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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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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吴兑求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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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光没有理会吴兑的话,只是一笑带过,而是继续点评道,“这潞王确实是有魄力,这点我是佩服的。” “嗯——”吴兑对于这一说法也是深感认同,“老夫听闻潞王将这皇庄都改为官地营庄,搞了个什么集体化的名目。” “是的,集体化。” 王国光这次才端起了放在桌上的盖碗,此时,盖碗上的茶早已凉透了,王国光拿起碗直接一饮而尽,而后直接用手擦拭掉沾在长须上的水珠,“名义上有个说法,叫营庄,具体的法子,听朝中透出的消息说,是分给集体。” “何为集体?” “人从众,众则为集体。” 王国光寥寥数字就将这集体讲透了,“这营庄,听闻并不是分给众人,这算是打破了历朝历代的先例了啊。” “这倒是,无论是我朝的屯田制,亦或是隋唐的府兵,都是将这田地分给众人。” “而潞王所提的集体化,则是分给集体,像是军屯田,则是分给各卫,各卫再分给各千百户,并不涉及到个人。” “潞王这法子虽说没有前例,但是其效果必然是好的。” 王国光将盖碗再次端起,低头看了一下,发现碗中早已空了,这才一顿,重新放回桌上,“田存,人走,所能带走的,只能是田中的每年收成。” 吴兑瞟了一眼,轻笑一声,直接亲自起身,从边上提了个茶桶。 那茶桶其实有些类似于后世的保温桶,将茶壶放在桶中,边上铺上稻草或是毛毡,用以保温,而茶壶当中的水则通过茶桶当中的口子倒出来。 古人受限于科技,并无法有现代人如此方便的生活,就连热水也需要一个茶房才能维持全天候,但是聪明才智却是一点都不少。 茶水注入盖碗,发出咚咚之声。 “倒是叨扰吴兄倒茶了啊。” 王国光也是一个欠身表示致谢。 “坐坐——” 吴兑脸上笑意浮现,“你我之间何须客套,你这牛饮之法,我只担心茶桶里的水不够啊。” “哈哈哈——” 等到王国光笑完,吴兑才开口询问道,“那潞王这所谓的营庄制,要如何才能让军户或是民户,想要耕作呢?土地都不是自己的。” “没有错,但是收成确实实打实地。” 王国光对于吴兑自然是不会隐瞒些什么,便将自己在京中所收到的指令说了出来,“潞王下了谕令,说是每年耕作营庄的农户,或是舍余,只要缴足公粮即可,而且这公粮不是按着份额来。” 王国光的言语中,流露出对于这一措施的赞同,“而是按着固定的数量,每一亩上田,每年收成不过三石,上下浮动极大,每一年的数量都需要去确定。” “而这一项差事,都是由粮长来代劳,这点,吴兄你也知道的。” 吴兑没有说完,只是点了点头。 “粮长何以千计啊,这如何能兼管到位,你总不能指望这每个粮长都是如海青天一般吧。” 王国光的声音继续响起,而这话也是让吴兑的嘴角再次勾起笑意,“是的,王兄说得对,这海青天也是一个朝代才出一个。” “所以啊,原本按着份额来收缴夏秋麦米,本意是好的,但是这底下的和尚啊——” 王国光的声音拉长,显得有些悠长,“容易把经念歪了。” “是这个理啊。” 吴兑听到这,已经明白了潞王的用意,“那些粮长上报丰歉,便是有着主观性,若是歉年报成丰年,那么农户的压力便会增大,反而加重负担。” “而直接固定数额,那么就不存在误报的情况,只要这数额较低,便不会产生扰民问题。” “是这个理,所以我这次来,就两件事,一是清查达官勋戚的田亩数量,二则是将其收归官田,转为营庄。” “这两件事,首尾相连,缺一不可,但最要紧的还是收归的差事。” 王国光说到这,看了一眼吴兑,“收归一事,需要强力之人推行,这各府当中已经有些府州选定好人选了。” “那原本担着山东布政司参议的傅霖,去了河间,至于徐贞明去了真定。” “潞王会识人啊,都是些跟王兄一样个性的人啊。” 