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贩们也纷纷撤摊,将货物移至高处,避免被雨水浸泡。孩童们则兴奋地在浅水区嬉戏打闹,全然不顾大人的担忧与呼喊。然而,这份短暂的欢乐背后,却隐藏着更大的隐忧。
林一飞在县衙内得知消息后,立即放下手中的公务,匆匆披上雨衣,带着几名衙役赶往积水最严重的地段查看情况。他站在雨中,望着眼前这片被水淹没的泥泞道路,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忧虑。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降雨造成的积水,更是这时代长期积弊的集中爆发。
他蹲下身子,用手中的木棍拨开水面的浮物,仔细观察着水流的方向和速度。经过一番仔细观察,林一飞发现,由于龙溪县地势低洼,加之没有排水系统,道路又都是土路,雨水很难迅速排出。而一旦遇到连续的降雨,这些积水便会迅速累积,形成严重的内涝。
“看来,我们必须开始着手解决这个问题。”林一飞对身旁的王甫说道。
王甫闻言,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与习惯的力量所刻画的深深纹路,他叹息道:“大人,您初来乍到,可能还不了解这龙溪县的实际情况。咱们这儿,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一下雨就淹,等天晴了自然就好了。咱们这小地方,哪有钱财人力去做那等排出雨水的事情?再者说,就算真的建起来,也未必能管用,毕竟这天灾人祸,谁能说得准呢?”
林一飞听了,眼神坚定,没有丝毫动摇。他深知,改变往往需要勇气和决心,尤其是面对根深蒂固的惯性思维时。他没有直接反驳王甫,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随后便一言不发地转身,踏上了回县衙的路。
回到县衙,林一飞立刻召见了县丞沈意安,将案头的公文暂时搁置一旁,神情严肃地吩咐道:“沈县丞,你即刻整理一份县内游手好闲、身体康健却无正当职业的泼皮无赖及无业游民的名单给我。本官有要事需用他们之力。”
沈意安闻言,先是一愣,却还是应承下来,虽然他不知道林一飞的用意,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上官,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还是没必要跟他有直接的冲突。终于等到了雨过天晴,天空如洗过的蓝,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龙溪县的大街小巷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泥土与清新水汽混合的特有气息。林一飞与王甫踏着湿润的土路,步履匆匆,目标直指城外的烧陶作坊。
这家烧陶作坊位于龙溪县郊外,依山傍水,位置得天独厚。作坊周围绿树环绕,几缕轻烟从屋顶的烟囱袅袅升起,与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相映成趣。随着两人走近,阵阵陶土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作坊的掌柜,一位中年男子,皮肤因长年劳作而显得黝黑,眼神中却透露出精明与热情。他正忙着指挥工匠们整理雨后略显凌乱的窑场,见到王甫带着林一飞前来,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迎上前来。
“哎呀,这不是王捕头吗?还有……这位莫非是新上任的林知县大人?”掌柜的言语中带着几分惊喜与敬畏,连忙躬身行礼道:“小人杨六,有失远迎,还请知县大人恕罪。”
林一飞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杨六不必多礼,随后环视四周,对这里的环境表示了赞赏:“杨掌柜,你这作坊真是好地方啊,山水环绕,陶土资源丰富,难怪能烧制出远近闻名的瓷器。”
杨六闻言,脸上更是得意:“大人谬赞了,小人这作坊虽小,但承蒙乡亲们抬爱,产品确实销路不错,连南洋的客商都慕名而来呢。”
林一飞闻言,心中暗自盘算,从怀中取出一幅精心绘制的图纸,轻轻展开在杨六面前。图纸上,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错落有致,每一条线都代表着他对解决龙溪县内涝问题的深思熟虑与精心规划。
“杨掌柜,你看这图纸,我欲在县内铺设一套简易的排水系统,以缓解每逢雨季便积水成灾的问题。我需要大量这样的管道,不求华丽装饰,只求结实耐用,如果这样一根管用土陶来做一根需要多少钱?”林一飞边说边用手指轻轻划过图纸上的管道示意图。
杨六接过图纸,仔细端详了一番才道:“大人,若是不加任何装饰,单纯以实用为主,这样的土陶管道制作起来并不复杂,成本也相对较低。小人估算,一根中等长度的管道,成本大约不会超过十文钱。”
林一飞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沉思起来。“十文钱一根,若是大量制作,也是个不小的开销。但考虑到长远之计,这笔投资势在必行。杨掌柜,你可有信心在短时间内,组织工匠们加班加点,赶制出足够数量的管道?”
