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农村人嘴里说的所谓的大瓦,其实就是红瓦,也叫平瓦。
之所以农村人把红瓦叫做大瓦,是跟小瓦相对。
别看现在农村的土坯房绝大多数都是麦秸草的屋顶,但自古以来,农村就有砖瓦。
只不过以前的砖瓦,都是青色的,就是青砖、青瓦,所谓的“青砖碧瓦”。
青砖的尺寸,跟现在的红砖差不多大。
但青瓦跟红瓦比起来,体积就小得多,而且样式也不一样。
红瓦除了凹凸不平,上面有嵌入式的沟槽之外,它整体上看起来是平的,所以红瓦也叫平瓦。
青瓦几乎就是一个半圆的弧形,上面没有嵌入式的沟槽。
面积也小的多,一页红瓦的面积,比青瓦要大四到五倍。
青瓦因为面积小,盖房子的时候,使用起来比较费工时。
纵向看就是一页压一页的摆放。
横向看就是颠倒交错的摆放方式。
也就是说,这一溜小瓦的摆放方式是凸面朝上,那相邻的一溜小瓦就是凹面朝上,这样凹凸相扣,把整个房顶铺满。
因为青瓦是半圆弧的形状,几乎没有承重力。
屋顶一旦用青瓦覆盖好了,上面绝对不能走人。
红瓦的硬度要高于青瓦,而且因为红瓦的整体就是一个平面,所以红瓦覆盖的屋顶,只要轻手轻脚,上面还是可以走人的。
自从有了这种嵌入式的红瓦,青瓦逐渐的就被完全淘汰了。
虽然早就出现了红瓦,但是对于现在的农村人来说,盖房子的时候还是选择麦秸草的屋顶,因为这样的屋顶造价低。
毕竟麦秸基本上是不用花钱的,但红瓦比较贵,农村人用不起。
姜家庄子大队要建烤烟房,烤烟房对防火的要求很高。
所以红瓦屋顶的造价即使有些高,大队还是要用红瓦来覆盖屋顶。
三个人到了陶瓷厂的食堂,发现食堂的伙食还真不错。
以前的时候听说陶瓷厂的工人也吃不饱,太多的工人都饿跑了。
现在看起来,伙食确实好了很多。
除了常见的杂和面饼,居然还有白面馒头,菜也不少,除了素菜也有肉菜。
看着硕大的五花肉片子在菜里面熠熠生辉。三个人忍不住直咽口水。
古代人形容生活艰苦,叫做“三月不知肉味”,但对于当今的老农民来说,可是常年不见肉味儿啊。
肚子里那是一点油水都没有。
因为姜宝顺属于官配的驾驶员,所以他的伙食费可以报销。
按照姜宝顺的意思,三个人也不要打菜了,买一些最便宜的杂和面饼子填饱肚子就得了。
这样也花不多,回去报销的时候也好说话。
他的意思就是吃得俭省一点,三个人的伙食费就能全报了。
孟宪雷不耐烦的说:
“反正你吃饭大队里给你报销,你吃你的。
我今天晚上要宴请师父吃饭。
这是我和师父吃的第一顿饭,这是拜师宴:”
聂联刚赶紧说:“你可别乱花钱,咱们随便吃点就行了。”
孟宪雷瞪眼说道:
“拜师宴必须要按规规矩矩来,师父你甭管了。
你要是再跟我客气,那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徒弟。”
聂联刚知道他性格耿直,要是跟他太客气的话,他真的会生气。
也就不再多说,随他去吧。
只不过这年头的人手里头普遍的不宽裕,作为拖拉机手的孟宪雷虽然比一般社员要富裕一些。
但他请自己吃一顿饭要是花太多的话,还是会让自己心里不安。
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在后勤处买饭菜票的时候,孟宪雷坚持让姜宝顺多买一些。
并且告诉姜宝顺,反正多买又不多花,用不了的饭票走的时候还能退。
姜宝顺从来没来过,以为这么大的厂子,食堂的饭菜肯定很贵。
所以他让多买就多买了一些,现在才知道孟宪雷的用意。
孟宪雷把姜宝顺手里的饭菜票夺过来,数出了四块钱的自己拿着。
剩下一块钱的,塞回了姜宝顺的手里:
“这是你自己的,吃多吃少你自己说了算。
我和师父的拜师宴要吃点好的。”
他去打了四个菜,五花肉炖扁豆和土豆块,肉炒莴苣,一个炒豆腐,另外还有一个韭菜炒鸡蛋。
拿了一瓶酒,看来还真是拜师宴,无酒不成席嘛。
另外还打了半笸箩白面馒头。
姜宝顺将近四十岁了,家里孩子多。
上面还有父母和爷爷奶奶,家庭负担比较重,所以他很节俭。
连一个素菜都没打,就买了两个杂和面的饼子。
用这个对付对付,能吃饱就很满足了。
孟宪雷用不屑的眼神瞥着他: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抠呢?
