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黑洞之内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120章 功夫陈茶香
保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列表
晚上温姐抱着董小黑,把头埋进他怀里,轻轻啜泣。 “别担心,这是我自己想要的。” “可是那真的很痛。别人不在乎你,我会很比你更痛。” “那就让我们一起承受,彻底摧毁他们。” “在那之前,我要做一件事。”说完,温姐支撑起来,一翻身将他按着,“他们把我要的东西送来了。” 董小黑满鼻皆是甜香,身体触处都是柔腻,很快,他就被温姐的温柔包围着,那像是天地初开,又像是璀璨的群星在眼前闪烁。 跟上次稀里糊涂就欺负了潘妮不同,那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这次他全程清醒,只恨夜晚太短。 为保持他体力,温姐忍着兴致只浅尝辄止。董小黑不满意,温姐软语说来日方长,两人才在你侬我侬中睡去。 第二天上午,董小黑和温姐被带到一间大房子,里面有张特殊的床。除了几个军人外,还有两个医生,三个护士,以及各种医疗器材,简直就是个icu。 董小黑自己躺上床,两个军士默默把他手脚绑好。 温姐被安排到一边坐好,手心全是汗,眼里已开始湿润。 他们还不敢对温姐动粗,但他们要温姐目睹这一切。他们希望她痛苦、崩溃,然后在董小黑屈服以前就先屈服,这样将拿到比董小黑屈服还要好得多的结果。 隔壁就是监控室,阁老们会隔着单面镜欣赏全过程。 他们想看董小黑和温姐承受不了死亡威胁和受刑观刑的痛苦,然后自己跪下唱征服。就像猫抓住老鼠,不立即杀死它,让它逃跑然后又把它抓住那般,享受戏耍快感。 军士往董小黑脸上盖了一整张毛巾,然后开始往毛巾上面倒水。 床底下有大盆,可以接住水,不用担心损坏船舱。 董小黑一动不动,就像昏迷了,连本能挣扎都没有。 旁边医生掐表算时间,他们要精确把握火候;就像爆炒肝腰,少一秒太生冷,多一秒不脆嫩。 温姐分明看到倒水的军士手在不住颤抖。人类远离酷刑五千年了。五千年来,不但几乎无人受刑,相应的也几乎无人动刑。人类远离刑罚太久,在残酷面前,就是施刑者,也要经受极大的心理冲击和压力。 水在不停倾泻着。这种太空航行中最宝贵的资源,现在被用来虐待他人。毛巾紧紧贴在董小黑脸上,突然,他身体发出一阵本能震颤,然后就不动了。 而在此之前,温姐早已泪流满面。 “停!”医生喊道。 两个军士拿开毛巾,医生过来检查董小黑的生理指标,给他人工呼吸,补充氧气,将他唤醒。 “咳、咳!”董小黑剧烈咳嗽了足足一分钟,才慢慢张开眼睛。 “哈哈哈哈,”董小黑爆出一阵狂笑,“不过如此!” 医生面无表情的耐心监控着董小黑的指标,等到全部恢复正常,他们走开,对军士们点了点头。 然后军士上来,重复全部操作,一遍又一遍。 董小黑觉得沉入了深深的海底。四面八方传来强大的水压,一遍一遍冲刷着身体,将胸腔挤压着,完全无法呼吸。 水从鼻孔、嘴里一直堵到咽喉、堵到气管直至身体深处,无处不在的水让他晕眩,让他害怕,他快要死了。 他本能地想要挣扎,但手脚都被限制住了。 身体开始不由自主抽动起来,但残存的一丝意志,告诉自己不要这么做。 不能让他们看轻了。 不能给他们一丝一毫希望。 好艰难啊!董小黑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深海里游来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鱼,全都面目狰狞,形容可怖。 有的长得像总司令,有的长得像唐寻山,有的长得像屈无通。 所有鱼都张大了嘴,火红的肉瘤上长满了一层又一层闪着精光的尖利牙齿,上面还挂着鲜血碎肉。 黑黑的咽喉深不见底,被血红的口腔包围着,像那颗正在吞噬太阳的饕貅。 里面隐隐传来阴森可怖的影子和声音,嘶吼着,让他想立即逃走。 不能逃!董小黑一遍一遍告诫自己,不能逃! 