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姐分明在董小黑脸上看到了痛惜、悔恨、自责、悲伤，那些过去他始终无法体会的情感，始终无法浮现出来的情绪，这一刻统统刻在他脸上。
温姐无法用普通人的面部表情，来对应衡量他心中的痛苦。她深深知道，要让董小黑在一瞬间爆发出如此生动的细微面容，他的整个身体一定被强大的力量牵引着，扭曲着，就像黑洞周围的时空。
温姐又惊又怕，不知道这力量强大到何等程度，会不会吞噬掉董小黑周围的一切；不知道这股愤怒的史瓦西半径是多少，会摧毁多少人。
董小黑小心翼翼抱起薛小梨，和她一起靠在床头。
他紧紧抱着她，绝不像他以前那么害怕和敷衍。
温姐见他身体抖得越来越凶，时间早超过了十五秒，也许有五十秒、五分钟。她无法想象他现在身体承受着的巨大痛苦，那早超过了他的极限，一定如千蚁噬身、万箭穿心。
但他生生忍着，不肯松开薛小梨。
到最后，他身体不再抖了，像那台高功率发动机耗尽燃油，安静下来。
他嘴里低声说着什么，温姐走近一步，听到他说的是，“小梨，我来了。你最喜欢我抱你，而我从来不肯多抱你一会。你怕我难受，不到十五秒就会放开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还是那么自私，仅仅因为自己不舒服，就放开你。我一直知道你多么留恋，多么想我多抱你一会，可就是不肯让自己学会、学会能一直抱着你，抱到你觉得够了。”
“现在我不怕了，不痛了，不难受了。你看，我一直抱着你，也不会发抖了，那些针扎火烧的感觉，消失了。我会努力研究娃娃，我要早点唤醒你，报不报复不重要，我只想你好好的，能和我们在一起。”
“小梨，你身上怎么这么冷？是不是病了？不怕，我温暖你，你不是经常说，我身上很暖和、和玉奴一样暖和吗？我抱着你，你就不冷了。”
董小黑絮絮叨叨说着这些琐碎的话，以前他从不这么说。他只会回答女孩们的问题，或者陈述他自己的理论和研究。生活中的事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
郑毅看着他们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超过了半个小时，郑毅提醒道，“小黑，差不多了。我们需要再次做些检测，她也得尽快进入冰柜。”
“那里一定很冷很黑啊！”董小黑哭道，“她身上现在这么凉，进冰柜她会感冒的！她说过，她最怕小黑屋了，一晚上都呆不了。”
“不会了，不会了。”温姐再也忍不住，扑在床上抱住董小黑和薛小梨，“小梨已经走了，离开我们了，她不再怕冷怕黑了。”
潘妮也扑了过来，四个人抱在一起，哭得郑毅肝肠寸断。
郑毅默默退出房间，守在门口，对小弟们说，“再给他们一点时间。”
里面哭了很久，哭到温姐和潘妮都没力气了。
温姐抹抹眼泪，其实已经快要干了，“小黑，你要留着力气，让她醒过来。”
“再给我三分钟。”董小黑虚弱道，“你们先休息。我想给她唱首歌。”
两女吓了一跳，从来没听董小黑唱过歌。
“你们放心，我没事。”董小黑说，“从来都是她给我们唱歌，而我们就心安理得的享受她带给我们的一切美好。”
“小时候，有次她唱完了对我说，小黑，你也唱首歌给我听好不好？我说我唱得太难听了。她说没关系啊，不是只有声音好听才能唱，只要倾注了感情，好朋友都能听得清。”
“可我还是害怕，怕她嘲笑我唱得难听，怕别人听见了嘲笑我，始终不敢唱。她又说，其实以前有很多歌手，他们的声音并不好听，但乐感很好，感情真挚，同样能演绎好一首歌，打动听者。”
