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联刚这一招,其实就是故意装神弄鬼,吓唬父亲。
因为他所说的这些事,还没有发生,但他却在信里说,自己的消息来自国家高层。
还说一个大的团伙将会被粉碎,而团伙的余党也会被抓,余党中的一个小角色,叫段培军。
段培军的级别不低,他如果是小角色,那么余党的级别得有多高?
而那个团伙将会是什么级别……
家里没有别人,上学的上学,上工的上工。
养伤的俩兰子也去上工了。
这时候的聂振杰在自己的枕头边上发现了这封信。
他能读得懂小儿子写这封信的用意。
小儿子的用意就是希望父亲恢复正常,小儿子表示家里的兄弟姐妹都渴望来自父亲的亲情。
而不是仇恨。
一开始看到信的头半部分,全是指责自己的过错,聂振杰气得头皮都一阵阵发奓。
如果小儿子此刻就在面前,他恨不能把小儿子打死算了。
子不言父过,何况小儿子信里指出的那些事,全是父亲的错。
没有人会闻过则喜,尤其像聂振杰这样宁折不弯的性格。
可是,当看到信的后半部分,一颗心早就死了的聂振杰看着里面说的那些事,居然也是吓得后背冒冷汗。
这封信要是让别人看到,交上去,小儿子枪毙八次都够了。
虽然信里没有提名提姓,但是暗指的某些大人物,让聂振杰后背一阵阵发凉。
从前的侦查科长迅速把这三页信纸烧了。
他知道,自己心里从此又多了一个永远埋藏在心底的秘密,那就是这封信的内容。
他知道小儿子的用意就是想父子和好,当然更希望父亲能改变现在这种状态,变得正常。
用意虽好,只是小儿子的胡说八道让聂振杰很反感。
觉得儿子装神弄鬼,而且胆大包天,为了劝说父亲,居然能编造出这样可怕的谎言。
这小子的心太大,而且心不正,不择手段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看过信之后的聂振杰不动声色,一家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战。
在这个家里,母亲和两个小女儿就成了中间派,跟两边都说话。
而聂联刚兄弟俩和二姐,跟父亲已经成了仇人,彼此坚决不说话。
过了两天,今年的第二个中秋节到了。
因为今年闰八月,俩八月,那就会有两个八月十五。
只不过第二个中秋节,被所有人无视了。
既不用庆祝,也没有月饼吃。
但是过了中秋节,很快就有惊天的大消息传来,高层的某个帮派被抓了。
而且被抓好几天了,上边一直没有公布而已。
消息在新闻里一经播出,全国欢腾。
因为这标志着某一个阶段的结束。
继而,这个帮派的余党也被抓了。
新闻里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可是,坐在院子里的聂振杰盯着窗户框在发呆,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新闻。
小儿子在前些日子的信里,已经跟他爹说的很明白了。
说的就是新闻里播放的内容。
聂振杰被震惊了,彻底震惊。
这样的大事件,小儿子在信里说,他是从高层那边预先获知的。
聂振杰虽然无法知道粉碎那个小帮派的具体过程,但他能够确定在实施抓捕之前,这是绝对的机密。
那么,小刚是怎么知道的?
哪个高层,通过什么方式告诉他的?
而且还说的如此详细,连余党中的小角色段培军也在被抓之列,都告诉他了。
这么离奇的事,打死聂振杰都不信。
可是,你就是再不相信,这个标志性的大事件偏偏就发生了。
不得不说,这一剂猛药对于聂振杰的效果确实好。
好得就像一个人本来已经咽了气,一剂猛药灌下去,居然让他从炕上一跃而起了。
一跃而起的结果,就是把周围人给吓坏了。
这不就是相当于看到了诈尸吗?
对于聂振杰的左邻右舍,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因为大家中午下工回来的时候,发现聂振杰“突然诈尸”。
只见他正在他家的院墙西边,平整出一块场地,挖土和泥,默默的一个人在脱土坯。
可以说,聂振杰自己把自己关在家里几十年了,除了韩家退亲那天晚上出来院门打了韩怀义,就再也没见他踏出家门半步。
可是今天,他不但从家里走了出来,而且还在脱土坯,这是在干活啊。
几十年了,他什么时候干过活?
邻居在震惊之余,实在忍不住,就问他:“振杰哥,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聂振杰一边低头干活,一边聊起眼皮等了对方一眼:“你没见过脱土坯的?”
额,邻居尴尬的挠挠头:“我知道你是在脱土坯,我就是问你脱土坯干嘛?”
“脱土坯盖屋。”聂振杰回答,“不然还能干嘛?
新刚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着备料给他盖房子了。”
他们在这里对话的时候,徐丽华和二女儿也回来了,就站在墙角那里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娘俩目瞪口呆。
当听到男人说到应该考虑给儿子备料盖房子这句话,徐丽华心里猛地一颤,鼻子一酸,顿时捂住嘴,跑进家里去了。
这时候聂联刚和二哥也回来了,看到了父亲在墙西脱土坯,听明白父亲在给二哥盖房子备料。
聂联刚知道,父亲一定是听到新闻了。
他被炸醒了。
再看二哥,早就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哭什么哭!”聂联刚其实也很想哭,但他却是装作很勇敢的样子训斥二哥,扯他一把:
“还不赶紧过去帮咱爹和泥!”
兄弟俩走上前去,开始帮着父亲脱土坯。
事实上这个脱土坯,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干的活,而应该是多人协作。
现在有了兄弟俩的加入,工作进度就显著加快。
兄弟俩负责铲泥,把泥铲进模具里。
父亲则是用抹泥板把泥抹得跟模具上沿平齐,表面抹得溜光。
然后才提着模具两边的绳扣,慢慢把模具提起来,一个成型的土坯就出来了。
脱完一个土坯,模具就要放水盆里用小笤帚刷一下,使模具的内壁更光滑。
接着再挨着上一个成型的土坯,把模具放下,兄弟俩继续往模具里铲泥。
一会儿母亲从家里出来,喊这爷仨:“饭好了,吃饭了。”
父亲看看泥堆,在犹豫着要不要把剩下的这堆泥用完再吃饭。
聂联刚说:“爹,咱们先吃饭吧。
吃完饭我和你脱土坯,让二哥去生产队借辆推车,推几车土回来。”
父亲点点头,表示同意小儿子的安排。
父子之间冷战好多天了,现在突然协作干活,开口对话,看似突然,却毫无突兀感。
彼此都感觉是那么地自然而然。
爷仨回到家洗了手,坐在饭桌前,二女儿主动给父亲递上一个饼子。
虽然没说话,但这表示父女之间也和解了。
家庭矛盾没有对错,当需要和解的时候,做儿女的肯定要主动示好。
母亲一看二女儿主动给她爹递干粮,鼻子又是一酸。
她知道二女儿这个举动到底有多难。
因为父女之间好几年的矛盾了,虽然血浓于水,但矛盾时间长了,真的会产生仇恨。
二女儿性格也是随她爹,刚强,倔强。
当娘的一直悲观的以为,这样下去,二女儿要么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要么就会跟她大姐一样的命运。
到时候会嫁的很不幸福。
可是看到眼前标志着父女和解的一幕,母亲心里开始出现了一丝光明。
只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男人为什么突然改变了?
到了晚上,两口子和两个小女儿都躺下了,吹灭了小煤油灯,她就开始问男人。
希望能解开心里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