另一个声音又从心底深处响起,快逃,快逃,快逃!认输吧,认就不痛了。 正在苦苦挣扎间,黑洞里又隐隐传来薛小梨的声音,“小黑,我走了。” 那声音让他想痛哭,然后他就痛哭了。 薛小梨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还轻轻唱起了歌,“亲爱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 这时薛小梨那张精致甜美的脸却又模糊了。眼前波光一闪,变成李梦雪那黄黄瘦瘦,平淡无奇但眼神清亮的脸,仍然还唱着歌,歌声却变了,“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薛小梨也许是唱得累了,声音小下去,模糊着模糊着突然变成温姐的脸和声音,“小黑,小黑,姐姐在,姐姐在这里...” 她俯身下来,妩媚眼神要将董小黑融化,在董小黑身上亲出无数瓣桃花,然后用她多情的身体,再度将董小黑包围。 像时空扭曲了,温姐的脸摇摇晃晃,如倒影在水中。水面又被投下石子泛起的涟漪模糊了,变成一个一个的马赛克。 马赛克们不断闪动着,温姐的脸又悄然幻化成玉奴。 玉奴手捧白绫,满脸是泪,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害怕和不舍。 “三郎,别杀我!”玉奴哭道,“小黑,救我,快来救我!” “这就是她们临走时的感受。”昏暗中董小黑想,“原来如此痛苦,这么凄绝。她们被全世界抛弃了,被自己曾经最信任、最亲密的人抛弃了、出卖了。” 很快玉奴的脸也消失了,每个马赛克都变成一张狰狞的脸,正竞相嘲讽。 “你这祸国殃民的狐狸精...” “为何勾引圣人,让他堕落...” “为何勾引安禄山,还让他扔出的木瓜砸中你那不要脸的胸。” “为何引诱董小黑,让他从人类英雄变成败类...” “为何破坏规则,不遵守激励师和阁老们的默契...” 一个又一个恶毒声音撞击在董小黑的眼耳口鼻舌心胸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被声音困住了。它们像铁锤一般,一下一下重重砸下,将他砸成血沫。 他晕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 “小黑...” “小黑...” “小黑...”声音从遥远的太空深处传来,又像从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洞中传来,虚无缥缈好似飘荡了百亿光年,又像在努力挣脱黑洞的强大引力。 董小黑慢慢地,慢慢地从海底浮起。身上压力骤减,眼前不再是深海的黝黑,光从遥远海面透进来,头顶波光粼粼泛着美丽的蓝,水纹变幻像晶莹的钻石。 他被唤醒了,就要浮出水面。 包裹着他的水冰冷刺骨,却又热辣滚烫。 全身无处不刺痛,就像还没学会拥抱以前,被浑身汗臭味的大汉死死抱住。 他想大叫,但叫不出声来。他身子猛地弓起,像活着扔进烧红铁锅的虾。 “吼...吼...”他剧烈地喘着粗气,想要把胸腔里闷着的几万吨水嗽出来。 但那里其实什么也没有。 这不知是多少遍昏迷、多少次醒来了。 军士累了,倒水时手也因熟练而不抖了。 医生也累了。 “哈哈哈哈...”董小黑再次歇斯底里大笑起来,“你们赢不了...赢不了...” 其实他已经很虚弱了。 温姐一遍又一遍看着董小黑昏迷过去,又从昏迷中醒来。 一遍又一遍。眼泪从没停过,但她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军士大口大口喘气,挽起袖子想要再来一遍时,她猛地站起,抄起坚硬的合金椅子,豁尽全力,一下一下重重砸在单面玻璃上。 碳炔合金椅子,硬度是金刚石的不知多少倍,虽然轻,但无比坚韧。 一下,一下,又是一下。 经过特殊处理,强度远超普通钢化玻璃的单面镜玻璃开始龟裂,裂纹逐渐扩大,慢慢变成庞大的蛛网。 温姐砸累了,一把扔掉没有丝毫变形的椅子,双手叉腰,扬头挑衅看镜子。 还对镜子竖了一个大大的中指。 然后她退回来,站着看军士们继续折腾董小黑。 