杨六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放心,小人定当不负所托。这龙溪县内,谁不知我杨六的烧陶手艺和信誉?若是大人现在要,小人这便召集所有工匠,日夜赶工,保证按期交付。”
林一飞一听杨六的承诺,心中大石稍稍落地,但随即又陷入了另一番思量之中。他深知,县衙的库银有限,几万贯钱要支撑整个县的运作已是捉襟见肘,更何况是这笔突如其来的大额开支。然而内涝问题一日不解决,一下雨县里就还是会涝,他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管。
于是,林一飞决定采取一种既稳妥又灵活的策略。他轻咳一声,目光诚挚地望向杨六,缓缓说道:“杨掌柜,你的诚意我自然看在眼里,也十分感激你愿意为龙溪县出力。不过,你也知道,这东西便是做完了能不能用到时候还是个问题,所以我如果把银钱一次性都给你了,那时候我林一飞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说到这里,林一飞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杨六的反应。只见杨六眉头微蹙,似乎也在为县衙的难处感到为难,但并未露出退却之色。林一飞心中暗自赞许,继续道:“不过,我有个提议,我们是否可以采取分期付款的方式?我意先支付两成的定钱作为启动资金,让工匠们能安心开工。至于余下的款项,我们可以根据工程的进度和最终的使用效果来逐步结算,如何?”
杨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转为释然。他深知林一飞的提议虽非传统,却也算是在当前情况下的最佳解决方案。况且,他对自己作坊的技艺和产品的耐用性有着十足的信心,相信最终的效果定能让林一飞满意。
“大人此议甚妙!”杨六爽朗一笑,拱手道,“小人完全同意大人的提议。只要大人信得过小人,小人定当全力以赴,不负众望。至于定钱,大人何时方便,小人便何时安排工匠们动工。”
林一飞见杨六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中大悦,杨六却不知道他根本就只想花那两千多贯钱,便像是生怕杨六改变主意般点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本县便安排人将定钱送至你处,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随着林一飞与杨六的协议达成,两人脸上都洋溢着满意的笑容,仿佛各自都在这场交易中占得了先机。杨六心里盘算着,这不仅是一笔可观的生意,更是为龙溪县解决了一大难题,日后必定名声大噪,客源不断。
而林一飞,则暗自得意于自己巧妙设计的“分期付款”策略,既解决了眼前的燃眉之急,又避免了县衙财政的过度负担,更关键的是,他心中已有了后续的打算,确保这笔钱能真正花在刀刃上。
两人相互拱手告别后,林一飞与王甫踏着夕阳的余晖,缓缓走向县衙。路上,王甫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大人,您这一下子就要支出万余贯钱,县丞那边能同意吗?咱们县衙的银子本就不宽裕啊。”
林一飞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转头看向王甫,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王甫啊,你有所不知,我方才与杨掌柜约定的,并非万余贯,而是区区两千多贯而已。”
“什么?两千多贯?”王甫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可您不是说要铺设整个县的什么排水系统吗?不是一万多贯吗?这怎么可能只花两千多贯?”
林一飞轻笑一声,解释道:“这便是我的策略了。我先付两成作为定金,让杨掌柜开始动工。至于后续款项,我自有打算。你想啊,等那些管道都埋入了地下,成为了龙溪县的一部分,谁还能轻易地将它们挖出来?到时候,我自然会根据实际效果和工程进度,再行商议后续款项,而且怎么给还不是咱们的事?他真要挖出来的话,耗费的人力物力不是比装好还要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