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杨医生蹲在那个人旁边,不多时摇了摇头。
洪少德向他询问情况,老杨的神情很凝重:“没救了。他应该是昨天晚上自己脱离队伍走到这的,死了差不多五个小时了。”
洪少德没有接话,大家都沉默着接收这个信息,所有人都聚到这边,围住了发现尸体的地方,可是都没有直视那个已经死去的队友。
我不是第一次面对尸体,可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有些反胃,就扭过头不去看那边。可转头看见裴佐生一小个躲在我后面,背过身蹲在地上,他抱着头嘴里还念着咒语。
我过去抱住他,拍着孩子的背等他的情绪一点点平复下来,就算再沉稳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但在现在这个洞厅里发现了尸体,有人提出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洪少德第一时间想答应,可又看向裴佐生。裴佐生略显艰难地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又看了看表,就摇头说:“还不行,现在还不能走。”他表现的很勉强,脸色完全煞白了。
队伍有些迟疑,似乎面对真正的人员死伤,他们对裴佐生的质疑变得更甚了。洪少德没有马上做决策,而是问老杨能不能确定那个人的死因。
老杨戴着一次性医用手套检查着尸体,回答道:“看上去像是猝死,但最好还是听那个小子的话吧。”他皱眉。
“这是什么意思?”洪少德问。
老杨把尸体翻了过来,掀开他的裤脚露出上面大量的淤青,手按压过尸体后脑勺,白色手套上就沾了血:“他死前受了很多伤,看伤口是钝器撞击,附近的石头上也能找到血迹......他应该在小这块区域内有过不停冲撞的行为......我感觉和那只绿蛾子很像,所以最大的问题不一定是这个洞厅,而是在深入洞穴的过程中受到了某种影响。所有现在贸然继续前进不是个好选择。”
老杨的话很有说服力,洪少德认可了这个说法,但还是有所担心,让人在周围探查了一遍。
之后一小时,队伍围成一个圈,气氛很低沉,虽然之前两个队伍的经验告诉我这,一路绝对不会顺风顺水,但没想到意外会来的这么早这么突然。切切实实的和一具尸体待在同一个空间中,虽然周围人很多,但我还是感到很不适。裴佐生表现出的不适比我的剧烈很多,身体的颤抖持续了很久才停下,我一边收拾着自己的心情,一遍安慰他。
这群人的经历都比我丰富很多,虽然低沉却没有多余的情绪表达出来,到了可以再一次上路的时候,他们整理好了装备,把尸体留在了这里,联系外面的人在下一次送补给的时候将尸体带出去。
那些最开始看起来奇幻美丽的景象如今已经变得有些狰狞和恐惧了,我头晕反胃的症状在动起来的时候会加剧,但身体却越来越轻松,今天这种感觉比昨天还要清晰。我下意识咬住后槽牙,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下颌已经因为长时间紧绷无法灵活运动了。
我揉了揉脸侧,整个人才略微放松一些。
在行进时我们每两个人之间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大约有十米,这十米让我们可以兼顾前后两个人的情况,也保证能看到队友的动向,这算是大家的默契。
可到了后来翟厉厉却没有遵循这份默契,而是走在前面一段时间后,就会放慢速度,从最前段一直掉到我旁边,和我并行一段时间后又再次往前。刚开始我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或者是担心我,可后来我观察了一下他每一次放慢速度时的表情,他在观察着沿路能看到的所有人,似乎在算着什么。
当他再一次到我旁边的时候,我问他怎么了。
翟厉厉的目光向前方探去,用前后两个人无法听到的声音说:“洞穴对人的影响力变大了,队伍在越走越快。”
他说昨天刚开始在有“星光”的洞穴里行进的时候也有这种情况,但那时连续走一个小时,速度只会提高一点,而且每次停止后都会有所恢复。比如我们最后到休息的地方前的速度,比刚开始时的速度只多出了每小时半公里。
而今天这种影响加深了,连续走两个小时速度就会增加一公里每小时,而且因为身体不会感觉到累,很少有人能察觉到这件事,就算感觉到不对劲,也会因为队伍保持着比较固定的阵型而被带着走。
在这种环境下,如果保持这样的增长简直是在找死,如果不是每一段时间裴佐生都会喊停,这个数据只会更恐怖。
翟厉厉之所以偶尔会在行进中落后,其实是在刻意保持一个时间点的速度,并用和我达到并行的时间和距离测算速度的改变。
“没有感觉到累,但身体一定在消耗,如果中途不停下来补充体力,就会不知不觉累死。”翟厉厉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像是看透了某种秘密,看向裴佐生。
裴佐生摸了摸鼻子,避开了他的目光。我注意到他快速看了一眼手表,然后装作不懂翟厉厉看着他说这句话的意义,转而问我:“麻麻,为什么掉队到我们这里就能算出速度啊?用时间又是要怎么算啊?”