董小黑已经笑不出来了,他极度衰弱,生理指标又全部正常。 而军士们几乎也没力气再搞事了。 监控室里终于有了决定,他们放弃了。 他们看过资料,大多数人,最多在第三次时,就屈服了。 能坚持十次以上,这种刑罚对受刑者就没多少用处了。 董小黑这都不下二十次了。 他们曾经满满的信心,也沉入深海,再浮不起来。 不少阁老开始重新评估自己的看法和决定。为了所谓的阁老团结和规则,值不值得把余生搭进去。 “管以后做什么?三十年后董小黑是作威作福,还是礼贤下士,跟我有什么关系?”很多阁老想,“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不说对面那敌人,就眼前这魔星,就能把所有人弄死!” 董小黑被抬回住处,后面跟着泪眼婆娑的温姐。 阁老们在监控室激烈争吵。 总司令一方坚持要把电刑上完,理由是水刑只能让人体验濒死恐惧,但过程不算痛苦。董小黑现在把心一横,知道大家不会弄死他,所以不怕。电刑才是痛苦极致,不怕死,总不会连痛也不怕吧? 陈藏龙、铁真刚、柳为先等人坚决反对,两边互不相让;最后还是要看阁首等人的态度。最终,又以微弱优势通过电刑。 时间选在两天后,让董小黑先恢复,别给电死了。 当晚温姐喂董小黑简单吃了些东西。 董小黑说不出话,温姐则不想说话让他心烦意乱,只抱着他轻轻抚摸。 接下来两天不断有人打听行刑结果,联席会议都搪塞过去了。 大伙顿时明了:效果不好。要是董小黑屈打成招,阁老们早满世界宣扬了。 女娲上更加人心惶惶:这董小黑,真是黑又硬。 那些早早宣布董小黑肯定要跪又下了重注的人,吓得面如土色,看见债主腿软得像拉了一整天肚子。 医生每天都来给董小黑检查身体,确认董小黑一切都好。 水刑后的第四天,刚刚恢复体力的董小黑还得接受电刑。 行刑前的晚上,温姐像一头发情母豹,将董小黑蹂躏了一遍又一遍。玩法花样百出,把董小黑唬得目瞪口呆。 温姐以前经历丰富,什么花样都知道,什么花样都会玩,不过很多花样并不愿跟那些男人尝试。 今晚她把以前试过的、没试过的、没想过的招数,全都用在董小黑身上。 于是董小黑度过了一个幸福夜晚,进入了全新天地。 直到两人都累到动也不能动,温姐见董小黑心有惆怅,遂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放心,等小梨回来了,她要是愿意,我们三个在一起。就怕到时你腿软。” 董小黑听了,心下一惊,手不由自主抽抽了一下。 温姐吃吃笑着轻咬董小黑耳朵,“她要是不愿意,姐姐就离开你们。” 董小黑顾不上耳朵上的酥痒酸麻,“那你怎么办?” “没你老娘还不能活了?老娘去找比你更能干的!” 董小黑醋意大发,两人摸摸咬咬的睡了。 还是上次那个房间,不过水床却换成了电椅。 被温姐砸烂的单面镜也换过了,这次给温姐的椅子是包裹了海绵的塑料椅子。 很轻,很舒服,但再也砸不动玻璃了。 电椅是赶制的,人类已经禁用这种刑具超过五千年了。 董小黑有幸成为远航以来第一个受刑者,极可能也是最后一个。 电椅设计得很好,电流可以精确控制,无论是强度,还是时长。 即使加到最大强度,也不会给董小黑造成永久伤害,但会让人极度痛苦。 很多阁老提出过质疑,认为这种刑罚太残忍,不符合人类文明。但被更强大的反方投票否决了,理由是董小黑违反了最高法,且等同于恐怖分子。 现在这个恐怖分子不只是危害哪一群人、哪个民族、哪个国家,他要灭绝全人类。对这样的恐怖分子,文明准则不再适用。 恐怖分子董小黑安静的坐在电椅上,看士兵在自己身上安装各种线路。 温姐的眼泪又不受控地流了出来。每一丝董小黑承受的痛苦,都会在她心里复刻,就像镜子一样,将董小黑的苦楚完全照进她心里。 刑罚开始了。 温姐的泪奔涌而出,但这次她没再砸玻璃。 董小黑表情比上次痛苦得多,但他仍然坚持着,一声没哼。 上次他脸被毛巾盖着,温姐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和扭曲,这次能看到。温姐不知道他并不高大甚至堪称瘦弱的身体,是如何承受住如此巨大而持续的痛苦。 