就好了吗?”
“对对对,”韩怀义一个劲的点头:
“三分病七分养,就是要好好养病。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过来呢,就是想跟哥哥说说这事。
再过两天,小刚和小玲不是要定亲吗?
你看他现在不管伤的轻重,毕竟身上带着伤。
定亲那天,两个人还要去县城买俩包袱啥的。
他这个样子看来也去不成了。
那定亲这事呢,咱们就往后再拖拖,过一段时间再说。
哥哥你看这样行吗?”
聂振杰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了:“我跟你说好几遍了?
小刚就是蹭破了一点儿油皮儿,他没事。
别说去县城了,进京赶考他都能去,啥事不耽搁。
说好的二十六定亲,那些要紧的亲戚朋友都已经让人捎信儿过去了,怎么能说改就改呢?”
“哪有哥哥你说的那么轻巧啊,小刚这次伤的可实在是不轻啊,还是先养伤,别的事以后再说。”
聂振杰怒道:“谁说小刚伤的不轻?”
“全村人都这么说,这又不是我自己编的。”
“放tnd狗屁,”聂振杰大怒:
“小刚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摆在这里,有伤就是有伤,没伤就是没伤。
有没有伤到底是他这个人的身体说了算,还是村里人的谣言说了算?
你也是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这点事理都不懂吗?”
韩怀义说:“哥哥,不是我不懂事理,小刚受伤这事弄得天翻地覆的。
今天中午在大队闹的那么厉害,谁不知道啊。
如果他就是蹭破点油皮,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这事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啊。
我这样想也是为了小刚好。
反正咱们的目的就是让他先把伤养好,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
其他的事都好说,毕竟他们俩还年轻。
就是拖个一年半载的再定亲也不晚啊。
我过来就是想跟哥哥说这个事。
反正呢都说好了,后天咱们就先不定亲了,过后再说。”
一边说着,韩怀义就站了起来:
“话也说明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虽然这些年以来,一年年的韩怀义渐渐开始看不起聂振杰,但聂振杰身上的那种虎威还在。
而且他也发现了,如果话不投机聂振杰说发怒就发怒。
这样的人当年在战场上可是杀人无数,手上不知道多少条人命了。
他要是发怒,把自己弄死都有可能啊。
韩怀义着实心虚,所以把话撂下就想赶紧开溜。
聂振杰站都没站起来,语气极为冷冽的说:“小刚没受伤,什么事都不耽搁,说好了后天定亲,就必须后天定亲。”
韩怀义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因为走的太急,跨过门槛的时候还差点绊倒。
嘴里说:“反正话我已经说明白了,就这么定了,后天不定亲,我这也是为了小刚好。”.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欢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