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那只蛾子的死震慑住了,洪少德皱眉在蛾子和裴佐生之间来回打量,许久才说道:“所有,如果我带你继续上路,你有办法解决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没有再把裴佐生当成一个小孩了。
裴佐生点头说可以:“我没办法消除这种影响,但灵气与这座山的生脉相连,就像人的呼吸脉搏一样,有张有弛。我可以测算这股气什么时候盛行,人就必须停下来原地等待,等到它什么时候平缓了,你们就可以放心前进。不过我提醒你们啊,我说停就必须得停,不听话会有什么后果你们刚才也看到了!”
我不知道他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洪少德听完视线扫视过队伍里的每一个人,观察着他们的反应,然后答应了裴佐生的要求,同时提了自己的条件:“可以,不过你在队伍里也要听我的安排,除了队伍行进以外的事情你都要听大人的。”我知道他还是在担心小孩子不听从安排会出事。
裴佐生乖乖答应了他,给我递了个小眼神,像是在说:你看,我厉害吧。
我对他说的东西半信半疑,看他那副模样只得无奈地摇摇头,悄悄比了个大拇指给他。
洪少德决定要带着裴佐生继续上路,他重新整顿了队形,把裴佐生放在队伍靠前一点的位置,这孩子又坚持和我走在一起,于是我和翟厉厉也被安排在了前面。
做完这一切,洪少德问裴佐生:“那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继续走?”
裴佐生看了看表,估摸说了一个数:“再等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裴佐生对洪少德说可以走了,大家已经都准备完全,开始再次探洞,深入了那片神奇的地下星原之中。
四周的荧光包围着我们,之前我听到队伍里有人在讨论这些发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这些人经常在各处出任务,也算是见多识广,想法五花八门的,我听了听,觉得最靠谱的有两种。
一是认为这些是特殊的矿石所产生的,很多洞穴中都有色矿石,有的进过水流冲刷以后会显现出很奇幻的光泽,有些矿物质中确实存在可以散发荧光的物质,但大多不会有这么亮的光点;另一中猜想,是认为这是某种真菌的孢子,常年埋藏在地下,这个洞穴原本连通水道,阴暗潮湿,很适合作为温床。
我们开始在地下星原之中穿行,原本还以为每走一小段路,裴佐生就会让我们停下,可事实上在走了两个小时后,裴佐生才叫停,原地修整了二十分钟之后又重新上路。
裴佐生喊停的时间似乎没有什么规律,第二次时我们只走了半个小时,然后又在原地修整了半个小时。就这样反反复复,我摸不透他测算时机的办法,队伍都只能按照他说的时机前行,一切都很平静,没有不好的情况发生。
可这份平静究竟是来源于裴佐生,还是说他根本就是骗人的,就算一直乱走也没关系,谁也说不准。不过现在这样行进也没有什么损失,所以大家都选择听裴佐生的指挥,没有人提出在他喊停的时候继续走。
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我心底总有些不协调的感觉,似乎在洞穴中行走的过程里,身体的疲惫感来得很迟,不仅不容易累,甚至越走越轻松。
有的时候裴佐生喊停,所有人原地寻找落脚点,开始收整装备,进食补充能量。而我驻足在“停止”的位置上,看着这条星空通道的更深处,下意识里并不想停下,就好像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我......
因为一直走走停停,原定的午饭修整时间就被分散了,一直到六个小时以后,队伍来到一处较宽阔的地下洞厅,看时间已经下午六点,洪少德就让队伍就在这里扎营休息。
这一路上都是发着光的通道,再美的东西看久了也就没什么新奇了,无数重复的场景让我的眼睛有些疲劳,我选了一块较平坦的地方放好睡袋,就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下。
直到杨医生叫我起来帮忙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坐在那里睡着了。我没有感觉身体多累,也不是一个倒头就睡的人,可刚才坐在那里就是觉得很放松,而且睡得很舒服。
我不好意思地跟着他到支起的灶台边帮忙,后勤自然要管伙食,不过掌勺的兄弟是个有厨师证的,我们只配刷锅端菜。
在地下的条件比不过地上,煮了面,每人饭盒里都有两大片煎过的午餐肉。我抬着自己的那一份坐回角落里,发现已经有人先一步到那里了。
裴佐生坐在一块石头上吃面,嗦的时候溅得满脸都是,翟厉厉蹲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就拿纸糊他脸上一擦。我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眼熟,笑着走过去也蹲在旁边。
翟厉厉吃完了,一动不动地盯着裴佐生看,他是个情绪表达很直接的人,我能很明显地分辨出他视线里的好奇。这个孩子从出现到认亲,一路跟到这里又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能力,不让人起疑几乎是不可能的。
裴佐生淡定地喝完最后一口汤,站起来跑去洗饭盒,对翟厉厉的视线熟视无睹。我很佩服这个孩子的定力,很多时候他都让我怀疑我面对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个披着小孩皮的大人,我有听说过缩骨功,不过那种功夫顶多改变身形没办法返老还童。
翟厉厉的视线随着他的离开散到了周围的环境中,我也看了一圈,景色一如既往的奇幻,可他的气场却变了。那是一种对危险的东西竖起尖刺一样的感觉,他在警惕着什么。
我就问他:“怎么了吗?”
