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们五秒钟时间，说清楚前因后果。”诺曼目光扫过五人，同时，嘴里开始倒计时，“5。”
彼得第一个出声，气急败坏地告状，“这个女人不服从我的命令，还将我们全部拉下水。”
诺曼没说话，而是继续报数，“4。”
于是，和彼得交好的克劳斯道，“我们推选出彼得当组长，是她不服，也不听安排。我们准备开展行动的时候，她却故意捣乱，把反坦克磁铁手.雷毫无目的地乱扔一通，结果引起了对方的进攻。彼得气不过才会动手，我们没错，是她挑衅在先！”
诺曼，“3。”
倒数还在继续，这说明还没说到点上。
几个人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诺曼，“2。”
他清冷的倒数声形成一股看不见的压力，让几人的心脏砰砰直跳。
就在最后一声即将响起的时候，奥利弗突然道，“这件事的发生，并不是蒋小姐一个人的错。”
诺曼扬眉，将目光转向他，双手抱胸，道，“说来听听。”
奥利弗站直身体，目不斜视地道，“我们是一个组，理应共同进退，但事实上，我们却没有任何团结精神。我个人认为，蒋小姐和彼得的战术相比，更整密更严谨，成功率也更高。可是，组里没有人能够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去思考，反而因为她是一个外国女人，而抱团排挤她。”
他的话音落下，一时没人说话，诺曼一脸若有所思。
半晌后，他问，“那你采取了她的意见？”
奥利弗点头后又摇头，“投票决定，我一票支持，他们四票反对。”
诺曼道，“你叫什么名字？”
奥利弗立即自报家门，“奥利弗.舒马赫。”
“舒马赫，很好，”诺曼停顿了下，道，“首先，我要肯定你说的一点。这是一个团体，一根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每一个团体都需要一个领导者，想要当群羊中的领头羊，不光要有计谋和头脑，还要让人信服。你觉得目前蒋瑶光能做到吗？”
奥利弗一怔，随即明白了教官的意思。
彼得头脑简单，不能做决策人，但瑶光也同样不能，因为没人听她。所以，诺曼这人还算客观公证，没有将责任加载在一个人身上，而是各打五十大板。
诺曼，“从今天开始，宿舍、学校的厕所储藏室全都归你们五个人打扫，一个星期。”
彼得忍不住为自己叫屈。
诺曼不容置疑地道，“一个月。”
彼得还是不服气，沉着脸道，“教官，这么处理不公平，你在包庇那女人！”
闻言，诺曼脚步一转，走到彼得面前。两人四目对上，彼得咄咄逼人的气势顿时灭了一半。
若论身高，彼得站直身体，比诺曼还要高个几厘米。但在他面前，他就像一个小孩子。
诺曼瞥了眼彼得制服上花花绿绿的颜料，问，“你叫什么？”
“彼得.特罗多.冯.康斯坦因。”
诺曼伸手帮他整了下歪掉的衣襟，了然地点头，“是贵族啊。”
彼得家世显赫，又是三代独苗，所以从小在家横行，谁都要让他三分。现在说到自己的来头，眼中心里不无得意。谁知，诺曼不吃这套。想好的话还没出口，腹部就受了一拳，一记惊天动地的刺痛让他瞬间弯下身体，脸上的五官都扭曲了。
揍他的人，自然是诺曼。
“这一拳，是替你父亲打的。”诺曼三十出头，就算和彼得不是同龄人，也绝不是他父亲那一辈的。但，他当了好几年的教官，经验摆在那，所以自有一股威严，令人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
作为一个当惯大少爷的人来说，彼得自然不会服气，咬牙切齿地拍板，“你凭什么动手？”
“凭我是你教官！如果你行，你来当，我任你训。”
一句话瞬间让彼得吃瘪。
冷冷地瞥过他，诺曼继续道，“智商不够，这不怪你，蠢蛋也可以当班长。但是，你要认清自己的弱点，不能意气用事，拿全班人的生命当赌注，因为你赌不起。这次是演习，可以让你任性，但今后，你们要面对的是真正的战争。战争是残酷的，稍有差池，代价就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人生只有一次，谁也不会给你重来的机会。”
诺曼说这话的声音不响，分量却很重。彼得虽然玩世不恭，大多数时候神经也很大条，但毕竟不再是青少年了。既然身为军人，就要担起责任，而不是如同儿戏般，所以他没再驳斥教官，而是将身体挺得笔直，认真地站好一个军姿。
诺曼扫过所有人，道，“这些话，我希望是第一次说，也是最后一次说。听见了吗？”
“听见了，长官！”
“对我的惩罚还有意义吗？”
“没有。”
诺曼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归队。”
五个人敬了个礼，乖乖回到自己的班。
训完男生，还有一个女生。比起这几个半大不小的男生，这个女生更麻烦。诺曼伸手捏了下鼻梁骨，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了过去。
瑶光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不卑不亢。