温姐看到他身上毛发根根竖起,闻到毛发被灼烧产生的焦糊味,看到董小黑身体在不自主的剧烈颤抖着,看到他牙齿把下唇咬破咬出了血。 这次她偏过头去,不能再看,也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刑罚像崎岖陡峭的山路一样漫长。 然而再漫长的山路,也总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刻。 电椅被用到极限,董小黑的身体已极度虚弱,但他没发出哪怕一声轻微的呻吟。 那些人低估了阿斯的倔强和承受能力,他们不知道,董小黑在漫长的孤独岁月里,学会了平复自己的伤痛。 没被孤独击倒,就会在孤独中涅槃。 薛小梨,温姐,玉奴,交替在他心底出现,用她们的美丽和温柔抚平他无处不在的剧烈疼痛,和直冲灵魂深处的汹涌灼烧。 解释春风无限恨。 行刑期间董小黑几度昏迷,都很快被救醒。 阁老们不想让他好过,总是立即开始新一轮电击。 然而他们的心再一次沉入海底。 不知昏迷了多少次的董小黑全身又脏又臭。 医生将他救醒,确认不危急生命后,护士帮他简单清洁,由军士抬回住处。 温姐把他扶到淋浴间,让他坐好,用要来的毛巾细细帮他清洗。 还留在监控室的阁老们,这次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总司令憋出一句:“散了吧。对面就要打过来了。打赢了,一切都好说;打不赢,都得死。” 众阁老悄然散去,留下总司令、唐寻山、屈无通三人闷坐在原地。 很多人在准备着、串联着,要在下一次投票时反水。 董小黑熬过酷刑的事很快传遍舰群,众人惊叹之余更觉担忧。 “听说了吗?好消息,放电狂魔被电了!” “哈哈哈,他也有今天!报了仇了!确实好消息,那,招了吗?” “坏消息,没招。” “我去,这都能不招,这董小黑还是人吗?” “哎,铁了心要跟人类作对。后面麻烦了,永生没了,打仗只能靠自己了。” “别说了,好好训练吧,好歹能多活两秒。” 从阁老到十品,四百万人各怀心思,只能暂将董小黑抛在脑后,全力备战。 在此之前,女娲和伏羲就向盘古交付了大量无人机、作战舰船、作战人员。 同时,女娲和伏羲的培训体系火力全开,征召大量有志青年入伍,根据其特长进行突击军事训练。 敌人逃窜的两个母体回撤很深,即将和来援的e2、f2会师。强敌在前,舰群尤其是盘古的气氛越发紧张。 这天在舰桥开完例行军事会议,柳为先对范成忠说,“小范,有没有空?去我哪里坐坐,喝杯茶?这两天咱们还有工夫喝茶,等敌人打上门来,只怕连觉都睡不好了。” “好啊,正有此意,那就蹭你的好茶喝了?” “走!” 等秘书泡完功夫茶退下,柳为先招呼范成忠喝了三小杯,然后停杯说道,“小范,你主持盘古大局也有两年多都快三年了,感觉如何?” 范成忠赞道,“盘古兄弟真是太优秀了!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牺牲,做起事来毫不含糊!就说第三次战役,牺牲八千战友,大家悲痛归悲痛,士气不降反升,斗志一点没弱!我常常感叹,都是老司令和大龙带出来的好兵啊!” “我也不跟你瞎谦虚,”柳为先说,“盘古公民确实优秀,配得上任何赞誉,我一直为他们感到骄傲。大龙的确不凡,但我柳为先乏善可陈。不过盘古公民们如此,却不是因为我们。” “我们没做多少事。别的阁老怎样,我们也怎样;别的舰队司令怎么做,我们也怎么做,毕竟大家都从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在同一位老师班里毕业。人生经历也基本雷同,从大头兵做到舰队司令。” 范成忠奇道,“那我感觉盘古跟伏羲、女娲的公民都有很多不同。就是我呆了几十年的王母,不是我范成忠恭维、更不是瞧不起以前的兄弟们,确实盘古的兵,才像真正的兵。” 柳为先点点头,“我们一直顶在最前头,从职责分工上,我们责无旁贷。也许反倒是这样,大家见惯生死,有了舍我其谁的责任感。人有时候就活一口气。这口气顶着,就是英雄好汉;这口气泄了,就是懒汉怂蛋。” 范成忠听得连连点头,“受教!” 柳为先微笑道,“小范太客气了。咱们合作也两年多了,一直很愉快。