“我问她为什么喜欢唱歌？她说，一个人的时候，唱歌就不再孤独，感觉和写歌人在谈心。跟我在一起时，唱歌能让我安静开心，她也有了真心喜欢、能够共鸣的听者，我和她的快乐都加倍了，所以喜欢唱歌。”
“后来她再也没要求我唱过，可我知道，她想听我唱，那这世上就不只她一个人在孤独的歌唱。现在，我终于有勇气抱着她，有勇气唱给她听了。你们说，她能听得到吗？”
不等她们回答，说完董小黑就唱起来，是一首温姐、潘妮还有郑毅等人从来没听过的歌。
“谁的父亲死了，请你告诉我如何悲伤。”
“谁的爱人走了，请你告诉我如何遗忘。”
“哦喔呵喔，我们生来就是孤独，我们生来就是孤单。”
“不管你拥有什么，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他声音沙哑，唱得实在不算好听。不过也许经常跟薛小梨在一起，他唱得竟然颇有章法，音准和节奏都没问题。
温姐能听懂歌声里那渗彻骨髓的孤独与悲凉，那是孤独症患者在失去同类时的深深绝望，是两个长期被人群排挤、放逐到世界边缘的阿斯心底的哭喊。
潘妮抱着温姐抽泣道，“小黑、小黑和小梨姐姐也太可怜了。为什么他们这么美好的人，要被这样对待？”
董小黑看着怀里的薛小梨继续唱道，“让我再看你一眼，星空和黑夜。”
“西去而旋转的飞鸟，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他反反复复把这句简单歌词唱了很多遍，直到本就沙哑的声音彻底哑了。
郑毅等里面安静下来，进来说，“走吧。”
温姐和潘妮互相搀扶着，扶起董小黑。
郑毅的小弟们把薛小梨包裹好，放在小车上推走。
四周房间里有不少美丽面孔在探头探脑，那是早已知情的激励师们听到董小黑的歌声，出来观看，但无人说话。
郑毅带队先回督察部。
薛小梨会被带去穿刺取样，其间董小黑不能在场观看，温姐也不会让他观看。
郑毅会带三人去找咨询师马诺，有些事还要调查清楚。
等回来时，应该已经得出分析结果了。
四人沉默走着，像四具木偶。
薛小梨自杀下线的消息已然传开，所有人都在讨论。医学部在五区，他们一路走来，难免就要听到很多风言冰雨。
“哎，听说了吗？薛小梨下线了。”
“啊？怎么回事？谁害了她？莫不是那个董小黑？”
“听说是自杀？”
“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她不是要退役跟董小黑在一起吗？连我们都不要了。”
“你忘了下午我们怎么骂她？肯定承受不了，一冲动就自杀了。”
“太脆弱了吧？我们有说错吗？她作为激励师在职谈恋爱，本来就是不敬业嘛。”
“她拿自己跟一二三品大佬比，你说她看着脸也就巴掌大，可脸皮怎么这么厚，好意思跟阁老们比？”
“现在看来，她也没多好看嘛！新出道的宁雨柔，胸比她大，屁股比她圆比她翘！她以为大家喜欢她，是她多美多优秀吗？那是大家恩赐，她不珍惜！”
“就是，像我们这些人，在古代都可以称作她的"恩客"！”
“别说了，当死人的恩客，晦气！枉我们以前喜欢她这么多年，也不知怎么地，就像疯魔了一样。”
“大家都在抢，就以为那是天仙。有一天大家不抢了，这才发现也不过如此嘛，旁边就有更好的。”
“我已经订了宁雨柔娃娃，到货就换，把她的娃娃扔到垃圾场还给那个娃娃爱好者董小黑！你呢？”
“我订了岳诗晴，喜欢她的小蛮腰。”
“好啊，到时咱们换换？”
“没问题，咱俩一直就是同道中人嘛。”
董小黑一言不发，冲上去一人一拳，打倒在地。
他力气不大，也没练过，两人又惊又痛，伤倒不重，连软组织挫伤都没造成。
“你特么干什么？发什么羊癫疯？”一人爬起来大骂。
另一人认出他来，“董、董、董小黑...就算是你，也不能无缘无故打人吧？”
