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发现机器人的注意力已经被自己吸引过来，随即反手握住r钥。
那是以斥力炸弹为刃，可以撕开装甲的刀。
那个来自未来的vivian颇费了一些周折弄到了这东西，而后又亲手交到了杰克手里。
杰克仔细回忆了她说过的话，她说，这里没有出口，唯一的出口是过去。
而唯一能让他们回到过去的，不正是这个东西吗？
“你的意识也是足够混乱了，但你应该还能看明白我在干什么吧？”杰克微微仰首，挑眉看着无头机器人。
“尖塔的意识与你融合，而我现在就把刀抵在尖塔的咽喉上。”
杰克自然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一旦这一刀刺下去了，他们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这一刀也同样抵在所有人的咽喉上。
混乱的场面、混乱的逻辑，通往两个互斥事件。
这是人工智能最大的难题，来吧，再让我见识见识你的逻辑处理能力。
面对如此难题，无头机器人竟愣了一下。
但众人正要利用这个机会靠近并制服她的时候，杰克明显感觉到她的“气场”有些变了。
杰克在一定程度能够感觉到尖塔在干什么，他此时感觉到尖塔与无头机器人的连接突然加深。
尖塔在进行数据传输，尖塔在帮她做决策。
这种程度的混乱困不住，高等文明创造的、由信息组成的真正的智能。
几乎转瞬之间，无头机器人重新开始行动，她按下左手，碎片组成的锋刃飞速砍向契尔连科的脖颈。
那下手的速度太快了，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是那毕竟是，从来没在拳击场上输过的的契尔连科。
他的反应速度超乎常人，所以即使是接近人类反应速度极限的70毫秒，他仍然在这时间里做出了反应。
他用左手手臂格挡了一下，然后用右手握住了被减速了的刀刃。
碎片组成的刀刃并不是一个标准的刀刃形状，硬要说的话，更像是一个扁平的棍棒武器嵌着一些尖锐的碎片。
但是要徒手握住还是需要克服一些心理障碍的。
彭尼法斯看见这一幕，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这不是单纯的勇气可以解释的，毕竟面对利刃，躲闪是本能。只能说契尔连科就是这样一个不怕疼不怕死的莽夫。
他的悍勇为他自己赢得一线生机，也给杰克留下做决定的宝贵一瞬。
这个瞬间，杰克想了很多。
他想，契尔连科敢用血肉阻钢铁，彭尼法斯和卡尔科敢用身体当别人的盾。
他想，我一路历险至此，见证了众人的过去和未来，你竟然还想赌我不敢刺下这一刀？
“察觉”到杰克的想法之后，尖塔自动程序随即做出应对措施。
手法还是老一套，局部的时间停止流动。
对其他任何人来说，这东西直接抹杀存在的恐怖手段。
由于会带来时空悖论这样的麻烦，所以尖塔能不用就不用。
但现在不行了，因为尖塔赌输了，杰克真的刺下了这一刀。
尖塔自动程序试图通过暂停时间的方法，给杰克足够长的时间，让他想清楚，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做。
毕竟这是眼前唯一一条通往过去的路，杰克这么做就是亲手堵上了这条路。
但这对杰克没用，因为他被阿德米妮斯特选为了尖塔的管理者。
他之所以成为管理者，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强大的能力，他还是如同所有人类个体一般脆弱。
但是他的意志足够坚韧，甚至可以超越时空。
人的不理智、人的疯狂、人的意志，这些东西甚至足够让阿德米妮斯特看见此前从未见过的新可能。
尖塔自动程序大可以把时间倒回，让一切重新发生，但是杰克依然会这样选择，这是他作为人类的意志所决定的。
尖塔自动程序本质上就像一个阿德米妮斯特的分身，只不过能力没有那么强、智慧也没有那个高度，也没有生命。
但是在于人类的交锋中，她逐渐学会了人类的语言行为模式。
她说，我认输了。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杰克的r钥——斥力刀扎在中心的圆柱上。
他听到耳边传来巨大的崩解声。
他睁眼，看见无头机器人就像没电了一般直直倒下。
他转头，看见那个黑色立柱肉眼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他知道尖塔的控制装置已经被自己破坏了，因为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抱歉，我来晚了，杰克。”
一个清脆动听却好像没有多少情绪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那正是vivian的声音。
尖塔的控制装置被毁，被困其中的vivian自然重获自由。