我虽大你二十岁,但也只是痴长。我们这一辈都老了,将来舰群,以及登陆t1e后的人类新政府,还要靠你和大龙这些年轻有为的人。” 范成忠回以一笑,“我也相信我们最终能战胜强敌。至于今后,阁首和总司令老而弥坚,我们这些小辈,听从军令和联席会议的决定就行了。” 柳为先微微颔首,然后道,“小范你以前久居王母,毕业后就没再回过女娲,不知对薛小梨了解多少,她还没退役时,是否喜欢过她?” 范成忠笑道,“她光芒最盛时,谁不喜欢?我也为她深深着迷。只可惜天妒红颜,还没来得及得见仙颜,上天就召回了她。还好董小黑能复活她,等到了t1e,也许能见她现场唱唱跳跳,近距离看真人的神级舞台。” 柳为先边给范成忠倒茶边道,“我也相信会有那一天。她来过两次盘古,跟我多有交流。我特别喜欢这个女孩,倒不是因为她漂亮又才艺出众。这女孩真是难得啊!没有别的激励师身上的骄娇二气,还顾全大局,勇敢坚强。” 范成忠端着茶杯,洗耳恭听。 “我当时就总感觉这女孩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哀愁,惹人怜爱。那时我以为她跟别的激励师一样,是在担心自己的前途命运。后来我知道她跟董小黑来往甚密,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说到董小黑,这小子也有趣。他讲义气吧,说话却不好听。这样的人,若不是一身本事,只能烂在垃圾场,没人喜欢。那时我也很纳闷,小梨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不高不帅,嘴巴不甜除了聪明几乎没有优点的男孩?” “后来我才知道,你也知道了,原来她们青梅竹马,只是董小黑一直没认出来。这女孩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董小黑也遭遇了太多磨难。两个无辜的孩子能坚持到长大成人,可能恰好是对方一直像导航的中子星那样,在心底照亮。” 范成忠肃然点头。 “小梨两来盘古,极受欢迎和爱戴。尤其金乌那次,她在金乌里住了三个晚上。但凡进驻过金乌的,说起来都热泪盈眶。有很多人回盘古后再没用过她的娃娃,也没扔掉,就像仙女一样供着。” “小梨出事了,参与过金乌建设的都很悲痛。后来董小黑把视频放出来,这些兄弟的想法几乎跟董小黑一样,这件事你应该也大概知道。只不过被主管们劝好了。说辞都一样,为了人类大局,等登陆t1e再回头讨论。” “可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如果没有董小黑,永远也不会再有讨论。就跟以前出事的激励师一样。” 范成忠默然点头。 “但不知你是否知道,经历了三次战役之后,大家的心气在逐渐消磨。倒不是因为有那么多战友牺牲。”说到这里,柳为先喝了口茶。 “愿闻其详。”说完,范成忠也喝了口茶。 “大家重新思考小梨事件,重新思考小梨和小黑说过的那些话,以及当初主管们劝他们的那些话。姜卫群牺牲对大家触动很大,虽然当初姜卫群做的事违反了纪律和最高法,但大家一直很尊重他,因为他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范成忠说,“可以理解!我也很敬重老姜。” “胜利确实可以掩盖一切,但失败也会暴露一切。不管我们如何粉饰战报,盘古的公民们对战况全都一清二楚。毕竟哪些舰船出事,自己亲友出事,女娲伏羲不知道,盘古的人都能马上知道。” “大家开始怀疑联席会议,不但怀疑我们的领导能力,更怀疑我们的品德和立场。毕竟,董小黑发出来的视频,每个人都看到了。在赢的时候这些都不是问题,在赢得不漂亮的时候,这些都是大问题。” “金乌、应龙是董小黑还回来的,跟敌人的系统攻防战,是董小黑打赢的。这些信息也瞒不了,传得比光速都快。大家本就喜欢小梨和小黑,这下更是心向她们,觉得小黑并没有做错。” 范成忠表情开始难看起来,他在盘古根基尚浅,盘古的人听令、也尊重他,但暂时还没人跟他交心,很多信息传不进他耳朵里。他倒不是对大家不告诉他这些不满,而是真切感受到问题严重。 