诺曼道，“我不管你来军校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既然你来了，就要遵守这里的纪律规定。你是集体中的一员，是一名战士，这里没有个体，只有集体。你的行为，可能会给整个营带来全军覆没的结果。这么多条人命，你背得起么？”
瑶光不是彼得，他的这番话对她不起作用，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冷笑。
见状，诺曼问，“你笑什么？”
瑶光，“我笑你说我是一名战士。”
诺曼扬眉。
瑶光道，“战士，是相互尊重、共同进退、相辅相成的。而女人，是用来调戏、暖床，随意玩弄于鼓掌的。”
一字一句，都是如此的犀利，诺曼竟找不出话去反驳。
瑶光的眼睛如同一对吸食了天地精华地琥珀，湛亮而透彻，里面无所畏惧。
她冷冷地道，“教官先生，你把我当成什么，我就是什么。一个女人，自然不用遵照军规军纪，可以任性妄为。”
简简单单一句，瞬间颠倒乾坤。
诺曼本想训她，没想到反而被她将了军，除了恼羞成怒，心中还有一种难以压制的诧异，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她。经过这几天的接触，他以为自己能看透她，有点脾性、有点身手、有点姿色……但不管如何，终究还是一个女人。直到现在两人正式交锋，才知道，可怕的不是她的脾气、身手、姿色，而是她的智慧。一个能看透一切的人，自然也能把一切掌控在手中。
瑶光看了他一眼，道，“说吧，想怎么处置我？”
诺曼再度无语，这一场对话，她已然掌控了先机，而自己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反客为主。所以说，智商可以碾压一切，以前他的老师和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不信，现在，深信不疑。
她虐他的大脑，那他只有虐她的身了。
于是，诺曼指着操场上的坦克，道，“看见了么？一共十辆，全部清洗干净。”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不干完，没有饭吃！”
***
眨眼，已是晚上八点。
太阳却还挂在天上，现在是极昼期间，不到晚上九点，不会落下。
过了饭点，餐厅关门，学员们逐渐出来，各自回巢。
洗了一下午，任务还没有完成，还剩下最后三辆，估计还得两个小时。一顿饭不吃，饿不死，这样的体罚，还算轻的，所以瑶光并不上心。
又是一个小时，夕阳西下。
太阳就像一个巨大的金轮，将它的万丈光芒洒落在人间，在光和水的作用下，化作色彩绚丽的彩霞。目光所能见的一切，都被染上了一层紫红，有一瞬间，仿佛世界万物都在为之燃烧。
想把这壮观的景象看得更真切，瑶光爬上坦克，站在最高处，极目眺望。
和大自然相比，人类太渺小，太脆弱。短短数十载，如同一场梦，风一吹，什么都会散。
这已是阳光最后的余辉，所以即便照入眼里，也不觉的刺眼，反而把看出去的视线染成了血红色。
瑶光深吸一口气，张开双手，感受风和晚霞的拂照。
再美的东西也不会有永恒，在这惊鸿一瞥后，绚丽逐渐淡去，光彩被昏暗吞噬。黑夜，悄然而至。
天，渐渐黑了下来，抬头便是那一片夜空。
瑶光还想再偷一会儿懒，这时，背后传来脚步声。
她转身，然后看见一个男人。
是赫尔曼。
她站在车顶上，居高临下，背后是无边无尽的夜幕。风一吹，黑发飞舞，仿佛降临人间的夜精灵。
他站在地上，抬头仰视，银色的月华洒在他的脸上。光线落入他的蓝眼珠子里，瞬间，反射出了一片星辰大海。
两人无声地对视，没有语言、不用说话，却能望进彼此的心灵。
自那天接吻之后，便再没交集。
但，他俩都知道，平淡，是为了下一个高潮。他俩的纠缠，才刚开始。
短暂的沉默后，瑶光踮起脚，走上坦克的炮管。
他追着她的身影，这样子像一只猫，每一步仿佛都走在了他的心尖上。
瑶光率先打破了沉默，“有话要说？”
赫尔曼，“没有。”
没话说故意跑到她眼前晃动？
他不是那种无聊的人。
但他不想开口，她也不逼他，而是问，“有没有烟，给我一支。”
赫尔曼看向她，却没有动，显然他不喜欢女人抽烟。
瑶光挑眉，“你们不都把我当蛇蝎美人，不抽烟岂不是对不起这个形象。”
这话可真说得理直气壮。
他妥协，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她。
瑶光抽出一支，塞在嘴里，然后将烟盒还回去，道，“火。”
他掏出打火机。
她没接，而是一屁股在炮管上坐了下来，晃着两只腾空的脚。
瑶光俯低身体，向他凑近脸，唇间衔着烟。看这样子，是想让他给她点。
赫尔曼很是无奈，手指摩挲着滚轴，吧嗒一声点亮火机，然后凑了过去。
攒动的火苗照亮她的脸，却也投下了一层阴影，让她看起来更加妖冶。瑶光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冰凉的指尖贴在他的皮肤上，带来一阵战栗，有什么东西一路钻入了他的心口。
像是触电似的，他想缩回手，但瑶光却不让，更加使劲地握住他。将他拿火机的手向上提了一把，火瞬间苗舔上了烟头，她用力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