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前,众人在哈茨山山脚下扎营,落脚处是一座农牧场。
除了南边的阿尔卑斯,哈茨山是这附近最高的山峰了,山路崎岖,迷雾袅绕,又常年覆雪,非常适合猎兵团的实地训练。所以,军校每一年都会送人过来,而每次来都会在农场逗留一个晚上,一方面,是可以充盈供给;另一方面,也是作为一个联络点。这样一来一往,双方接触多了,就干脆建立起长期合作关系。
农牧场主名叫福斯,他和他太太一共育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三十岁,效力于党卫军魏玛XXVII分区。二儿子二十五岁,在国防军第六军团服役。而他最小的女儿,今年才刚十八岁,还在学校上课,但也是个少女团团员。这一家子,可以说是根正苗红,前途无量。
福斯的农庄固然大,却也容不下这支浩浩荡荡的大部队,所以除了教官之外,所有人都在外面露营。在入军校之前,这些军校生就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基本的野外求生难不倒他们,一声令下后,便忙而不乱地开始驻扎临时军营。..
露营的条件是艰苦的,甚至可以用原始两个字形容,因为除了帐篷,什么也没有。就算是帐篷,还得两个人分一顶。不过,这里是军营,都是一些粗犷豪迈的男人,别说是让他们睡这简陋的帐篷,就算是以天为盖以地为床也不成问题。
虽说现在是夏季,但是这里地势高,山里的夜晚很冷。尤其是太阳下山之后,阴冷潮湿,温度会降到十度以下。所以,大家都在为驱逐夜寒做准备,砍树劈柴点篝火,还要安排一部分的人轮岗值夜。
福斯太太准备了面包黄油土豆等一些基本食品,但这些显然无法满足大男人们一天所消耗的热量,所以,几个人组团一起去山里打野味。这个季节的林子,食物链丰富,野鸡野兔野鹿……只要能打着,什么肉都有。
而他们都是荷枪实弹的真猎兵,人都能打死,别说这些野兽了。不一会儿,就架起了好几个烧烤架,放眼望去,全是肉。不过也正好,这里都是无肉不欢的雄性动物。
明天要集训,酒自然是不能喝的。现在天色还早,大太阳挂在头顶,睡是肯定睡不着的。于是,有人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带头唱起了军歌,歌声洪亮。有了开始,底下顿时一呼百应,男声独唱渐渐演变成了高低声两分部合唱。
瑶光用手肘撞了一下坐在身边的密歇埃尔,问,“这是什么歌?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会唱?”
密歇埃尔解释,“这首歌叫Erika,是部队中最受欢迎的军歌之一,入伍前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学会唱它。”
调子虽然简单,却还蛮悦耳的,尤其被男人低沉的嗓音一唱,颇有几分磅礴的气势。瑶光心中好奇,便凝神仔细聆听了一会儿歌词。
小小的花儿开在荒野上,她的名字叫做艾瑞卡。
成千上万个小小的蜜蜂,竞相飞向那艾瑞卡。
只因花芯中饱含着甜蜜,花瓣上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小小的花儿开在荒野上,她的名字叫做艾瑞卡。
在我的故乡住着可爱的少女,她的名字叫做艾瑞卡。
那是我最亲爱的人儿,她带给我幸运,艾瑞卡。
当紫红色的石楠花盛开的时候,请传去我的这首歌儿。
小小的花儿开在荒野上,她的名字叫做艾瑞卡。
我那小屋边盛开的小花,她的名字叫做艾瑞卡。
无论是拂晓还是黄昏,围绕着我的是艾瑞卡。
花丛中传来细细的声响,你是不是还记得你那美丽的姑娘?
那流泪盼着你归来的姑娘,她的名字叫做艾瑞卡。
瑶光听懂歌词后,一脸恍然,难怪会受这群男人的喜爱,说白了这不就是一首思春的歌吗?
不过,这些德国人也真够闷骚的,明明就是一首想女人的歌,也能被唱出这种波澜壮阔的感觉,还每个人脸上带着一副庄严肃穆的表情。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瑶光随口问道,“那你的故乡有没有这样一位艾瑞卡在等你?”
密歇埃尔忙摇头道,“没有。”
怕她误会,他忙加了句,“我是光棍一个。”
说完之后,又觉得后面一句话简直画蛇添足,不由脸上一热,嚅嚅地再想说什么补救,却无奈脑中一片空空。
瑶光瞥了他一眼,“没有,你脸红什么?”
密歇埃尔强词夺理,“我没脸红,这是被篝火烤的。我热。”
瑶光挑起一道眉峰,看他半晌后,吐出两个字,“说谎!”
她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在她面前,别想有秘密。密歇埃尔有些恼羞成怒,脱口道,“瑶光,你有这心思调侃我,还不如想想今晚你怎么对付那九个男人吧。”
瑶光看着他似笑非笑,语气轻松地道,“加上你,是十个。再找一个,可以组织一个足球队了。”
密歇埃尔看着她嘴边的笑容,很是崩溃,忍不住叫道,“你还是不是女人?”
“如假包换。”看见他被火光染红的脸,英气逼人,瑶光眼中闪过狡黠,忍不住起了捉弄他的心,道,“要不给你验验?”