柳为先不动声色给他续茶,然后道,“我相信我们能打赢,但如果没有小黑,不知道会付出多大代价。大家不是依赖小黑,觉得只要他复出,谁都不用干活牺牲。相反,大家都知道,就算小黑复出,仗还得我们自己打。” “但一方面他总能化腐朽为神奇,想出绝妙办法,极大提升我们的赢面,减少损失。另一方面,大家认为他掌握了永生,如果肯帮我们,大家以后还有机会复活,就更不怕牺牲,愿和敌人血战到底。” “而联席会议这样的态度和能力,更让大家寒心。大家不知道自己为谁而战,为什么要牺牲,自己英勇奋战的意义何在。也就无法调动积极性。” 范成忠不由叹道,“这可是人类命运啊!” “大道理确实如此,不过只有不了解小梨的人才这么想。了解她的人会说,小梨这么好这么优秀的人都被逼死了,他们为一己之私为所欲为做什么都不受审判惩罚,那以后我呢,是不是也会被随意牺牲掉?我女儿呢?会不会像小梨那样被肆意欺凌?” 范成忠脸色越加难看。 “小范,你非常优秀。大家都没打过仗,心里都没底。但你指挥若定,进退有度,战术得当,谋略深远。这三场胜利,你居功至伟。大家都很服你,相信假以时日,大家就会跟你交心。” 范成忠苦笑一声,端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柳为先给他续茶,放下茶壶后再道,“可是我们再优秀,这仗,还得靠他们打。不然我们不成了光杆司令?我们这把老骨头,可打不过无人机。” 范成忠又苦笑一声。 “小范,大家不是要逼你甚或兵谏,盘古的弟兄都识得大体。大战在即,大家不会做影响军心士气的事。但很多兄弟想通过我让你知道他们的心。他们同情小梨和小黑,觉得联席会议错了,也觉得有些东西是该改改了。” “即使你不同意,他们也不会做任何不利于舰队的事,你的命令还是最高指令,他们会不折不扣执行。但交心这事,是相互的。小梨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没有任何事可以击破。以前还有人摇摆不定,现在大家想法基本一致了。” 范成忠早想过这些问题,却没想到严重到这个地步。 柳为先没再说话,慢慢喝着茶,给茶壶续上热水。 良久,范成忠才说,“他们做的很多事我也不同意。但您跟他是同辈同事,大龙主要由您提拔,跟他关系不大。而我从当大头兵起就跟着他,靠他栽培才走到今天。您也知道,我们身为阁老,如果做了某些事,就会被人唾弃。” 柳为先点点头,“也确实难办。”给范成忠续了茶。 范成忠又把茶一口喝光,然后重重放下茶杯道,“您长我二十岁,一直率领盘古冲在最前面,我一直敬佩您。如今舰群遇到难题,盘古遇到难题,我也遇到大难题,想请您教教我,该如何做?世间安得双全法?” 柳为先道,“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是做了最好、最正确的选择。” 范成忠眯起了眼。 柳为先又说,“从前面看来,我们会经常投票。其实大家一直都在互相试探对方的态度和底线,投票就是最直接的表态。如果我们大胜而归,兄弟们的心气也回来了,那我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如果我们败了,或者只是惨胜呢?”范成忠问道。 “那么在下次重要投票时,我们可以什么也不做。” “您的意思是......” “投票不是只有同意,或者不同意两个选项,还有第三个选项。这样你就不负如来不负卿了。别的阁老,无论哪派,何种立场,事后也能接受。” 范成忠恍然,端起茶杯,再次一饮而尽。 “然而女娲呢?不怕引起哗变吗?”范成忠想一想,又追问一句。 “女娲事自有女娲人解决。”柳为先微笑道,“女娲的人当初间接逼死小梨,现在小黑想按着他们头让他们道歉认错,这事说起来羞耻,但在生死和永生面前,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范成忠也笑道,“柳司令这道功夫陈茶,滋味果然不错!”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