杰克听见她的声音后，便整个人放松地跪坐下去，劫后余生般地叹了口气。
但他随即看向众人，发现他们既没有在庆祝这次胜利，也没有做出战斗结束立刻救助伤者的动作。
反而是如临大敌一般看着杰克这边。
尤其是彭尼法斯，那个眼神让人瞥一眼都感觉心里发毛。
杰克刚想说些什么，就发现他们的视线其实是越过了自己，投向了自己身后的地方。
他立刻转头。
一个身影在阴影的黑暗中慢慢走出。
这里除了他们几个，和暂时不知道去了哪的皮特伯恩，不应该出现任何人，尤其是远离唯一出入口的一侧。
当然这样的推断不能放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混乱的化身，恩托皮。
如果是平时，彭尼法斯看见他早就像野兽一般冲上去，要把他撕碎了。
可是现在，契尔连科躺在地上，四肢都不同程度的严重受伤；卡尔科也遍体披创，筋疲力尽。
这似乎不是一个交战的好时机。
流放者对顾全大局很不感冒，但他们在乎自己兄弟的死活。
彭尼法斯因此克制住了。
他把目光时不时地投向杰克，观察形势，静待时机。
杰克起身，正如他们之前猜测的一样，恩托皮还没死。
那家伙就像是某种幽灵，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们。
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这些问题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打不过他。
这不仅是因为众人伤重力竭，更是因为现在的恩托皮跟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他披着一件带兜帽的短斗篷，遮住了身上不对称分布的各种装备。
面具的样式有了些许变化，上面画着一些白色的图案，是某种代表不对称的宗教符号。
他的步枪挂在胸前的工具架上。
现代心理学认为，这种携带着武器却没有拿在手里的行为，一般表现出该人的极端自信。
他有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而不用借助于外物。
他从阴影中走出后，做了一个怪异的动作。
他双腿自然并拢，展开双臂，脑袋自然垂下偏向一侧。
这像是在模仿古代故事里，耶稣基督的在十字架上受难的姿势。
众人对这个诡异的动作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好静观其变。
此时，杰克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响动。
他赶紧回头，发现是那个叫卡尔科的瘦小男人发出的。
他竟然自己漂浮了起来。
接着他不受自控地举起双臂，也做出了同样的基督受难的十字架姿势。
不同的是他的手腕和脚腕喷出血花，就像被看不见的钉子钉穿了一样了。
恩托皮那边传来他标志性的、断断续续的沙哑笑声。
他放下手臂，朝众人鞠躬并行了一礼。
好像是在邀请别人欣赏他的杰作，一副血淋淋的耶稣基督受难像。
卡尔科在半空中叫喊出声，但是他无力挣脱，他全身几乎没有能动的地方。
彭尼法斯看这一幕用力地瞪大双眼，用眼球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的力度。
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对血腥的场面本能的反胃，彭尼法斯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呼吸的节奏也完全乱了。
他大臂上的肌肉在无意识地抽动，这是他的本能反应。
他全身的每一条肌肉、每一个关节都在哭喊着复仇，但是那该死的理智还是拉住了他。
他知道现在冲上去就是送死，现在他什么也做不到。
所以他必须忍耐。
这样的忍耐是有极限的，而他就快要到极限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慢慢不受控制了，那身体在自己放低重心，做出起跑的准备动作。
然而，冲出去的人竟然是杰克。
冲出去之前，他用心灵传念问vivian：
“你能修改r钥的运行代码吗？”
vivian随即读取了设备，她现在可以修改r钥的底层代码。
“可以是可以，只是你要实现什么需求呢？”
“去掉触发保险和延迟，改成瞬发触炸。”
vivian听完犹豫了一下。
这样改造意味着所有必要的安全措施都会被移除。
r钥会变成一把匕首，一把会爆炸的匕首。
原来的r钥必须正确握住才能触发，改造之后掉在地上都会炸，也完全没有用来躲避的延迟时间。
杰克当然知道改造过后的危险性，他明了这些之后提出了这个要求。
“收到，代码修改完成，r钥已完全解放。”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