翟厉厉的缠纹刀在赶路的时候一直是背在背上的,现在被抱在侧怀,这是他最习惯的姿势。他收回视线,垂着眼:“这个地方,很危险。有什么在影响着所有人的情绪,他们都太放松了……”
他这句话没有说完,但从语气里,我已经有了判断,他想说的是“你也一样”。
我想起自己越走越轻松的感觉,以及之前会毫无防备地睡着,这些都和平时的我不符合。可到底是被什么影响了?
我思考着,这时杨医生拿了两瓶水过来,递给我们。
“怎么样,听洪少德说你是第一次“上路”,还习惯吗?”他问我。
我接过水,笑着说还可以,又问他:“老杨,你出任务的次数应该蛮多的,以前也有钻地下洞穴的经历吗?这次感觉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还好吧,不过……”他琢磨两下,突然一笑,“我和你说,能被汇灵司挂寻魂令的任务都不简单。你见过黄果树的溶洞吗?类似的旅游开发洞穴大多不会超过一公里,可就目前国内可见的记录里,测量过最大洞穴系统已经超过了一百一十公里。咱们山多,洞穴自然也多,汇灵司里关于洞穴的任务不算少见,很多都是探索大的洞系。
“我跟着洪氏探过几次洞,每一个都有些故事,这种任务通常要在进入洞穴以后很长一段路才会发生些特别的事情,这个过程大概要有两天。如果非要说现在这个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它的特别之处出现地太早了,就会让人怀疑里面会有更严重的东西。”
他虽然是笑着说完的,但内容却很沉重。
我问:“你觉得里面还会有什么?”
杨医生想了想没给我准确答案,而是说:“我预感它很快就会出现了,不过我的预感一向不太准。”
预感吗……我一直很相信这种东西,虽然很多时候我都希望它预感到的事情是错的,可它往往都是对的……
饭后大家都各自休息,洪少德联系了外面的人,让裴佐生配合着完善物资的补给。
我把自己裹在睡袋里,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很有安全感。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
我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中间似乎做了很奇怪的梦,但醒来以后就记不清楚了。
周围有些嘈杂,我不明所以地找人询问,对方的表情不太自然,对我说:“有个人好像不见了,我们还在找。”
“什么?”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就问他详情。
原来大家的睡袋都是摆在平坦的地方,有些三两个睡在一起,早上醒来时,有人发现睡在旁边的人不见了,原本以为是去上厕所,结果过了很久人还没有回来,于是在休息的洞厅内找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人。
一个大活人能跑到哪里去呢?洪少德让所有人停止寻找,集合起来后询问关于那个人的线索,第一个发现他失踪的人突然想起来,前一天晚上在这里落脚后,那个人的状态就一直不对,还和身边的人说想要继续往里走。
我看见洪少德的眉头皱起来,凝重地看向被星空包围住的那条通道,直觉告诉我,那个人就在更深的地方。
大家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和吃完早餐,再一次出发。所有人都很沉默,在行进过程中,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到周围的环境里,尤其是路遇比较大的洞厅或地底裂缝时,会仔细地搜索一遍,想要找到那个失踪的人。
就这样过了三个小时,这期间裴佐生没有提出停止,在这个阶段,洞壁显得更加的原始,几乎看不到人工的痕迹了。大自然变幻莫测的轨迹尽显其中,忽然变窄只能弯腰前行的通道,被地下水溶蚀出的布满坑洼的石壁,上下断层形成的地下悬崖,奇石怪相层出不穷,但入眼的一切都包裹上了一层“星光”。
裴佐生喊停的时候,我们处在一处中型的洞厅,我看到了巨型的钟乳石林,它们倒悬在洞厅之中,下面是茂密的石笋,有的上下已经相连形成上下宽中间窄的石柱,仰头观摩那些高耸的石柱,就像是看到连通了两界的柱桥,桥的那一边是数十万年前的时空,让人心生苍茫与恐惧。
钟乳石的生长周期是无比缓慢的,甚至百年才能长成一厘米。大自然可能只是用刹那的时间,打磨出这些供世界赏玩的景象,可在人类的眼中,这些却是遥不可及的万年。
我几乎移不开眼睛,听到了周围大大小小的钟乳石上有水滴落下,激起了回荡在空间中的无数层回音。
我见过很多景区里的钟乳石,人们用五颜六色的霓虹光将地底构造成奇异的国度,向世人展示,而如今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是鲜少有人能见到的光景,它们寂静地沉睡在地下,或许数千年才有人幸得一见。这里和之前一路之上看到的其他石头一样,钟乳石上依旧爬满了光点,立体感被无数单调重复的因素分割,扰乱着人的空间感知。
我看得呆了。比起其他人,我的眼睛看得更清楚,这同时也意味着从视觉接收到的信息更庞杂,不过五分钟,我感觉到了一阵头晕,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混乱,扶在旁边半人高的石块上干呕了几下,才勉强缓了过来。
等我平复下来,视线一点点清晰回来。一片手电的白光和石头的阴影交织中,我突然注意到视线之中多出了一个东西,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我定睛看去,在我扶着的这块石头后面,竟然有一个蜷缩着的男人,他仰着头满口白沫,眼珠上翻只露出了眼白,似乎已经死了......
“找到了,人在这里,人在这里!”我连忙向其他人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