董小黑并不回答，冲上去乱踢。那两人实际战力不差，能合力擒下董小黑，但董小黑发起疯来，有种六亲不认的魔王气势，一般人真扛不住，两人竟不敢还手。
郑毅拉住董小黑，“小黑，算了，调查要紧。”又对那两人说，“闲了就去娱乐大厅打牌，别乱说话！小心说多了咬着舌头，到时抢救不过来！”
两人还要争吵，温姐说，“不怕电就接着说。”
两人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说，郑毅和潘妮一起拖走董小黑。
这事他不打算秉公执法。那两个人就算投诉董小黑，最多也就扣点公民分，董小黑这顿拳打脚踢只有侮辱性，没有伤害性，还构不成违反最高法。
董小黑没有反抗，只不停念叨，“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小梨？是不是因为他们这么对待小梨，小梨才要走？”
温姐等人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架着他低头走路。
众人先找到皮杰，再跟皮杰一起去找马诺。
马诺面目和善，头上已初见白发。
她毫不意外众人前来，招呼众人坐下。椅子不够，从别的咨询师处借了两把。
郑毅先出示证件，简单介绍了马诺需要知道的案情，说明了薛小梨遗书的相关内容，请马诺配合。
马诺痛快道，“我会说出我知道的信息。”
“她很早就来过。嗯...是在她刚出道不久。”马诺翻了翻记录，“那时她情况很严重。她已经抑郁很久了，但练习生可没公民分来找我们。”
“我给她开了一些药。我们试过很多次，单一用药不起作用，只能联合用药。她严重失眠，所以还得吃镇定药物。你们发现的药瓶，就是她一直在用的。”
“按你所说，她用的药，应该都是从我这里拿走的。一般每月开一次。剂量上，每月的药一天吃完，足够造成严重后果。她可能攒了好几个月，一下吃完，所以很快。”
“等你们化验完，应该会有更准确的结果。这是我的开药记录，我会发一份给你。”
“除了用药，还通过咨询辅助治疗。有两件事一直困扰她，一是成为激励师，她觉得自己不适合；二是曾有朋友救过他，但她抛下了他，她一直为此深深内疚。”
“我开解过她，用过很多专业技术，但效果都不太好。后来有一天她来，我发现情况突然好转，无论是生理指标，还是我能看到的谈吐、心态，都和以前大不一样。”
“我很惊讶，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她告诉我，她遇到了当初救她的男孩，虽然他已经认不出她，但他还跟当初一样纯真善良。”
“她假装不认识他，跟他重新交往。她说，一切都跟以前一样，甚至感觉比以前还好。除了那男孩，她还交了很多新朋友。他们没把她当成大明星薛小梨，她感觉自己还是以前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孩。”
“情况一次比一次好，我为她高兴，以为她就要痊愈了。抑郁症这种病，在最严重的时候，必须要用药物，咨询开解、运动、家人的关怀和支持，都只是辅助手段。”
“随着治疗深入，情况好转，家人和朋友的爱，又会成为良药，甚至起到药物无法提供的大作用。你们以前应该不知道她的情况，但从她的状态看来，你们的友谊和爱，很好地帮助了她。”
“我们不知道。”温姐说，“她在舞台上笑得颠倒众生，在垃圾场笑得天真无邪，很多时候，是她在温暖我们。”
“抑郁症就是这样。”马诺叹息道，“有很多抑郁病人，在旁人看来不是笑语嫣然，就是云淡风清，根本看不出她们内心的无力和冰冻。激励师这种特殊职业，让她们更擅长表演...”
