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安哪里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现在也乐的配合。
就想看看这只老狐狸能玩出什么花来!
“马骥,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趁着今日上京,想说什么便大胆的说吧!”
“免得说朕没有给你们吐露心声的机会!”
马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微微将脊梁挺直!
“身为凉州州牧,微臣夜不能寐,就是为了秋收之后的事,现在各地财政短缺,地方官员的压力也巨大,而朝廷面对这种压力,却没有任何有效措施,一直都是让我们这些父母官来协调!”
“郑玉思之所以要上京觐见,要为凉州百姓出声,也正因为如此形势,迫在眉睫,不得已而为之!”
“微臣知道秋闱是那些寒门士子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可陛下在中枢机构的一纸诏书,却需要无数地方官员来协调,难免会被有心人钻到空子!”
宋朝安算是抓到了重点,冷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马凝安此番上京来刺杀朝廷官员,也都是因为地方官员的压力太大,她是不得已而为之,替那些地方官员分忧了?”
“那死去的官员怎么说?哪怕他们是贪官,是十恶不赦的蛀虫,可也是朝廷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来处断了?”
马骥汗流浃背,甚至连语气都开始颤抖了!
“小女行事不周,给朝廷添乱了,但出发点是好的……”
宋朝安直接一拍桌子,眼神也多了几分杀机!
“马骥,你知道朕刚才看到你的第一想法是什么吗?”
“倘若你知道现在的朝中形势与自家女儿无关,又或者是与郑玉思无关,还会不会说出刚才那番大义凛然的话来!”
“你对平头百姓评头论足,不过是为了遮掩其狼子野心,说的好听,可你做的又是什么龌龊事?”
“今年天灾,凉州死的人最多!”
“将所有的矛头都转向了地方官员,可实际上,最大的问题还不是你这一把手没有带好头,他们贪污便罢了,你也要跟着贿赂朝廷官差,之前朝廷的赈济灾粮,又有多少是进了你的州牧府的!”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比紫阳府的范刚还要可恶!”
宋朝安很是气愤,可令他更为气愤的原因是,这些人冠冕堂皇的说出一大堆理由,最后又事不关己的将这些矛盾都推给了地方官员,最终还想要让朝廷来背这种黑锅!
官场之中,自古以来都是这种规矩,可在宋朝安掌权之时,绝对无法容忍自己成为那跳梁小丑!
马骥浑身战栗,他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用以转移火力的计策,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被皇帝看穿!
这无疑是给他三十几年的官场沉浮生涯致命一击,将会永远被挂在朝廷宫殿上的耻辱柱上!
更多的不甘像是滔滔不绝的洪流涌进马骥的脑海,强大的求生欲迫使他做出了一个此生最为艰难的决定!
“陛下倘若不相信微臣的赤子之心,请随时翻阅凉州县志和地方官员的上奏书,微臣无愧于心,无愧于朝廷百姓和地方官员!”
宋朝安脸上的冷笑更甚!
一个连自己亲身女儿都可以舍弃的人,还指望他为朝廷或是百姓出多少力?
“算了,如此争执下去没有意义。”
宋朝安收回视线,眼神重新回归淡然之色。
“天亮之前,你交出所有在京的凉州谍网密探或死士名单,另外,将这城外的两千精兵收入皇城司,并且……”
“脱下你的官帽,进入京都六营深造,从百夫长做起!”
马骥艰难的抬起头,这个皇帝的狠厉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与历帝只见过两次面,那时候历帝还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一直呆在东宫中花天酒地,宫墙以外的事一概不知!
要问他最得心应手的事情是什么,一定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解开宫女的贴身衣物,并且光用一双手就能判断眼前站着的宫女是何许人也。
就是这样一位荒淫无道的昏君,在十年之后摇身一变,成了朝堂政权中炙手可热的一代明君!
马骥甚至一度怀疑这贺知维在这漫长的十年间,到底是在打压这个昏君,还是在暗中培养,竟然能让他韬光养晦十年之后,不仅没有被酒色掏空身子,反倒拥有了明君所需的智慧和手段!
特娘的,废物首辅!
马骥在心中又冷不丁的怒骂了一声,随即还是不甘心的抬起头!
哪怕汗流浃背,他还是强装镇定的开口。
“微臣愿意接受惩罚,可能不能再见小女一面?”
马凝安此刻虽然还活着,但一定是生不如死的境地!
当年他狠心将马凝安逐出家门,目的并不是单纯的和郑玉思联合打造凉州最为出色的谍网。
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女儿未来会影响自己的仕途,又或者是给自己带来什么灭顶之灾!
时至今日,他料想的果然没有错!
宋朝安只是轻轻点头。
“朕自然会给你安排父女相见的温馨场面,可要先看看你的诚意再说。”
小李子取出纸笔,交给了马骥。
马骥深邃的眸子更加浑浊,情不自禁苦笑一声,在纸上奋笔疾书。
京城谍网密布,经他之手调教出来的暗探就有五十人之多,加上郑玉思一直在暗中培养的人选,哪怕是京城人士,最少也超过了百余人。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参与了前日的攻占望楼行动,与乔装商户的那些凉州黑甲军来了个里应外合,才会对城中布局如此熟稔。
整整半柱香的时间,偌大的宣纸换了三张,才将所有的信息书写完成!
光是人名就占据了两页纸!
靠!
宋朝安只是看了一眼,就毫不客气的咒骂道:“朕还是小瞧你们这些狗官了,居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暗地里做了这么多的部署!”
要不是马凝安恃才孤傲,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恐怕这些人还会在京城潜伏,直到下一次的叛军入城!
马骥不敢搭话,只是死死将脑袋埋在地上!
“走吧,你不是想见你的女儿吗?朕亲自带你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