说着,就去解自己胸口的扣子。
密歇埃尔这下不光是脸红了,连脖子也粗了,嗷嗷叫着退后,“蒋瑶光,你,你,你也太……”
一时词穷,居然找不到形容词。
瑶光笑着替他将话说完,“你是不是想说我脸皮厚。”
密歇埃尔下意识地点头。
瑶光拎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道,“那你摸摸,这里厚不厚。”
众目睽睽之下,他看见自己的手,摸上了她的脸。手底下的触感细致滑顺,如同丝绸一般,他喉咙一紧,吞了口口水,指尖不由来回摩挲了下。
瞧他这神魂颠倒的样子,瑶光嘴角一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她的笑声,又撞见四周不怎么和善的目光,密歇埃尔倒抽一口冷气,瞬间清醒了。他飞快地抽回自己的手,心脏砰砰狂跳,要死了,他成为众矢之的了!
瑶光把人耍够了,这才放他一马,正心情愉悦着,这时,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瑶光,我们谈谈。”
她转头,抬起脸,跳入眼帘的是赫尔曼。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蓝眸中有红色火焰在跳动,不知是篝火还是心火。
呵,这是沉不住气了,前来兴师问罪?
瑶光手一撑地,站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一片空地前,瑶光望着赫尔曼的背影,等着他开口。
但是,他始终不发一言,相比篝火旁的军歌嘹亮,这里显得有些沉寂且压抑。
他不说话,瑶光也不急着催他,而是双手抱胸,欣赏他的背影。宽肩窄腰圆臀大长腿,一切都符合她的审美观,只可惜,一根筋通到底……冥顽不灵。
才这么想着,就见赫尔曼突然转过身,于是她荡起一抹微笑。
赫尔曼一怔,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眼睛,沉声道,“我们来做一个交易。”
瑶光问,“什么交易?”
赫尔曼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又坠入沉默中,显然他要说的话是一个抉择,并不好取决。
她等了一会儿,见他始终不开口,便渐渐失去了耐心,道,“不想说的话,我先回去了。”
在瑶光路过他的时候,赫尔曼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控在自己掌心里,道,“恩尼格码。”
只是短短几个字,便让她驻步。
“你要恩尼格码机和解密法,我可以给你。”每一个字都说得果断。
瑶光问,“条件?”
赫尔曼就两个字,“退学。”
瑶光扬起眉峰,转身回到他面前,注视着他的双眼,问,“为什么?”
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因为他俩的对峙中,他输了,一败涂地。但是光知道还不够,她要亲耳听他自己说。
赫尔曼深吸一口气,重新抬眼与她对视,一字一顿地道,“瑶光,你的手中已经握着我的心了,是捧着还是摔碎,你自己决定。”
瑶光脸色一变,灿烂的笑容瞬间隐没在嘴边。
寂静了片刻,她的声音再度响起,不答反问,“如果我不答应呢?”
赫尔曼道,“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
于是,他只好又道,“你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我?”
瑶光笑道,“曾经是。”
赫尔曼皱起眉头,“现在不是?”
瑶光眼波流转,带着一丝挑衅,“我发现自己更喜欢这种被男人包围的感觉。”
赫尔曼不由自主地沉下了脸,一个从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却动了怒,而且如此显而易见。
他握住她的肩膀,收紧手指,一字一字缓缓地往外蹦,“你一定要这样摔碎我的心,是么?”
瑶光被他掐的皮肤发红发痛,想要挣扎,却没能挣脱开。她伸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感受他臂肌的舒张,收起了那些玩世不恭,正色道,“没有。若是我想摔碎你的心,就会接受你的提议,让你成为一个卖国贼。”
她声音不响,却用词犀利。
赫尔曼浑身一僵,如遭电击般,同时心中像是打翻了调味瓶,可谓是五味俱全。这话没错,她确实给他留了一条生路,可是,他却无法高兴起来。因为她也同时给他挖了一个坑,将他逼入进退两难的困境中。进一步,成为卖国贼;退一步,让心受煎熬。
他看向她苦笑,瑶光,你果然好手段,能让人活在人间,却如同身在炼狱一般。
这一刻,真正是,爱,不能;恨,不得。
风过,一时无语。
这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赫尔曼手一松,放开对她的桎梏,向后退开一步。
“瑶光。”是奥利弗的声音。
没想到赫尔曼也在,奥利弗一怔,问,“那个,我没打扰你们吧。”
赫尔曼道,“没有。”
没有就好!奥利弗松了口气,随即对瑶光道,“诺曼教官让我来找你。”
闻言,赫尔曼扬眉,眼中不无嘲讽。
虽然没说话,但她却看懂了他的心声。
他在说,连教官也被你玩的头头转,蒋瑶光,你真是好本事!
瑶光抬头望向他,同样无声地询问,你在乎吗?
赫尔曼没有回应。
于是,瑶光逼近一步,继续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瞪视他,如果不在乎,你的表情为何如此酸涩?
赫尔曼抿着嘴,拒绝回答。
见男神女神在那干站着,一句话不说,却大眼瞪着小眼,跟老神入定了一般。奥利弗登时急了,一拍大腿,道,“瑶光,你到底走不走,教官还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