“嗯...对不起，”马诺歉意道，“原谅我用这个词，我没有贬义。”
众人点点头。
“很多激励师都有严重心理问题。”马诺说，“但我不能说有谁。她们的职业让大家以为她们是普照万物的恒星，她们自己却反而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说回薛小梨。就在我以为她要彻底好转的时候，情况又有变化。在她去伏羲支援前不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又变得心事重重。我问她怎么了，她不肯说，我只好重新给她开药。”
“也许她用的药，就是从那时起攒下的。从伏羲回来后，她再来过一次，很奇怪，状态又一下变好了。我还以为她没事了。没想到...”
“什么时候来的？”温姐问道。
“一周前。”马诺翻了翻，说出具体日期。
“就是小黑选择的后一天。”温姐看一眼小黑，“她当然会开心。”
马诺不明所以，不过没多问，又说，“那看来，在这一周里还发生过别的什么事，让她情况变差，进而做出最极端的举动。”
“是不是因为退役的事？”温姐问道，“粉丝们很生气，放了很多狠话。”
“她遗书有多长？”马诺问道。
“很长，万字左右。”郑毅说。
“她宣布退役是在三小时之前。你们说她一小时前就离去了，之前她还找过小黑，在垃圾场呆了半小时，还要来回走路。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写完这么长的遗书。”
“所以，她应该提前写好了。粉丝的事，也许有助推，但恐怕不是主因。这就得六感神捕调查了。”
“不过请注意，抑郁病情会反复。有很多因素影响病情发展变化，比如饮食、季节、日照、生活变化、其它疾病、人际关系等等。激励师经常节食，这本身就很容易引起抑郁等一系列问题。”
“她可能因抑郁自杀，但也可能与抑郁症无关或没有直接因果关系。从病理上，我是说仅从理论角度看，一些在普通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事，会让严重抑郁患者感觉生无可恋。”
“不要用普通人思维理解抑郁患者的内心世界。在某些方面，我们和他们的差别就像人与蚂蚁的差别；人能轻松负担的重量，蚂蚁无法承受。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病了。就像正常人可以随意吃喝，肠胃病人却必须非常小心那样。”
“但反过来，抑郁病人自杀，也可能有其它事件或原因影响，比如极端事件、受到威胁、或想牺牲自己保护什么。”
“不会的，”董小黑低声道，“她刚说要和我一直一直在一起，我刚说她是我夜空中最亮的星，她刚说要和我在t1e一起看流星雨和萤火虫。”
“答案得神捕去找了，我这里无法提供更多信息。”
“你有她来咨询时的所有录音资料或笔录吗？”
“有，如果你需要，请按照流程申请，我会原封不动发给你。”
“谢谢。”
“我还有一个问题，”董小黑说，“她说她也是阿斯，这事你们知道吗？”
马诺和皮杰疑惑地对看一眼，都摇了摇头。
董小黑说了情况，马诺说，“我不知道这事，她没提过，我也没看出来。原谅我不够专业，阿斯太少，又很隐蔽。看起来她更加隐蔽，所有人都没想到。”
众人再看皮杰。
皮杰想想说，“确实，女阿斯比男阿斯更善于伪装。她们的口头语言能力和社交能力普遍不像男阿斯那么差，所以不显眼。并且，她们会学习身边善于社交的人，模仿她们的言行，这就更加隐蔽。”
“小梨说她会学别人、自己练习，尤其成为激励师之后。”董小黑反馈道。
“激励师的职业要求会让她惹人喜爱，加上她又是、又是这么优秀。”
“阿斯也能成为艺术家、大明星吗？”温姐还很困惑，她习惯了董小黑的笨拙与呆萌，完全接受不了明艳动人的薛小梨也是阿斯。