穷家富路,出门在外的,又是给集体干活,大队里管饭,吃多吃少回去都能报销。
你哪怕打个青菜下饭啊,就光吃饼子?”
姜宝顺也不过多解释,只是笑笑而已。
其实孟宪雷和聂联刚两个人都很清楚,姜宝顺在自己身上节省,但他回去交账的时候不会实报实销。
他会把伙食费稍微多报一些,这样省出来的钱就是他自己的。
孟宪雷把杂货面饼子往旁边一推,把一个酒杯推到姜宝顺面前,瞪着他说道:
“你还真以为咱们各吃各的?你回去伙食费该怎么报就怎么报。
但咱们是三个人一块出来的,我的拜师宴不可能连个见证人都没有吧?”
说着,咕咚咕咚把三个人的杯子都倒满。
他站起来,先端起聂联刚的酒杯,把酒杯递到聂联刚手里。
然后才端起自己的酒杯,毕恭毕敬的说:
“师父,头我也磕了,吃了这顿饭,也算是吃了我的拜师宴。
从此之后我和你就是真正的师徒关系。
有一句老俗话怎么说的来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你就是我的父——”
话没说完,就让聂联刚把他的嘴给捂上了。
聂联刚直接让他的话给吓出一身冷汗。
好家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在村里论辈分我得管你叫爷爷,现在你管我叫父亲。
这真的是折寿啊,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当然,除了这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让他说之外,其它孟宪雷又说了很多对聂联刚佩服崇拜的话。
他想说就说吧,聂联刚也不矫情。
他很清楚,孟宪雷真的是服了,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是无比的崇拜。
他所说的这些话,也都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这人就这么直来直去,心里怎么想的,嘴里就怎么说。
虽然这些话的字面意思听起来像是在恭维人似的,但聂联刚和姜宝顺都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
一句违心的假话没有,所以听着既不肉麻也不别扭。
孟宪雷先给聂联刚敬了三杯酒之后,三个人这才随意喝起来。
这年头的酒,货真价实,而且度数比较高,孟宪雷拿的这瓶白酒,就是六十二度的老白干。
因为这年头的人没有那么多的机会喝到酒,所以酒量普遍不是很高。
别看孟宪雷巨人一样的体型,几杯酒下肚,脸色也是有些微微泛红。
说的话也开始有些没轻没重起来,他说:
“师父,别怪徒弟说话直啊。
我就在想,虽说你年龄十七不算小,个子也不矮了。
可是你看你瘦了吧唧的,这小胳膊跟麻杆似的,要体格没体格,有力气没力气。
就凭你一个人,为什么整天跟我们姓孟的过不去呢?
你现在算是让我们姓孟的都给记恨上了。
很多人都想弄死你,你看你,前几天就出事了吧。
我觉着这是才开始,以后这样的事还会有。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边说,大眼珠子还一边往桌子底下乱瞧。
其实他很好奇,聂联刚到底是不是被打废了?被打的断子绝孙了?
聂联刚拿筷子在他硕大的脑袋上敲了几下:“你往哪儿看呢?
这是一个当徒弟的应该说的话吗?
你是不是也认为,你师父真的被打的断子绝孙了?”
孟宪雷挠头憨笑两声:“可村里人都这么说。”
聂联刚叹口气:“确实是受了点伤,但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你们别想多了。”
孟宪雷虽然性格鲁直,但也不傻。
他知道聂联刚即使真的被人踢得断子绝孙,他和他的家人也绝对不会承认这个事实。
毕竟他还年轻,还没娶媳妇呢。
要是自己都承认失去了生育能力,以后可怎么娶个媳妇呢?
他倒是有个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妻,因为这件事,这不是亲事都黄了么!
孟宪雷豁达的说:“师父,你别愁。
不管伤的轻重,恢复恢复,慢慢就会好的。
你和小玲的亲事黄了也不怕。
过几天让我媳妇回她娘家那边瞅瞅,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俊闺女。
给我师父介绍一个师娘。”
聂联刚摆着手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越说越远了。
我先跟你说说姓孟的这件事吧,咱们从头捋一捋。
你跟我实话实说,你就是个姓孟的,你为什么觉得跟俺家有仇?”
“嗯——”孟宪雷挠着后脑勺想了半天,很不确定的说:
“对啊,我觉得我跟你们家应该有仇。
可现在你这样问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跟你们家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