我皱眉,他这招转移注意力用得很微妙,我要怎么给小学二年级大小的孩子解释带着加速度的追击相遇问题啊?别说他,就是我自己,毕业以后也把加减乘除丢得差不多了。
裴佐生逃避问题,翟厉厉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这个话题终止。
翟厉厉的话让我意识到被影响的人不止我一个,被未知力量操控着的感觉叠加在刚刚死过人的氛围里,变得更加沉闷。原本安静的洞穴中挤满了脚步声、呼吸声、衣料随着动作发出的摩擦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变得很混乱,重叠的频率中隐约可辩别出不知真假的窸窣声,似乎是幻觉。
我被不安的预感压迫着负重前行。或许潜意识里,我已经从许多信息中提取到了危险的信号,只是我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所以错失了及时补救的机会......
三个小时后,裴佐生第不记得多少次喊了停,大家围坐在一起补充体力,嚼着压缩饼干喝着水,等裴佐生示意可以继续走的时候,速度快的人先一步站了起来,慢一步的陆续收整好准备出发。当所有人打算继续前进时,有人发现身边的人还坐在地上,靠着石头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他叫了那人几次,后来声音有些大,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你这样都睡得着啊,快起来,要出发了,起来啊!”他叫得久了,打算上手推人。
我的眼皮又跳了起来,一路上所有的不安瞬间爆发了出来,就见那个坐在地上的身影在一推之下缓缓地倒瘫下去,撞倒在地激起了一声不大但惊骇的声响,然后在所有人换乱中,他的身体开始抽搐,从轻微到剧烈,口吐白沫。
杨医生很快反应过来,他的医疗包绑在背包外面,一反手就可以拆下来。他快速来到那人身边,一手探过他的嘴巴,然后用纱布卷塞到他的嘴里,把人翻转成侧躺位,招呼两个壮汉压住他的身体限制住抽动。
杨医生从药包里翻出药剂给那人打了一针,眼见抽搐慢慢减缓,揪着的心才放松一些。可询问情况,杨医生推了推眼睛,摇头说:“不乐观。”
我看他皱着眉检查那人的情况,做着处理。过了很久等情况稳定了,他手上动作才停下来,转头对洪少德说:“最好联系外面把他送出去,速度要快,这里的条件不够,不出去就死定了。”
洪少德思考了一下,找到人群中的裴佐生,就问:“如果送人出去可以一直走吗?”
裴佐生点头,看了看那个倒地已经失去意识的人:“出去没有问题,只是千万不要走回头路。”他说。
洪少德当机立断,联系外面做好接应准备,让两个人带着那个人往回走。
他还能撑多久谁也说不好,连杨医生也只能给个大概,所有人的注意力放了他身上,想知道是什么情况。老杨脸色不佳,看了一圈,就说:“他的状况和前面那个很像,之前在洞厅里我以为死因是撞击伤到了头,可现在看,是突发的某种原因猝死的。”
这一次虽然人还没死,但他身上没有多余的撞击伤,口吐白沫的样子也和上一个人的死状吻合。老杨说在有定论前不想因自己的猜测造成骚乱,只是说了几个注意防范的点。
我心有余悸的听着,却觉得有一道目光时不时扫过,停留在我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然后第二道目光扫过来、停留、移开、再扫过......
这很不对劲,我的感知密密麻麻的布满身周,像是被尖刺插在身上。
我悄悄顺着第一道目光的方向看过去,竟然是林依木。我知道她对我一直不算友好,可这个眼神不是敌意也不是毫无感情的审视,而是一种我完全意想不到的探究,警惕中又带了丝期待?那种眼神就像是在思考后确定了某种猜测,等待着这个猜测会不会得到印证一般。
她的目光扫过时,在我和之前那个人倒地的地方都有停留,我的预感开始叫嚣,为什么要这么看我,我错漏了什么?
眼皮依旧在突突着,我努力去回想,这一路上都发生了什么?突然脑海中回闪过一个念头,我瞬间就炸了,冷汗顺着背流下来。
之前出事的两个人,就是之前一起下过水的行动部门的两人。现在他们先后出事了,我却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