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回来就钻进了防震棚。
等到小刚回到防震棚躺下,听到二哥在微微叹气。
“二哥你怎么了?今晚上的酒宴不快乐?”
“很快乐,很高兴啊。”
“那你叹什么气?”
二哥翻过身来,问弟弟:“我怎么还是有点像做梦?
你说,我和罗雨兰的事就这么成了?”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就是成了呗。”小刚说:
“一开始虽然二姐给你俩挑开这事,可我和二姐商量了,总得观察几天。
就是怕你俩心里还有别的想法。
不过据我和二姐观察,你俩都看中了对方。
这不成了嘛。
二姐说了,明天她就跟咱娘商量,看看怎么跟罗家人说?
这事很快,只要那边同意,也许到过年咱家就能添一口人了。”
“我就是在愁这个呢。”二哥说,“你看咱家就这三间屋,娶了媳妇往哪放啊?
总不能把二姐赶出去吧?”
他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而是很现实的问题。
放在其他的人家,家里的儿子渐渐大了,家里人提前好几年就开始备料,预备着盖房子了。
当然,也有的人家孩子少,或者其他儿女还小,也可以不急着盖房子。
只要把西间屋用报纸重新糊一遍,顶棚糊上花纸,这就是一间新房。
家里其他的孩子就在东间屋跟父母睡一个炕。
可是自己家明显不合适。
毕竟二姐是大姑娘了,不能再跟父母在一个炕上睡。
小刚也十七了,也是大孩子了。
如果不是因为韩家悔婚的话,他已经订了亲,算是有媳妇的人了。
父亲只是做主,同意让小刚和小玲订亲,可他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娶了儿媳妇往哪儿放?
聂联刚说:“二哥你愁什么,我不是说过吗?
只要你娶上媳妇,我包着给你三间砖瓦房,还是玻璃窗的。
结婚的时候,大衣橱、写字台一应俱全。”
“你别说笑话了。”二哥说,“也就公社里有盖砖瓦房的,咱们村哪有砖瓦房啊。
那得多少钱啊!
现在的问题是,咱们家只有这三间草屋,可是咱俩都长大了。
我和罗雨兰有这个话了,你接着也得找了。
房子太少啊!”
聂联刚说:“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话算话。
这些事你别考虑了,就好好的考虑怎么跟雨兰姐多交流吧。
说是你改变了,可你还是话太少。
娶媳妇这事是男人主动,我怎么看你比她还害羞。
到底谁是男的谁是女的?”
“……”这话说的,二哥听着很刺耳。
不过转念想到,小刚的话虽难听,可说的是事实……
第二天一大早,聂联刚天刚蒙蒙亮就醒来了。
他要早点起来,趁着二哥还在熟睡的时候,给父亲写一封短信。
这几天他经过深思熟虑,就父亲这种心如死灰的状态,跟他讲道理是很难改变他的。
想打动父亲,就必须使出自己的杀手锏。
作为一个重生者,是时候用个外挂吓唬吓唬父亲了。
那种跟他讲道理,想慢慢改变的想法,还是有点不现实。
“沉疴需用猛药”,对于父亲这种几乎属于不可救药的人,只能给他一剂猛药。
如同当头一棒,狠狠的把他瞬间打醒。
当然了,关键这一剂猛药也得对症。
父亲是心病,所以就用治心病的猛药。
他拿出纸笔,简单的给父亲写了一封信,总共写了三页信纸。
信的内容可以分为两部分。
前半部分,还是跟父亲讲道理,或者说,就是在毫不客气的指责父亲。
指责父亲没有尽到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
不管父亲有什么遭遇,他有什么样的心态,都不应该把他的苦难强加到老婆孩子身上。
另外,还明确指出,父亲跟爷爷奶奶、大伯和三叔他们闹得断绝关系,全是父亲的错。
包括聂振祥跟他动手打起来,聂振祥一点错都没有。
所有自己家这些至亲,其实都是为了自己家好。
可是父亲把他们看成仇人。
前几天聂联刚之所以跟父亲翻脸,就是因为二姐是他的亲人,亲人挨打,聂联刚心里很难受。
可是,父亲却是幸灾乐祸的笑了。
所谓“亲者痛而仇者快”,难道父亲跟自己的子女前世有仇吗?
二姐跟父亲有矛盾,二姐一点错都没有。
父亲当初跟大哥势同水火,逼得大哥十六岁就离家外出。
然后换上大姐,逼得大姐远嫁,掉进了一个火坑。
轮到二姐支撑这个家了,父亲又把二姐看成仇人……
可父亲那些“仇人”是怎么做的呢?
一类仇人,是真的仇人,姓孟的把咱们家往死里整。
可另外还有一类仇人,只是父亲一个人的仇人,那就是爷爷奶奶、大伯和三叔他们。
在自己和二哥跟姓孟的打起来的时候,聂振祥数次帮忙。
还有三婶,平常大家都不说话,可在街上碰上自己和二哥跟人打起来,三婶当时就帮忙了。
这些人都是父亲的仇人。
指责完父亲,聂联刚话锋一转,写道:
“我知道这都不是俺爹本来的样子,俺爹原来不这样。
他以前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至于什么原因让俺爹心如死灰,性情变得如此怪异,甚至不通情理,我不知道。
可我希望俺爹恢复过来,恢复原来那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而不是一个让"亲者痛而仇者快"的人。
我们姐弟反抗的,是那个不通情理的父亲。
而不是恢复正常的父亲。
做父母的哪有不疼自己的子女的?
子女哪有对自己的父母没有亲情的呢?
我们姐弟对家里所有人都有深深的亲情,包括俺爹。
我觉得,俺爹也是时候恢复过来了。
因为漫天乌云散去了,善恶到头终有报,该报应的人马上也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俺爹的心病可以痊愈了。
我想,俺爹也该走出家门,成为一个正常的丈夫,正常的父亲,正常的一家之主。
还有我们的至亲眼里正常的儿子,正常的二弟,正常的二哥,正常的二叔和二大爷……
尽到你作为这个角色该有的责任吧,爹!
你儿子有本事,也有资格这样要求你。
因为你的小儿子得到了最高层的一个消息,有那么一个小团伙会被抓起来。
他们的余党也会很快被抓。
其中有一个小角色,叫段培军,这个段培军的姥爷,叫孟宪道。
就说这么多吧。
期待俺爹从自己的牢笼中走出来,让咱们老聂家从此恢复正常,成为一个欢乐祥和的家。”
聂联刚写完,也不用信封,就是把信纸折叠起来。
父亲总是起得很早,他身上还是保留着很多军人的习惯。
他趁着父亲起来,来到院子的空儿,去了东屋。
母亲才刚刚起来,见他进来很诧异。
聂联刚解释说:“翠华和翠玉现在越来越懒了,应该让她俩学着早起。
说完,在俩妹妹的屁股上每人一巴掌:“俩懒虫子起来,以后早点起,不能睡懒觉了。”
母亲已经提着尿罐出去了,准备把家里的尿整合一下,送到队里的菜园里。
聂联刚把自己的信不动声色的放在了父亲的枕头边上。
相信父亲再进来的时候,他能看到这封信。
他也相信,就自己这一剂猛药,父亲绝对会警醒。
只是不知道警醒以后的父亲,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走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