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心终究是偏的,她知道蒋清曲做错了,却也不舍得怪罪他,这孩子以前过得也很苦。
自小就没了母亲,连父亲都对他不理不睬的,兄长姨娘更别说了,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处陷害谋杀。
所以才导致了他如今这副唯利是图的样子,她怕他不懂怎么去爱人,到最后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
她能看出来他离不开夏莲衣,她有些无奈地劝道:“清曲,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骗得了一时,骗得了一世吗?”
蒋清曲心中苦涩:“外祖母,我……我真的不能失去她啊。”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要是没有这次失忆的事故,或许他还能放手,还能送她离开这儿。
但现在他怎么忍心把已经靠近了自己的夏莲衣推开!
他做不到!
他藏于黑色长袖下的拳头渐渐收紧。
他们都觉得他是在欺骗夏莲衣,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也在欺骗他自己。
逃避去想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陶氏闻言,呆愣了片刻,看着自己面前痛不欲生的孙儿,紧紧抱住了他。
两人无言。
许久,陶氏才放开了他,轻声问道:“莲衣的家人呢?他们知道莲衣失忆了吗?”
蒋清曲这才想起来,夏莲衣没有家人,但还有一个一直在乎的人——余令舟。
他思虑片刻:“应该……应该还有个哥哥。”
陶氏急忙说道:“那你去和人家哥哥说一下啊,人家应该着急了。”
蒋清曲只是摇了摇头,没再吭声。
这下陶氏哪有不明白的啊,连人家的家里人都不敢去通知,不是做了亏心事还能是什么!
她怒骂道:“你这种狼心狗肺的样子与你父亲如出一辙!我要去告诉莲衣……”
谁知刚说完,蒋清曲竟突然地跪在了她跟前。
陶氏瞪大了眼睛,她气得声音都在发颤,给了他一巴掌,骂道:“蒋清曲,你在做什么!”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蒋清曲被打得侧过了脸,从嗓子里发出苦涩的声音:“外祖母,你也知道的,孙儿长这么大,就只爱过这么一个人!”
只对她放不下。
就算知道前面是万劫不复,他也要跳了。
陶氏看向他的目光无奈了起来,心里一沉,顿时间泪流满面。
她原本还想劝劝,嘴唇动了几下,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以后别后悔就行。”
蒋清曲听后眼底更加幽暗与迷茫,他已经后悔过了。
未来也只不过一直活在后悔中罢了。
如今的一切只不过是麻痹药,他的一场美梦。
陶氏离开后,蒋清曲叫来暮山,去命人把夏莲衣之前在江南房间的物件摆放一下。
他都已经在魏怀琛的眼皮底下搬出来了。
蒋清曲在书房待了许久以后,已是深夜了,他连忙洗漱完毕才回到了房中。
果不其然,夏莲衣已经在房间里翻起了书,就和以往一样。
夏莲衣抬头,眼睛一亮,说道:“夫君,你回来了。”
她却发现了蒋清曲眼眶有些泛红,而且脸上还有五道红痕:“怎么了?哭了吗?”
蒋清曲将外衫脱下,搭在旁边的金丝木衣杆上。
听见夏莲衣关心自己,他早知道少女是个心软的,
他语气带了些委屈,说道:“嗯,是外祖母骂我了。”
闻言,夏莲衣吓了一跳,外祖母看起来不像是个凶巴巴的人啊,她关心道:“骂你什么了?”
蒋清曲解开腰带,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怪我没照顾好你,害你失忆了。”
他桃花眼带着雾气看着夏莲衣,好似受了委屈又在强忍。
夏莲衣随即心疼了,起身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外祖母只是关心我而已,你别伤心了。”
看着夏莲衣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样子,蒋清曲高大的身躯圈住了她:“有你在,一切都没事的。”
接着他又说道:“过几日,你哥哥应该会来看你,你能不能不让他知道你失忆了。”
“我怕他会担心……”
话还没说完,夏莲衣脑海中闪过一个白衣男子教自己写字读书的画面,随后消失不见。
她捂着头疼欲裂的脑袋惊呼了一声,蒋清曲连忙往下望:“怎么又头疼了?”
夏莲衣捂着脑袋,拼命回想过往,却一无所获地晕了过去,耳边只有蒋清曲着急的呼喊声。
这一夜,蒋清曲过得格外煎熬。
他一直守着夏莲衣没有离开,生怕她一睁眼又恢复了以前那副厌恶他的模样。
外头下起了雨,嘈杂的声音久久不停,就和他的心一样,乱得没有章法,一晚上随着雨声叹息了无数遍。
暮山在一旁看着于心不忍:“世子,您这又是何苦呢?”
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掩盖,事情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可惜蒋清曲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若即若离的感情已经揪住了他全部的理智。
暮山只好关门走了出去。
第二天,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夏莲衣才睁开了眼,正对上了蒋清曲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眼下一片青,下巴也长出了青青短短的胡茬。
夏莲衣被他吓了一跳,问道:“夫君,你昨晚是没睡觉吗?”
蒋清曲紧皱眉头,目光在她脸上观察片刻,发现她脸上没有厌恶的神色时,悬了一晚上的心才落了地。
他伸手抚摸上她细腻的小脸,像是失而复得一样:“你昨晚突然又晕了,我哪有心思休息啊。”
夏莲衣眉眼弯了弯,笑道:“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蒋清曲愣了一下,薄唇紧抿,他对她其实一点都不好。
火场弃她于不顾,强行打破她的安生日子抢占了她,又在她失忆之后这样蒙骗于她。
想到此,蒋清曲眸光黯淡了下来。
夏莲衣只当是他没休息好,累了。
她连忙说道:“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上来休息一会儿吧。”
蒋清曲脱衣上床,幸好他凯旋了,皇帝许他不用上朝,只用打仗。
要是每日这样子熬着,还要上朝身子一定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