吴兑隐隐猜到了王国光的话中深意,心中浮现一丝惊喜。 北直隶清丈田亩一事,吴兑经过这些天的摸索,已经知晓了此事在潞王心中的重要性。 那必然是潞王监国之后,第一件一等一的大事。 若是自己能出彩,那是最好的 要知道,自己原本只是派来打打下手,是调查这保定府周围的屯田情况,而最终的功劳必然都是收归张四维,自己最多就是个苦劳。 但是如果自己能参与到收归当中,那么所接手的便是一府完整的差事,必然是能够在潞王跟前出彩,留下名头之后,以后不说入阁,凭着自己的过往,外加这份功绩,必然是能够登上部堂当个堂上官,或是接任蓟辽总督。 不管哪一种结果,都是自己愿意看到的。 “潞王授权我署理北直隶地区除顺天府之外所有府州的丈量田亩一事,这保定府,我本想着亲自盯着的,但是遇到了吴兄你。” 王国光将目光放在了吴兑身上,“你与我是同年进士,本来按着我的意思,是要避嫌的,但是你吴兄确实做足工夫,对于这各府的屯田数额了解颇深,是这次清丈田亩不可或缺之人,所以——” “吴兄,你可否屈尊当个副手,帮着我一并完成这件差事,顺带着亲自丈量保定府田亩。” “自然是愿意的。” 吴兑心中虽说喜悦,但是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出来,反而是一脸肃色,直直起身,抱拳道,“王兄但请放心,这事我必然上心。” “好,吴兄的才干,我是信得过的。” 而就在吴兑和王国光等人在商议北直隶清丈田亩一事之际,而在京城这边,朱翊镠则是忙着对于街道的清扫工作。 这距离抄恭顺侯吴继爵家的时间,已然过去四天。 这四天当中,风起云涌,所有的勋戚一个个都人人自危,虽说这次朝廷抄没的是达官,但是其他勋戚还是担忧着。 因为太突然了,就前后脚的事,甚至连这个年都没有过完,朝廷的风向就变掉了,这很难不然其他勋戚担忧。 朱翊镠自然也是知道自己这样太突然了。 但是一方面突然性,可以让那些个鞑官没有什么准备,他们没时间去做些转移财产的事情,从而让自己能从这些达官身上收获到最多的利益。 同时另一方面,这眼下的大明,人地矛盾也确实到了一个顶峰。 人丁增长外加土地兼并共同造成了这一矛盾。 从明朝往前推,除了宋朝,那是统治者实在无能,而被外族所灭,其他的朝代,都是因为人地矛盾激化而被推翻的。 这是基本无解的,除非两个法子。 第一个法子就是像朱翊镠一样选择自我改革,勇于割掉统治阶级的利益链。 另一个法子则是进行技术变革,直接由农业社会跃进到工业社会,用工业化来吸纳无地的劳动力。 朱翊镠可不想自己接手的朝代,也因为人地矛盾而爆发大规模起义。 虽说万历的前十年,一直在清丈田亩,来缓和矛盾,但是进程有限,并不明显。 必须要下重手,才能真正缓解人地矛盾。 像是北直隶地区,八府两州的人口,在万历往前八十年间,已经翻了近三成。 万历六年统计出来的人口数量,还是以保定真定等府为例子。 那保定府的户口已经达到四万五千七百一十三户,人口则是达到了五十二万五千八十三口。 而真定府则是四万五千二十四户,人口比保定少了差不多十一万。 这样的数目看起来不多,尤其是北直隶地区,大部分都是平原,照理来说,应该是处处是宽乡,但实际上,却是处处是狭乡。 各种上层人士,进行大规模的侵占兼并,让整个土地的占有呈现出极为不平衡的局面。 如此境地,倒逼着朱翊镠不得不去改变。 而达官又是最好的突破口。 文官集团的利益,朱翊镠已经想得很明白了,现在是很难攻克了,因为自从土木之变一类,整个皇朝的权力中心,看起来还在皇帝身上,但是这政令能不能出京城,还是依靠于文官集团。 这些文官集团所造成的土地兼并,自己短期内根本无法解决,直接等后期,自己重新培养起势力,一步步替换掉原先的文官。 之前李廷机,以及那些太学生的历事,便是一次尝试。 车轮声滚滚,将朱翊镠的思绪打断,从朱翊镠的视线方向看过去,是一辆辆三轮车在路上行驶。 这些三轮车都是经过改良,由一辆双辕马车和一辆独轮车相组合,这样的好处显而易见,因为多出了前轮,整个车辆的前后受力点发生了变化。 原本这两轮的车都是在马蹄和车轮上,现在有了前轮,便能将这前后的受力点变成了车的前后轮,这样牲畜的负担就会少上许多,从而大幅度提高牲畜的拉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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