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两个小女儿流出的口水,母亲就是不用眼看,她也能知道。
可她还是装作没看见。
两个小女儿不但没有煎鸡蛋吃,粥碗里也没有红糖放。
不过年不过节的,粥碗里放红糖,就是以前的地主老财家也不敢这么吃啊。
现在好多坐月子的人家,产妇黄瘦黄瘦的,只是苦于搞不到红糖票,买不到红糖,导致坐月子连一点红糖都吃不到。
好容易小刚也不知道卖知了到底换了多少糖票,除了去孙红菊她们那里答谢之外还能剩一斤。
这一斤红糖足以让母亲感觉自己家相当富足了。
这么金贵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俩兰子都被打得那么重,母亲那是绝对舍不得给她俩往碗里放的。
眼巴巴看着母亲小心的把纸包折叠,准备把红糖收起来,俩小女孩满脸的绝望。
连涎水流得都是那么地无力。
聂联刚再也忍不住了,他过去装作帮母亲折叠纸包的样子,却是突然把纸包拿走。
然后给俩妹妹每人的碗里都放了两汤匙红糖。
俩妹妹兴奋的眼都冒光,忍不住嘴里哇哇乱叫,赶紧用筷子把红糖搅进粥里。
生怕母亲会过来给夺回去似的。
母亲抢夺不及,生生损失了四汤匙红糖,心疼极了,一个劲儿嘟囔:
“小小的孩巴伢子吃什么糖啊,诶呀,怎么放那么多,一匙子就行啦……”
可是心疼又有什么办法?
这些红糖可都是小刚挣来的,他有支配的底气。
二姐把一个煎鸡蛋放进了小妹的碗里。
而在同时,罗雨兰也把一个煎鸡蛋夹进翠华的碗里。
俩小女孩更兴奋了,一边吃一边忍不住的傻笑。
看着俩妹妹那幸福满足的样子,聂联刚不禁感慨,这年头孩子的幸福,真是太简单了。
太容易满足了。
其实,就他手里的钱和粮票、肉票一类,隔三差五给家里买点肉,买点鱼,改善一下生活那是很简单的。
可他又想到,这年头的人刚刚能够吃饱饭,不再饿肚子了,人们已经很满足了。
家家户户的生活条件都差不多,绝大多数情况下吃地瓜面,偶尔也用杂和面熬菜叶子。
很多家庭的油盐都是很紧缺的。
家家户户的日常,基本见不到荤腥。
大家都这样的条件,如果自己家突然吃得很好,不但会让外人怀疑,很可能母亲和二姐也受不了。
她们会觉得三天两头吃肉,吃鱼,这可是从前的地主老财家里都不敢想的生活啊。
自己家八代贫农,普普通通的社员,不年不节的就有肉、有鱼的话,不仅仅是太奢侈的问题。
而且会让母亲和二姐感觉,吃得这么好简直是一种罪恶。
人活得就是一个体验,快乐安心是最高标准。
随大溜,跟身边的社员们保持在同等的生活水平上,母亲和二姐就很知足了。
至少在现阶段,聂联刚不想在吃的问题上,给她们增加太大的心理负担。
他正要把糖包还给心疼坏了的母亲,这时候罗雨兰突然说:
“小刚,你二哥也挨了打,他碗里不要放红糖吗?”
啊!
聂联刚万没料到,当着自己家这么多人的面儿,罗雨兰是真敢说啊。
当然,如果她仅仅是以客人的身份留在家里吃顿饭,饭桌上这样说,也算正常。
而且今下午罗雨兰被打,还真是多亏了二哥救她,要不然她肯定要吃大亏。
所以她对二哥的感激之情,可以理解。
让聂联刚感觉她大胆的是,此时的她正在夹着剩下的一个煎鸡蛋,跃跃欲试的,看样子想要给二哥放碗里。
更有甚至,她看向二哥的眼神里,居然很有些闪烁,不敢正眼看的样子。
完全不是那个正常的野小子看人的眼神。
这是什么情况?
聂联刚心说,难道罗雨兰知道“女大四眼中钉子肉中刺”,觉得跟自己那是绝对不可能了,于是就对跟自己长相差不多的二哥有了想法?
整顿饭的时间里,聂联刚都在暗暗观察罗雨兰,越观察,心中的那个想法越是疑似。
搞得他晚上都有点失眠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怎么感觉关系这么复杂啊?
本来罗雨兰的想法是要跟自己搭伙过一辈子的,弄来弄去,她要是成了自己的二嫂……
实在有些不敢想象啊!
第二天吃了早饭,勇敢的罗雨兰本来还要继续去生产队放牛的,但是聂联刚给她拦住了:
“姐姐你别去,先请假吧。
倒不是说咱们想赖姓孟的,主要是你的腿确实被她们给踢伤了。
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要是牛跑了你可追不上。
正好俺二姐也要在家养几天,你跟她做个伴儿。”
聂联刚不让罗雨兰出去,主要是怕她再次挨打。
昨天傍晚那一仗,姓孟的恶妇们明显没有解恨。
而且这些姓孟的妇女到了最猖狂的时候,罗雨兰又那么虎,姓孟的存心要把她在打一顿,那是很容易的。
还是让她在家里藏几天,避避对方的风头正劲吧。
回忆一下上一世,这些姓孟的妇女给杜艳丽扣帽子,虽然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但应该就在这几天。
只要把这些妇女狠狠的惩治一番,她们的嚣张气焰就打下去了。
至少老实好几年。
小刚这么坚决的劝她,而且翠兰也劝。
罗雨兰走了几步,感觉自己的腿确实很疼。
昨天傍晚挨打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睡了一晚上,早上起来,身上那是无一处不疼。
好吧,听小刚的,就在家陪自己的大姑姐吧,顺便跟她交交心,探探她的口风。
罗雨兰还挺高兴。
聂联刚则是越观察她,越是狐疑。
早上生产队上工,聂联刚替罗雨兰请假,明确跟队长说,她被孟庆莲和卞银芳等妇女打了。
打得很厉害,路都不会走了,更别说放牛了。
他就是当着所有的社员,包括姓孟的那些妇女,这样跟队长聂振安说的。
别看村子大,村里有点事,瞬间就会传遍全村。
何况是第四生产队这边发生的大规模殴斗呢。
聂振安昨天晚上就听说这事了。
他对孟庆莲和卞银芳等人更反感了。
现在聂联刚替罗雨兰请假,说起昨天傍晚打架的事,聂振安忍不住皱起眉头,看向孟庆莲等人。
孟庆莲和卞银芳对聂振安那不善的目光很是不满,她俩站出来,指着聂联刚叫道:
“你还好意思说这事?
那个石芯子在路上找事,不打她打谁?
庆成让聂新刚用石头打破头,现在还在炕上躺着呢!
跟你说姓聂的,这事没完,打破头绝对不能白打了。”
聂联刚冷声说:“没完你来啊,现在就可以较量。”
这俩妇女立刻就像两只好斗的鹌鹑一样开始撸袖子,她们那一帮姓孟的妇女也开始往前凑。
聂振安怒道:“干什么,又想打架?
你们很闲得慌是吧?
孟庆莲,现在让你带着妇女们干活,你就带头干这个?”
姓孟的妇女这才把脸上的杀气暂时收敛了一些。
孟庆莲讪讪的开始招呼妇女,把青年妇女,家庭妇女分开,安排各自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