“历史上身为阿斯的艺术家不少。阿斯其实只是神经系统的多样性，人类越来越不把阿斯看成疾病或缺陷。具有这种多样性的人，在艺术方面有才华和成就也很正常，只是她们可能跟其他人看起来不大一样。”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激励师里有薛小梨这样的高挑个子，但也有娇小玲珑。身高、是否阿斯这两个变量，跟艺术才华之间是独立的，没有必然联系。”
“那么，她的抑郁，是否跟阿斯有关？”董小黑接着问。
“很有可能，但不确定。”皮杰严肃道，“理论上看，阿斯同时患有抑郁的比例超过25%，甚至可能超过三分之一。不过也有可能被夸大了，因为大量阿斯没被发现。而很多阿斯，就是在治疗抑郁时顺带发现的。”
“被发现的阿斯，可能是问题突出者。他们社会适应更差，也就可能产生更严重的不良情绪，从而导致抑郁。严重阿斯罹患抑郁的比例，应该远远高于自然阿斯群体罹患抑郁的比例。”
“另外，还有很多善于伪装的阿斯，虽然抑郁了，但没被确认。这会压低阿斯群体的抑郁比例。真实情况如何，可能永远无法确知。不过还是可以很自信地宣布：阿斯人群抑郁比例很高。”
“原因主要有二。首先，良好的社交关系和社会支持，是一个人心情舒畅、人格健全最重要最主要的因素。阿斯普遍缺乏良好社交，所以他们经常处于焦虑、自卑之中，也就容易抑郁。”
“他们长期被孤立、被嘲弄甚至被霸凌，他们不被认可、不被赞赏，他们的自尊和自信严重受挫，这些都很容易引起抑郁。”
“另一个原因是，很多阿斯会因为一些特殊事件极度焦虑。她可能因为抛下那男孩，一直自责、一直愧疚、一直焦虑。这让她严重抑郁。”
“没关系，没关系的呀！”董小黑又低声道，“你问过我，我也跟你说过的啊，我不在意，不在意，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啊。”
马诺和皮杰都问能不能说，董小黑简要说了说。
“那看来，她的好转，就是因为重新遇到你，而你表示没有怪过她。”马诺说，“那她后来情况恶化，应该是发生了别的事。”
“到底是什么？”董小黑喃喃道，“到底是什么把你拽进黑洞之中？”
“我们能做的，可能只有这些了。”皮杰说，“不过后续还有相关事要问我们，随时听候调遣。”
“以后是还要麻烦你们。”郑毅说，“所有信息还请保密，仅限于你们两人。如果别人想知道，不但要我知情同意，还要董小黑知情同意。薛小梨遗书里授权了他。只要鉴定遗书有效，哪怕薛小梨母亲来，也需要我们知情同意。”
“好的，请放心。我们也有自己的职业要求和操守。”
“谢谢两位。”
郑毅再带三人回督察部，还有很多信息待处理。
四人到督察部时，各路检查已有结果。
一切和此前现场检测吻合且更加确定。
郑毅汇总信息后对三人说，“现在的信息来看，时间线大致如下。”
“昨天下午排练完，她接了通电话就离开了，然后没再回场地，应该是直接回了家。谁打给她，没人知道。那号码我们查过，被严格保护着，没法往下追查。”
“我们问过一起排练的激励师，都说看到她在一边接电话，但没人听到内容，她当时说话很小声。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不出意外的话，所有监控视频也都被删了。”董小黑插嘴道。
郑毅点点头，“都被删了。这事暂时无从查证，我会向唐部长汇报，争取拿到更高权限，但现在还无法承诺什么。”
董小黑笑了笑。
“所以这段时间她行踪成谜，除了已知信息。”郑毅比董小黑更加无奈，嘴上说，“遗书应该是昨晚写好，差不多到凌晨四点才写完。我们的人检查过手机，暂未发现入侵和篡改痕迹。”
“智能部专家已经联系了，正在来的路上，一会他先检查，我们在旁边观看；然后再由你检查。”
“今天上午她很早就去了大宴会厅，这一点激励师和后台工作人员可以作证。但由于视频缺失，我们无法确定她在四点写好遗书、到早上八点之间还去过哪里。只能猜测，她没去别处，留在家里休息。”
“然后她一直呆在大宴会厅后台，由工作人员为她化妆、准备。中午时她吃了简餐，胃里还有残留食物，我们检查过，没发现问题。”
“之后演出开始，她一直在表演、休息、洗浴。然后演出结束，她上场宣布退役，告别，和梨花们闹得很不愉快，还唱了首歌。有人录了视频，发在网上，你们回去后可以看看。”
“之后她直接出了大宴会厅。这时军方来了几个人，说要保护她，跟着她一路走到垃圾场。然后她进去找你，军方的人在外面角落里等待，说是不想引人注意。”
“她进垃圾场后，温姐离开去找潘妮，这一点军方的人也提过，监控视频也对得上。她在垃圾场跟你呆了二十五分钟，你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说过了。”
“然后她离开，军方的人一路跟着，双方没有交流，也没有耽搁，直接回到她家中。”
“她离开大约七分钟后，温姐和潘妮来了。十分钟后，你们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看她。同时你们走出垃圾场，但被暗中观察的军方士兵拦住。你们争执了大约五分钟，然后你用"冒汗就电"电倒了他们。”
“十五分钟后，你们赶到激励师居住区门口。我在接到你们电话五分钟后带队出发，再五分钟后走到门口，但被士兵拦住。我们一直在争执，直到你们赶来。”
“我们又跟他们争执了三分钟，里面在她门口等候的军官出来让我们进去。一分钟后我们进了她家。这时从她离开垃圾场大约有四十五分钟，进家门超过二十分钟。”
“就算她一进门就吃药，吸收和起效有那么快吗？”温姐问道。
“没那么快。”郑毅答道，“她吃药时间距我们发现她时超过一小时，差不多有九十分钟。此药一小时起效，以她吃的剂量，八十分钟浓度达到深睡状态，最多九十分钟，就不能救了。”
董小黑推算道，“她离开垃圾场四十五分钟，在垃圾场呆了二十五分钟，从大宴会厅到垃圾场，大约要走二十分钟，一共是九十分钟。也就是说，她是在刚下舞台、无人注意时，就吃下了所有药物。”
“是。激励师可以随身带着包，药瓶在她包里，没有别人的指纹，只有她的。”郑毅答道。
“反过来说，她吃完药，花二十分钟走到垃圾场，和我呆了二十五分钟，再花二十分钟回到家，一共花了六十五分钟时间。这时药已经开始起效了。”
“是。那些军人说她当时状态很奇怪，从垃圾场出去一开始走得很快，快到时感觉她昏昏沉沉的，以为她累了以及被梨花们责骂心情不好，就没在意。”
“大约到家十分钟后，她进入深睡状态但还有救。此时我们正在路上。如果那些军人不拦我们，至少可以节省八分钟。我们进去，送她去医院，也许就没事！”
董小黑猛地一捶桌子，“是他们耽误了我们的时间，间接害死小梨。”
“他们只是奉命行事。”郑毅也不知该如何评说，“你先别急，等我说完再讨论。我们赶到时，她刚离去不久，最多十分钟。”
“详细医学检查结果是，死于药物过量。药物品种和数量都和马诺的处方对得上，她准备了一段时间，但不算太长，也就一两个月。”
“她身上没有伤痕，也没被侵犯过，身上除了你的dna，没有其它任何生物的dna。”
“以目前的信息和我的经验来看，初步推断没有嫌疑人存在，她自己完成了一切。因此她的遗书有效，你们要帮她处理身后事。”
“但我还会继续追查，还有一些疑点没有搞清楚。”
董小黑分析道，“她昨天排练完去了哪里？为什么所有视频都被删了？她家人的信息为什么查不到，为什么她们都不出现？军方为什么会卷入，还阻拦我们？还有，那个神秘的大人物是谁？目前看来是军方人士。”
温姐想阻止他说下去，想了想，终未出口。
“是总司令？副总司令？女娲司令？女娲副司令？”董小黑说，“这么大的能量，应该就是四人中的某一个。”
郑毅三人也想到了，但此时沉默着，没有附和，也没有反对。
“先决定如何处理她的遗体吧。”郑毅提醒道，“人死分作废，你们为她做的一切，都得花自己的公民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